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
四连更哟~~没人想说什么吗?
严格来说,张元和并没有看错。
辟佛、非儒、灭道,本就是脱胎于忘情诀的最终三诀:地藏、人欲、天道。但,这中间却又加上了天下大黑自我的领悟,以及他那前无古人的“无间”之力。
并没有对自己估计过高,天下大黑率先出战,只是指望消耗一些张元和的战力,和尽可能令他受伤,毕竟……“龙虎倾”,是由当今天下最坚忍也最深邃的谋士,作出的庞大布局,天下大黑虽然有着最强的第九级力量,虽然身为帝少景手中的最强武力,但,他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唯此刻,看着完全化身为光与电,看着如同一道黑火般烧破天空,扑向张元和的天下大黑,竟令那下棋之人,也不由得要有短时的失神,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天下大黑,竟能够将自己的任务超额完成?
“……破。”
平淡,低沉,甚至还有一点点沙哑的声音,一下子,击破了所有人的希望。
微微低头,张元和侧着身子,左手负在背后,右手闲闲点出,却不知怎地,就刺正在了天下大黑的拳上。
轻轻的一指,却如同一根钉子,将天下大黑硬生生定住在了空中。
“很可惜。”
注视脚下的土地,似乎连抬眼看一下天下大黑的兴趣也都没有,张元和油然道:“你在用游斗消耗和观察我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比‘我们’,仍然要差一线,只差一线。”
“若放手一战,你至少可以消耗掉老道七成力量,若不惜身,你可以令老道受伤。”
“可惜,你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食指略屈,并立刻伸直,轻微的震动,似乎是把钉子松开的信号,使天下大黑跌落地面,一声闷吼,周身皮肤忽地开裂,血殷,如百花盛开。
“你以为自己能够汲引出‘终极’之力,但你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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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遇之恩,难比少年情事……天下大黑到现在总该明白,他对陛下,并没有自以为那样的忠诚。”
立身在镇内最高的楼上,仲达一边打着军中所用的“千里眼”察看战局,一边面无表情的下着断语。而身后,仲秦正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说话记下。
“虽然是计划中的收获,但仍然是令人满意的收获。”
放下千里眼,仲达揉了揉眼,又提起来继续察看战局,面色平静,似乎完全不在乎天下大黑的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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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老道再说一遍,我们之间,没必要争斗。”
“机会难得。”
冷着脸,帝颙嗣一开口就如同粗暴的钢刀,直直戮刺,打断掉张元和后面的说话。
“错过今日,更难除你。”
“去。”
“……杀。”
冰冷的语言,冰冷的态度,令张元和气势也为之一滞。
帝颙嗣一语吩咐,周围三千甲卒却全无动作,依旧只是静静站立……从刚才他们列阵完毕后,就一直在这样站着,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如同三千座俑像一样。
唯一策马出来的,是年轻的儒生。
“颜回,你……唔?”
微一笑,张元和道:“居然已经突破到第九级力量了……可喜可贺,什么时候的事?”
全无喜色,颜回木然道:“老王爷走了。”
一怔,张元和道:“以芟……也走了?”
苦笑一声,张元和不觉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他会比我们所有人都活的长……”忽地警觉,道:“他走了……薪尽火传?!”
这句话问出的时候,颜回已不在马上。
“哼!”
两指一搓,指间忽现黄符,碰一下就烧作一团火焰,瞬间张大百倍,倒卷而上,封住了颜回身形--却是无用--根本不作任何防护,颜回就只是用最高的速度全力冲刺,他的肉身就如同最坚固的防具一般,将张元和的种种术法直接撞碎。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对,就算是阳明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撞将过来,他另外还修习了什么……?)
心意一动,张元和身形急退:盖既然无法阻止对方的接近,便不妨主动的后移。
却不料,这,竟是他今天最大的错误!
张元和后退的同时,颜回竟也蓦地止住身形,双手虚虚连抓,居然透出五色光华,不知在作些什么?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颜回但出一招,请道师指正!”
(这是……不好!)
自信对儒门十三经的熟悉程度不会弱过当世任何大儒,也不认为颜回能够比天下大黑对自己造成更大伤害,更一向习惯于“后发制人”,张元和希望先看清对方的招法,再作反应,却不料,颜回并未抢前攻击,反而是在他周围,刚刚随着天下大黑的攻击而弥散开来的天、地、人之气,竟然又出现了收束凝聚的迹象。
(天下大黑的攻击,并非完全无谋,颜回是要借助那同时出现的三教之力,以及短时出现的终极之力施用什么强招,但,凭他这新晋的第九级力量,又有什么招数可以威胁到我,除非……)
忽地想起,论语当中那些往往数个时代也没有人能够练成和施展的古老语句,张元和心中一动,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但是,不可能,早已证明过,止靠儒门一家之力,没可能真正将之实现,但,若果……)
忽地逆转身形,易退为进,张元和急速抢攻,却,已不及!
复杂的绘画已然完成,颜回的双手重重撞在一处,更同时发声吐气,舌绽青雷。
“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刹那,天下大黑三记强招之力竟同时化为有形有质,浮现空中,更沿着颜回绘下的图形,析分流走,结为巨大古字。
“……封!”
