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五 你的目标,到底是谁
双方先是远程力量的交锋,距离还有大约二百米不到,福余卫的骑兵们已经是纷纷取出弓箭,准备张弓搭箭给对方来个狠的,不过角弓的射程最远也不过是五六十米而已,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武毅军却是不会等他们的。
在一百五十米开外的时候,武毅军阵列中已经是响起了一声声的命令声,武毅军士卒们纷纷端起了上好枪弹的燧发枪,直接扣动了扳机。
尽管由于有着袍泽的阻挡,后面的士卒无法开枪,但是前面几排士卒的人数已经是达到了上万人,毕竟武毅军的阵线拉得很开。
硝烟弥漫,上万枚炙热的铅弹向着福余卫骑兵射了过去,不单单是庆格尔泰这三千人,便是其它一些小股的福余卫骑兵都是受到了袭击。
这一轮射击,庆格尔泰手下至少死伤超过三百人,一个照面就折损了一成,他运气好,一见那边儿开枪就趴在了马背上,没有被打翻。却是亲眼见到了身边一个骑兵被直接命中了面门,头部的骨头都给打的稀烂,铅弹砸进了脑袋里面,因为巨大的压力,整个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但是又不足以把头盖骨给掀开,因此脑袋顶部不规则的隆起了一块儿,两块翻起来的骨头打成了一个顶棚的样子,鲜血和脑浆混杂着从里面渗出来。
庆格尔泰看的目眦欲裂,把战锤挂到马鞍一边,取出背上大弓,夹了一支大箭,向着对面射过去。他的箭法自不待言,一箭正正的射中了对面一个武毅军的面门,直直的钉了进去,从脑后透了出来。他还不肯罢休,又是一箭,射穿了对面一个武毅军的胸膛。
可是相对于数万规模的武毅军来说,这只不过杯水车薪而已,而且他也只有这两次的机会了。
到了差不多六十米的距离上,三千福余卫精锐张弓搭箭,向着对面的武毅军射去。
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了下来,武毅军也是无从抵挡,士卒们只得是靠着血肉之躯硬拼。
不过这时候,他们的防护起到了作用。
或者说,是他们选取的目标出现了问题。
由于人数的原因,这一支数千人的福余卫骑兵的横截面不过是二百多丈而已,而对面超过三万的武毅军骑兵横截面的长度接近了六七里,而且一眼看去就是泾渭分明。镇南武毅军集群的三个军,骑兵第五军居左,骑兵第六军居右,亲兵营九千多骑兵则是居中。
左右两边都是一片深褐色——那是归顺的东北诸部骑兵们身上穿着的皮甲的颜色。而中间则是一片炽热的大红——棉甲的颜色。
由于宽度的问题,福余卫骑兵的箭雨几乎都落在了中间的亲兵营身上,而亲兵营的防护却又是这三支军队中最好的——棉甲外加铁铸头盔的配置。和轻便的皮甲比起来,他们身上的棉甲对于羽箭的防护能力要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他们头顶也不是原先的毡帽,而是换成了头盔,这头盔乃是生铁所铸,所需的技艺不是多高,是以造价相当低,但是却是足够的坚硬。
武毅军的皮作局可不像是大明朝兵部下属的那些局司敢于肆无忌惮的贪污,偷工减料。用料都是十足十的,这头盔的铁壁足有三分的厚度,重量达到了惊人的十余斤,重了点儿,但是会对士卒的生命有极大的防护。毕竟弓矢的威力可比不过子弹,有这头盔防护,只要不是被直接射中面门,那么便也无大碍。
加之角弓并不算是硬弓,至少和女真人用的比起来差了太远,更多的是靠着从高空坠落的加速度力量来杀伤。面对射来的箭雨,士卒们紧紧地低着头,一臂抬起遮住面门。那羽箭落在皮甲上头盔上,大部分都是滑开或者是被弹走,真正造成的杀伤并不大。
这一轮箭雨造成了大约有三十来个武毅军骑兵的战损——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受伤跌下马去那就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双方骑兵对冲的速度是何等之快?以至于女真骑兵也只来得及射这一轮而已。
接下来,双方骑兵都是拔出武器,准备近战。
