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墨水河炮火争锋
第350章 墨水河炮火争锋
即墨城因为挨着十里外的墨水河而得名，北面山峦起伏，自春秋时便是莱国旧都和兵家必争之地。不管是从南面胶州湾登陆，还是从东面登陆，要攻打莱州都会被墨水河阻拦。
此时明军已经在河岸高坡之上挖出两道半里长的壕沟，又用土在各处堆起十几道土墩，以大石加固。城内城外搭起连营，将火炮和兵卒隐藏在墩台和壕沟之内。甲士四面埋伏，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一片死寂之中，从地平线上涌起了道道火光。
戚继光从养神中睁开双眼，沉声道：“开始了。”
由龙王众和平户藩为主组成的平户倭寇，是目前为止能遇到的火力最强的对手。汪直垄断着整个东南亚海路的军火贸易，而平户藩是种子岛火铳的发祥地，是最擅长使用火器的倭寇。即便因为路途遥远而无法搬运战舰上的超级重炮，平户倭寇也仍然拥有远超过织田军和明军全国火力总和的火力。
第一轮袭击，是近乎毁灭性的炮火轰炸。
倭寇将所过之处的村庄纵火焚毁，在墨水河对岸列阵。先将大炮推出，对着明军狂轰。大地震颤，天空被炮火撕裂。明军阵前能见到的一切拒马、营墙、哨塔都瞬间被炮火、浓烟和火光所淹没。
明军则蛰伏于事先构筑好的墩台和壕沟之内，炮火实际上不能伤及。在最熟悉炮战的西班牙佣兵的指挥之下，戚家军完全不按照明军的常规来安营扎寨，主营采取西洋战法规则在炮火射程外远远分布，在首轮炮火轰炸过后才将大军开出。
倭寇随即发动渡河攻势，将扎成的木筏流入河中，结成浮桥, 搭向对岸。一般来说不熟悉炮战的明军被轰成这样, 过去捡尸体就可以了。
明军炮火忽然推上前轰至，将浮桥打得粉碎。倭寇惊呼，大筒队再次开火，将明军炮台轰成一片焦土。
戚继光在观战之处高高望去, 眼瞅着双方对射中明军的火力明显落了下风, 手心不禁捏满了冷汗。戚家军根本没有这样的重炮，要用火力跟平户倭寇对抗是不可能的, 必须从谋略上想办法。
即墨营总兵、昭勇将军张元功惊得一身冷汗, 每一轮炮火洒落在明军营中，张元功就是浑身一颤。眼瞅着倭寇从十几处一起疯狂搭桥渡河, 张元功急道：“火力不够, 快把虎蹲营调上去吧！”
“现在不能出动虎蹲营。”戚继光沉声道，“虎蹲营要留着火力，用来对付海龙王的王牌, 也就是那两个巨人。我们必须给倭寇造成大明的火力只有这么多的错觉，若是让汪直对明军的火力有了防备，就不会入套了。”
“但是……”张元功眼瞅着倭寇成功搭起浮桥，十几路一起渡河，呐喊着冲上河岸, 急得脑门上全是汗。
明军神机营忽然从壕沟中起身，箭如雨下，将倭寇射死在岸边。火枪轰鸣，专门对准倭寇中的甲士。投石机的机括声接连响起，十几枚水缸大小的烧夷弹飞上天空，爆裂在滩头，炸裂成覆盖河岸的大火。
倭寇惨叫中跳河逃命，搭起的浮桥起火，被明军焚毁大半。
倭寇逃回对岸, 重新整队。不同颜色的护背旗凝聚成片, 随着队伍行进呈现出波浪翻滚的模样, 一眼望去看不到边。
张元功倒吸一口凉气：“这约莫有四五万人吧？”
戚继光点了点头：“倭寇分成许多队分别登陆，其余五个万人队在胶州湾内登陆，打算从南侧向北推进。”
张元功两眼发黑：“这可如何是好？”
即墨城修得再坚固, 可也挡不住十万倭寇的围攻。山东都司一共也没有五万的兵马，没法子防御这么大面积的倭寇入侵, 只能尽力拖延。
戚继光却十分平静：“胶州没有那么容易失陷。海龙王汪直，也不会坐等南军的。”一指倭寇阵后立起来的大旗杆, “按照倭人的习惯, 那个大旗立起来的地方，是倭寇的本阵，海龙王汪直和松浦隆信就在那里。”
张元功望着那高大的旗杆之上，一个桌面那么大的“徽”字大旗，惊骇道：“什么意思？徽王？谁是徽王？”
只见倭寇的队伍波开浪裂，数不清的甲士迈着沉重的步伐排成方阵，皆金甲银盔，背着五峰旗，手持大刀上前。倭寇齐声欢呼，从墨水河上游忽然漂下许多粗重大木，倭寇阵中甲士如铁马一般跃入河中，奋力抓住大木，在河中横起。同时数百门大炮一同响起，将明军压得无法抬头。
戚继光两眼发光，赞道：“这倒是个超乎想象的手段。”
张元功急道：“戚将军还有心情夸奖敌人！”
眼见墨水河中瞬间被大木横七竖八拼成了桥，龙王众从河中带着水花冲天而去，跃上河岸，将明军的投石车、炮车悉数砍烂。
戚继光看得皱起眉头，河道原本是防御甲士进攻的最佳防线，对龙王众竟不通用。这龙王众的水性，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么？穿着钢铁甲胄竟能在水中行动自如，既不会陷于淤泥，也不为洪流冲击所动摇，数十丈宽的河面在这些甲士面前就像是淌过了一个小水坑般轻易，这确实是个意外。
倭寇大叫着疯狂跟在后面跳入河中，将大木用船缆大绳固定，又在河底打下尖桩。大队甲士就这样踏着浮沉不定的大木, 怪叫着占领了河岸。明军以火枪、箭矢回击为时已晚，上千倭寇甲士冲入阵地挥刀乱砍。
戚继光沉声道：“鸣金。”
明军阵中响起鸣金之声，河岸的明军弃阵后撤，逃回大营之中。
倭寇前备队潮水般从桥面涌过, 用大橹在阵前撑起一道抵御枪弹的防线。一名五峰海盗首领身穿金光闪闪的大铠, 头戴蟠龙盔，将手中一柄巨剑扬起，高呼道：“吾乃龙王众之首，徽王义子，毛海峰——！让戚继光出来说话——！”
明军阵前左右分开，戚继光手持大枪来到阵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毛海峰。这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也是五峰海盗的二当家。或许是因为自幼成长在汪洋巨寇之中而带着一股比倭寇还要霸道的狠辣之气，但是又因为受到了极为严格的教养，而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首领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