面对张元和的汹汹来势,颜回根本不作任何防护,而是全力催动,双手食、中指戟刺,只听碰的一声,这大字立时粉碎,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却如有知觉,只一旋,尽数刷在了张元和的身上!
轰然一声,失去防护的颜回被重重轰退,倒飞数百步方摔落地面,口鼻溢血,惨不堪言。
张元和……却是面色铁青,就如同一个刚刚惊觉的失败者。
“论语,尔雅……以及,南华经!”
咬着牙,一字字说出,张元和嘶声道:“好,很好!”
完全无视死活不知的颜回,帝颙嗣缓缓将右手大刀举起,指向张元和。
“一身道法已被封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吃我三千精甲围住,道师……”
他招呼一声,目光却早已游离,看向周围,看向那森严若高山、大河与坚城的兵阵,看着那些目光中燃烧着欲望的军将,那一瞬,号称“铁面铁手铁心肠”的大将军王,竟,也灿然一笑!
“……杀!”
扬刀过顶,一声怒吼,带起三千军马的同声吼叫,随后,便见是箭如雨,枪似林,层层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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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敖复奇,一记龙拳便能清理出方向,如果是孙无法,这正是他最喜欢的战斗,如果是沧月明……没有人能够这样围住他,除非他自己愿意。
但此刻,被围住的却是张元和,一个向来没有修炼什么强力武技的张元和,一个以通天道法名动八表,被公认为“二百步内,天下无敌”的张元和!
血飞溅!
空有第九级力量在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士卒缓缓迫近,没有了法术的支持,他不再能浮空飞起,不再能雷火交作,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一击,又一击,将四面八方的敌人不住斩杀。
对他……这仍然是一群蝼蚁,就算有着重甲和大盾,也只如薄纸一样,被他以空手轻松撕裂,而无论长枪还是劲弩,都只能在他的肉身上撞碎、折断。
但,这群蝼蚁却不知畏惧不知后退,虽被不断杀伤,却在缓缓的将包围收紧。千枪、万箭,虽然到目前仍不能换来任何伤口,却的确在将他的力量消耗,和开始使他感到隐隐的痛意。
“大将军王……”
短短时间内,已经有近十分之一的甲士永远倒下,但,自上方俯视下来,这军阵仍然是厚重无匹,不露任何破绽,无论倒下多少人,他们身后的同袍也只会面无表情的踏前一步,将缺口补上。
“想用人命填死老道,三千条不够!”
身形急转,双手各执半截夺下的大枪,张元和将周围大盾轻松划碎,连带着在盾后甲士的盔衣上开出长大裂口,划出血光飞溅:仅这一旋,已至少有五死十伤,但却也避不开周围莫可计数的攒刺,被至少四十柄长枪捅在身上。
吐气开声,硬生生将这些长枪倒震回去,却也感到胸口微微翻腾。
(象这样,不用法术,肉身相搏,象这样被人围攻……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忽感恍惚,张元和一时竟有错觉,自已此刻并非名动天下的“天地八极”,并非年逾七旬的道门尊长,自己还是五十年前那个有点莽撞又有点野心的小道士,正在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不知畏惧,不知痛苦,已近乎疯狂的祆教信众!
一时恍惚,却立就回过神来,光阴荏苒,白驹过隙,一切早非昨日,当年那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敌人,早已是明日黄花,当年与自己并肩御敌的兄弟,早已各奔东西!
陷于重围,一刹那,张元和回忆起过往,一刹那,张元和有所分神。虽然只是这短短的一刹那,却已被伏击者们捉住!
剑气如江,千花绽放。
“酒海剑仙”李慕先,“重楼飞花”琼飞花,宁可眼看着天下大黑重伤而退也隐忍不发的他们,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时机!
“……滚!”
一声吼,张元和瘦削衰老的体内,似忽地爆发出无尽战意。双手各拧一只大枪,左刺右格,与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将两人一并挡住!
李慕先晋至第九级力量,已是人所共知,而琼飞花虽未听说完成突破,此刻展示出的力量却殊不输于李慕先,三道力量的碰撞掀起巨大风暴,烟尘滚滚,将周围甲士吹得站住尚不能够,更不要说张目观敌,一个个皆是弯身沉腰---却也没用,依旧要摔作无数滚地葫芦。
混乱当中,帝颙嗣终于出手。
没有霸意,没有杀气,没有风声……没有任何动静,他就只是简简单单的靠近过来,如同一个在阳光下仍能悄然滑动的鬼魅。
直到他那一刀挥出,所有的霸意,所有的杀气,才猛然的,以着十倍、百倍的狂乱与燥动,奔涌出来,择物而噬。
大刀斩入烟尘当中,没人能看清正在斩向的目标,但所有士兵都相信,这一刀,必然会将今日唯一的目标斩落,就象之前的无数次胜利一样。
……袁州,瓜都,正是这样的一刀,将已侪身神域的谢晦拦腰斩断,打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