中央的亲卫营龙枪骑兵们端平了手中的大枪,野女真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发出了哈哈狂笑,而对面的福余卫骑兵们也是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发出了一声声野兽一般的怪叫声。
这一次随同哈不出出征鹧鸪镇的,都是福余卫的精锐。
不过这个精锐,只是和福余卫的其他骑兵相比而产生的,实际上,这些所谓的精锐,装备的是皮甲,战马也披着皮甲,而士卒们手中的武器,还是弯刀而已,或许更精良,更锐利一些。这种装备,跟女真的拐子马相比根本就是寒酸倒了极点,而对面的武毅军也是比他们豪华的多,且不说所有的龙枪骑兵都是披着三层泡钉棉甲,就算是那些野女真骑兵,也是皮甲外加狼牙棒这种重型武器装备,更别说东北马的冲击力要远远的胜过蒙古矮种马。
但是和福余卫其它那些只有一套破破烂烂的袍子手里一把弯刀的骑兵来说,这确实就是不折不扣的重骑兵了。
当然,福余卫也是不可轻辱,最前面的乃是庆格尔泰领头的二百大汗近卫军,他们都是穿着黑色的重型钢铠,极为的厚重,露出来的那铠甲的边角就足有一个巴掌的厚度,他们的武器则是大斧,青铜大锤等重型兵器。那头盔也是精铁铸成的,前面有面罩,头顶还有两个尖锐的铁铸牛角,闪现着锋锐的光芒。必要的时候,这玩意儿也是相当可怕的杀人利器。
他们胯下骑乘的战马,都是最好的蒙古马,有着悠长的耐力,什么都吃存活力极强的坚韧,以及蒙古马中难得一见的大块头。
甚至就连战马的身上,也是披着战甲,不过乃是皮甲,只不过外面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铁叶子,防护力也是惊人的强悍。
双方在告诉的接近着!
石大柱脸色冷峻,忽的高声道:“传令,分!”
“分!”
中军位置数十面红色的三角形小旗子齐刷刷的竖了起来,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这号角声却是短促而有力,连响了三下。
在外人的耳中,这不过就是三声号角声,而听在众武毅军军官的耳中,则是代表着要执行早在战前就已经商定好的一种战术。
分裂阵型。
武毅军大量的艰苦训练在这会儿显现出了其作用,骑兵们极其娴熟的跟在自己的上官后面完成了动作,整个阵型没有丝毫的慌乱。由于人数太多,因此分裂阵型的过程显得有些缓慢,整个武毅军原本整齐排列的庞大队伍缓慢的分裂成了三队,而中间一队却是恶狠狠的迎上了对面的福余卫骑兵。
前来拦截的福余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此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穿着深褐色皮甲,挥舞着狼牙棒跟自己的女真盟友没有什么区别的武毅军骑兵从自己的身边不远处掠过,向着后方狠狠的扑了过去。
由于武毅军的横截面太宽而前来拦截的福余卫士卒的人数太少,他们甚至连稍微迟滞一下武毅军两翼走做不到。
从天空中看去就会发现,那道代表着武毅军的粗大黑线现在已经是张开,铺开,成为了一道大网,向着遍布于镇子南部的福余卫骑兵笼罩了过去。
庆格尔泰已经是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些来袭的敌人竟然是如此的骑术精湛,对方分兵,这就意味着自己的阻拦已经是毫无作用,从战略角度来说,这一次的拦截,是完全失败了的。他心中涌起了的一股巨大的怒火,再也不做他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杀、杀!杀光对面的敌人!
然后下一刻,双方便是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为首一人,自然是庆格尔泰。
冲在最前面的他就像是一个凶悍的火车头,那气势,竟是让挡在他面前的一个武毅军龙枪骑兵不自觉的一怔——这也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谁,看到重卡迎面撞过来,第一反应是躲闪,但是往往身体不听指挥,反而会傻愣愣的呆在当场。
但是这会儿战场之上,这一怔可就要了老命了。
“死吧!”
庆格尔泰发出一声凶厉的嘶吼,手中的青铜重锤重重的一抡,那龙枪骑兵主的本能的便是一斜手中的铁枪,欲作躲避,但是庆格尔泰手中的青铜大锤又其实吃素的?
