第234章 杜月笙的心结

  沈炼辰说不忙弄的理由很简单。
  既然这边已经晓得了她,那就索性让她跳着,日本人的间谍不落在实处并不好搞。
  就好像沈炼辰初抵上海滩时,要不是石金涛急了眼杀来军情处,给逮个现行,他要是直接往日租界躲起来的话,军情方面除了暗杀之外,根本拿他没其他办法。
  如今,沈炼辰对张东珍也只有暗杀对暗杀。
  但他认为完全可以借机将季云卿张啸林卷进来。
  “上海滩上说人物,都要讲三大亨。黄金荣张啸林和您杜先生。”沈炼辰语气平静的指点江山:“黄先生已经快退隐了,而且黄杜一体。但张啸林和两位,尤其和杜先生您完全不同。”
  杜月笙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不由想起自己的少年时,那天自己在外边搞事情吃了瘪,是张啸林将他扛回来的。
  那是个春天的雨夜,应该是初春吧。
  天气本来就冷,杜月笙又失血过多,所以他裹着破棉被依旧冻的浑身发抖。
  是张啸林偷了人家的鸡,还有衣物,甚至还去药店撬锁买了药,才将他救回来的。
  后来,张啸林去了讲武堂混的跟是人模人样,他杜月笙也进了黄公馆,得大嫂赏识才得以出人头地。
  等两人再相逢自是另外一番风景。
  紧接着,金荣哥因为露兰春的事情惹上卢永嘉。
  不对,其实是卢永嘉惹的黄金荣,册那,哪个瘪三敢动阿拉的女人,阿拉也要发火的。
  可是权大压死人。
  当年卢永嘉的阿爹是督军卢永祥,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也是他的人。
  不要看我们平时哟五和六的,遇到这种手下有千军万马的人物,金荣哥那么多弟兄不还是没用吗?自己也不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和政界的人来往的吗?
  那件事里面,和江浙军方熟悉的张啸林是出了大力的。
  只这两件事,我和金荣哥就欠他天大的人情,所以卢永祥倒台后,他既开口,我们不还是放了卢永嘉一马,张啸林也得以在同学里换个口碑,然后继续横行的吗?
  然而兄弟还是兄弟,路却越来越远。
  我和张啸林是从什么时候起,表面不说,心中都想着对方死的呢?少年时期的友情就好像一场梦,现在权柄赫赫的沈炼辰要弄他,还是为我弄他,我该怎么办?
  杜月笙的脑海里闪过这种种后,楞在那里竟有些痴了。
  偏偏沈炼辰懂他。
  张啸林死后杜月笙远走重庆再去香港,留守沪上的万墨林面对逼问,急了眼说出一句:“这种事哪能这么讲,传出去的话月生哥还怎么做人?”
  只这句话就说尽了杜月笙的难处。
  因为张啸林其实就是他安排人杀的,因为张啸林做了汉奸。
  可市井之间不问民族大节,小人物们只讨论“淳朴”的恩仇。
  张啸林有恩于杜月笙,杜月笙就不能杀他,不然就是不仁不义。
  甚至有心人还会拿此引申出,杜月笙杀友求荣的故事来。
  要是那样,杜月笙的名声就给毁了。
  所以万墨林不认。
  所以此时此刻此年间的杜月笙才这么迟疑吧。
  于是,沈炼辰笑道:“月生哥,你和戴处长是至交,估计也很看得起晚辈是不是?”
  “沈处长客气了,我何止看得起你,再说你不是我爷叔吗?”杜月笙恢复了从容笑道,但眼中的难处依旧明显。
  沈炼辰哈哈起来:“那我和你明白说吧,张啸林这厮不行,我要搞他。你杜先生和他有交情,所以为难。那么我们算个账吧。”
  算账?
  大家都疑惑。
  沈炼辰屈指哔哔道:“我和戴处长两人,其中我和张啸林相互抵消,戴处长嘛就抵月生哥一个不闻不问不晓得想必也是可以的。既然如此,刚刚的话当我没说,但我要做什么,月生哥也请您看在我们戴处长的面子上不晓得。好了,事务繁多,晚辈就先告退。戴处长。”
  “你去忙。”戴雨民挥手。
  沈炼辰又对杜月笙和万墨林拱拱手,这就先闪了人。
  留下的三人之间也无秘密。
  戴雨民张开口就说:“那就按着炼辰老弟的意思吧,你看呢,月生哥。”
  “大家都在为我遮羞啊,哎。”杜月笙将话挑明后拱拱手,起身骂娘:“册那娘的,不管了。我也管不来。走,找个地方去吃酒。来南京,我可得让戴处长请客。”
  当晚,杜月笙大醉后拉着万墨林道:“沈炼辰要是混江湖的话,一定不比我差。”
  “月生哥,他比侬能打。”
  “阿拉讲他的头脑,情面,这些东西才是走江湖的底牌啊。”杜月笙忽然问万墨林:“他该不该死?”
  万墨林其实也喝多了,便烦躁起来:“阿拉就不晓得侬整天想些什么,地盘地盘他越来越大,生意生意他啥子都来参合,铜钿铜钿他赚的比侬也多,这些都是侬的根本。人家都要骑到侬头上了,侬还在这里左一个舍不得,右一个为难。侬不是讲不问了吗?侬难道要为他,和沈炼辰作对?”
  杜月笙大骂:“滚。”
  万墨林不滚,给他掖好被子,倒上水,才嘀咕着“该做不做夜夜不行”往外走。
  杜月笙被这厮气的爬起来先喝茶,谁晓得万墨林才弄的热水很烫,杜月笙顿时大叫,被子是湿透,跳在地上捂着嘴巴啊呜啊呜的。
  万墨林喝多有点嘴贱,换做正常状态他肯定要上去关怀,此刻却大惊失色:“侬还能好了?侬吃个茶搞得像尿床…”
  杜月笙多少年没亲自打架的,在这个晚上居然和万墨林一顿互殴。
  但心结,也就此算了。
  等袁克文的头七过去。
  沈炼辰忽然发作了一场。
  因为他从阿青那边翻出了鸦片。
  “你抽了没有?”沈炼辰冷冷的问。
  阿青就跪在堂下的院落里。
  坐在屋檐下太师椅上的沈炼辰,此刻穿着长跑马褂,手中捧着茶杯,周遭站满了人,十足的江湖大佬模样。
  人人见他发作,又见居然是鸦片,都不敢吭声。
  无垢心软想劝,但想起袁克文就是因为少年时碰这些东西才将身子掏空的,她也就忍着不忍,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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