他这青铜大锤足有冬瓜大小,锤柄长约四尺,上面雕满了花纹,那花纹中已经是遍布了红色的锈迹,可见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死于其下。这大锤的铸造工艺相当的一般,跟精致细腻之类的东西根本不沾边儿,而且材质是青铜的——自春秋战国之后,青铜武器少之又少,因其质软,不如铁器。但是在这里却是相得益彰,这大锤若是铁的看重量也怕不得五六十斤开外,考虑到铜的密度,只会更加的沉重。
而更令人头皮发炸的是,他这样的大锤,竟然是一手一个。
哐当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那生铁铸造的大枪竟是被生生的砸弯,整个成了九十度。那弯折的部分倒着插进了这名龙枪骑兵的胸膛,这龙枪骑兵一声惨叫,口鼻中都溢出血来,一股献血也从伤口透了出来,眼瞅着是活不成了。饶是如此,庆格尔泰都不肯相饶,手中大锤一个横抡,并未使出多大的力气,便已经是被那龙枪骑兵从马上打飞了出去,落下的时候砸中了另外一个武毅军士卒,两人滚成一团,被过去的大军生生踩成了肉泥。
庆格尔泰丝毫不停,手中大锤向着后面的那龙枪骑兵狠狠的砸了下去,这龙枪骑兵却是极为悍勇的,竟是硬碰硬,手中铁枪狠狠的一个刺击,向着庆格尔泰的脖子刺去,庆格尔泰毫不在意,只是身子微微一侧,长枪的枪尖便是刺在了肩膀上,顿时便爆出一阵溜溜儿的闪亮火星,而他的重铠上只不过是出现了一道白印儿而已。
就在这一刻,他身子前倾,离开了马鞍,右臂往前一探,右手的青铜大锤已经是狠狠的砸在了这名龙枪骑兵的头顶,在巨锤的砸击下,坚硬的颅骨也毫无抵抗之力,瞬间这个龙枪骑兵的脑袋就被砸成了烂西瓜,红色的鲜血,灰白色的脑浆,惨白色还带着鲜血的头骨碎片,四散飞扬。
然后紧接着,这名骑兵连同胯下的战马便是被庆格尔泰狠狠的撞飞,让出了面前的通道,知道这时候,他的尸体才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庆格尔泰左手的巨锤格飞了一名龙枪骑兵的铁枪之后,那龙枪骑兵也是悍不畏死,大吼一声,拔出腰间斩马刀狠狠的向着庆格尔泰的面门刺去。庆格尔泰又砸飞了他的马刀,顺势砸在了他的胳膊上,这样一击虽然把他一整条胳膊里面的骨骼都砸成了碎片,但是却并不能让他身死,只是把他砸落在地上而已。然后下一刻,庆格尔泰纵马一跃,那战马两个碗口大小的前蹄那便是落在了这龙枪骑兵的胸口,当下便是把他的内脏震碎,口中污血涌出,里面还混杂着内脏打的碎片。
“哈!”庆格尔泰一声发泄一般的怒吼,满脸的狰狞恐怖,他的正面已经被方才四溅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人狰狞如魔神一样。
其余的福余卫近卫军虽然不如庆格尔泰的神勇,却也不是龙枪骑兵们能轻易抵挡的。他们已经算是重骑兵的范畴,而且还是有着轻骑兵灵活性的重骑,自然是不好打。而让龙枪骑兵们最是头疼的是,这些鞑子的战甲实在是太厚了,武毅军向来无往而不利的锋利马刀和沉重铁枪,砍刺在他们身上,却是只能带来一溜儿火星,或者是一道浅浅的裂痕。但是被他们打中,肯定就失去了战斗力。
可惜,庆格尔泰虽然个人勇武无人能敌,说不得便是和连子宁也有可以一较高下,但是这战场之上,终究不是个人的武勇能够决定一切的。
他率领的那百余名福余卫近卫军在不断的前进,就像是一柄烧红了的尖刀刺入牛油之中一般,毫无阻碍直直插入了武毅军阵列之中足有二十几步深。死在这百余人大锤之下的武毅军超过了三百人,但是除了他们在逆流至上之外,其它的福余卫骑兵,都在溃败。
尽管只有龙枪骑兵来迎战他们,但是这些龙枪骑兵的人数依旧是庆格尔泰等人的三倍以上,更何况,身为连子宁的老班底,他们的战斗力不但不逊色于福余卫的普通骑兵,甚至还有过之。之所以不是庆格尔泰等人的对手,那是因为庆格尔泰带领的近卫军实在是太过于强悍的原因,已经是跟女真的拐子马是一个级别的了。而这种平原上的骑兵对冲的决战,更是能把他们的实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接触到龙枪骑兵,微微的僵持片刻之后,福余卫骑兵便是大溃败。
实力逊色于人,人数远逊于人,加之连续赶路,久战疲惫,时期低沉,能挡得住才怪了。
也就是一炷香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这一支拦截的骑兵,便是已经被击溃打散,溃不成军。
许多福余卫的骑兵甚至是已经没了斗志,打马就逃,被武毅军在后面衔尾追杀,杀了个血流成河。
猛一回首间,庆格尔泰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深入重围了。
就在庆格尔泰被中路的龙枪骑兵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两翼的武毅军骑兵也是战果频传。
他们在中路和拦截的福余卫骑兵交手之后,立刻开始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分成了一个个以千户所为单位的编制。一个队伍便是一个千户所,一千一百二十人。这些支队分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各自寻找对手,上前缠上去与之搏杀。
在战前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绞杀对手,将对手分割包围。
这些支队就像是那渔网上的一根根坚韧的丝线一般,把对手给牢牢的割裂开来,而那些福余卫的零散骑兵,就只能是当了网眼儿里的肥鱼了。
甚至就连哈不出都被围住了。
只不过他已经是集结了两千来人的福余卫精锐在身边,结着了一个庞大的圆阵,抵御着外围武毅军的进攻。
水一般的箭雨泼洒了出去,因为大汗就在身后,这些福余卫骑兵都是拼死力战,因此一时间倒也不虞被攻破,只不过任是哪个明眼人都是能一眼就瞧得出来,这等僵持的局势,是绝对持续不了多久了的。
被大军簇拥在其中,哈不出坐在马上,脸色阴沉。
他没有想到,局势竟然瞬间变得如此恶化。
他没想到武毅军竟然来的这般快,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所部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迟钝。只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整个鹧鸪镇南部就被一片红色和深褐色的武毅军海洋所覆盖,零星的一些福余卫骑兵身上穿的皮袍子看上去更像是河里漂着的垃圾,哈不出瞧得很清楚,照这个架势下去,多则半个时辰,少则一刻,自己这些人就要被吞掉了……
这也是哈不出最想不通的一点。
连子宁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应该是阿敏才是么,为何集重兵于此?他失心疯了不成,怎么就分不清一个轻重缓急?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还是想办法突围才是。
在这边哈不出浴血奋战的时候,那边阿敏的情况就要好了许多。
负责北线攻势的只有一个军,便是董老虎的骑兵第四军。
骑兵第四军并不是完整的编制,一万两千余人的骑兵第四军,经过了之前那一日的血腥围堵拦截,固然是让联军伤亡惨重,却也给自己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现在大致还剩下一万余人的战力。而对面的女真骑兵,之前连番折损,原先的三万精锐,现在还剩下两万三千左右,而且还是疲惫之师。
因此双方的差距也不像是纸面上这么大。
更何况,董老虎接到的命令不是硬拼,而是死缠,缠住即可,这样一来,伸缩性就变得很大了。
他当初是马贼出身,对于这种小股包抄纠缠,虚耗其体力,逐渐蚕食,最终一举而胜的战法可谓是熟极而流。在他指挥下,第四军根本就没有集结阵型,而是以百户为单位,分成一个一个的队伍,直接就在女真骑兵们反应过来之前向着他们杀了过去。
死死的纠缠了上去。
早前已经血拼过一场,双方都是见面之后分外眼红,凶狠的厮杀随即展开。
董三林手中斩马刀斜斜的划出一道曲线,不费什么力气的便是破开了一个女真骑兵的喉咙,那道血口子,由于胸腔中巨大的挤压力,鲜血喷溅而出。那女真骑兵扔下了手中的铁骨朵,本能的伸手死死捂住了伤口,只是鲜血是止不住的,他的口中也是涌出了血沫子。他忽然觉得,因为厮杀半日而早已嘶哑干燥的喉咙变得一阵清凉,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如喷泉般从喉咙涌向了天空,眼前的天空先是很黄,续而变红,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睡吧,睡吧,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终于,他的精神再也撑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不用再打了,舒服啊!
这女真骑兵捂着喉咙从战马上摔下来,下一刻便是被不知道多少马蹄子给生生踩成了一团烂肉,死的透了。
董三林是个高手,这是武毅军中公认的一个事实。武毅军中举办过不少次比武大赛,而且各人私底下也是都有切磋,董三林的厉害是公认的,尤其是刀法,在第四军中也能排进前十去——这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第四军基本上都是马贼招安,其中奇人异人所在皆多。许多草莽英雄虽说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也未必能在历史上留下多大的名号,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却是着实不含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