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近在咫尺(一)
李进忠动用监门军作为自己的护卫,对此,曾有几位好名不怕死的御史向皇帝弹劾他,请皇帝治李进忠僭越、欺君之罪,但都被皇帝
时间一长,加之李进忠因靖宫有功被皇帝尊称为“尚父”,渐渐地,朝堂之上的文武群臣也就没有人再对此指头划脚、品头论足了。
恰恰在一切归于风平浪静的当口,李进忠敏感地察觉到,皇帝虽然表面上对他无不言听计从,礼节上也更加恭敬了,但实则似乎加强了对他的戒备。
三天前睦王回京的宫宴之上,皇帝还曾亲口应允他集合多个衙门的人马,尽快整饬京城的治安,可转眼之间,吴弼又奉了皇帝的旨意,尽数将充作他护卫的二百名监门军全部划入了他麾下的羽林卫的序列,而后,顺理成章地将其中大半换了防。
来兴儿头一天随着老黄到晋国公府门前当值,就被清晨出府赶着去上朝的李进忠撞了个正着。
“哟,小子。老夫昨儿还向皇上提起你来着,总不成叫延英殿的头一位掌书去守着成千上百的死人过活吧。因此我劝皇上从速将人调回城内当差。不想,这么快就调到了老夫这儿……”
李进忠在府门外正要翻身上马,一眼扫见站在门旁的军士竟是来兴儿,不禁又顺口编了个故事说给来兴儿听,内心却顿感惊疑难安。
来兴儿对李进忠说不清是恼是恨:是眼前这个相貌丑陋却对自己满面带笑的老宦者亲手把自己带出了闲厩院,充作张皇后的一名眼线调入东宫,从而直接导致了母亲为使自己少一份牵挂和要胁而寻了短见;也是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自己师叔的当朝宰相,却屡次三番地欺骗自己,以致使自己远涉万里寻母而不得;同样,还是这个心狠手辣、血洗大明宫、逼死太妃母女的不二权宦,当自己在兴庆门外纵马一跃,将他从纳玉的飞刀之下救下之后,却对自己非但见死不救,反而心怀叵测地巧言令色,意欲暗害自己。
此时,当他听了李进忠这番言不由衷的诓骗说词后,禁不住怒极而笑,尽力抑制着自己,没有当场揭破他的谎话。
“麾下参见大将军。有幸到大将军身边当差,麾下感到不胜荣幸。”门边另一侧站着的老黄见到原来的上司,忙上前抱拳行礼道。
“哦,你原来就在监门军?”李进忠闻言偏过头,上下打量着老黄,显然已想不起来他是何人。
“回大将军,黄某原在秦校尉手下当差,今年清明宫变那日,大将军命秦校尉带人诛杀张氏,小的就在其中。”至今老黄仍旧秉性难改,逢人便会提起他的这番功业,今日在李进忠面前,自然更不会放过表功的大好时机。
果然,李进忠听他如此一说,注意力立马从来兴儿身上转移到了老黄身上,一面冲他频频点头称赏,一面说道:“好,好,好,待今晚老夫公事已毕,再邀两位入府细叙过往,故人相逢,老夫必不慢待尔等。”说罢,又下死眼盯了老黄两眼,仿佛要把这个人的容貌牢牢记在心里一般,随后在家人的催促声中上了乘舆,朝着大明宫的方向去了。
来兴儿听得老黄着意攀附李进忠,心中对他顿起嫌恶感,欲待不理睬他,却听老黄冲着李进忠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阉狗,还指望着爷信你的鬼话呢,做梦去吧!”
来兴儿觉得奇怪,开口问道:“黄头儿,记得数月前在延英殿旁,我曾听你一口一个李大将军的,叫得十分亲切,怎么今天反而像是恨上了他?”
老黄自打挨了锦屏一顿棒打,又被她施以威逼利诱,尤其是得知了锦屏是当朝第一名将景云丛之女、后宫众妃之首景暄身边第一得用的宫人后,顿生仰慕之心,便俯俯贴贴做了她在“野狐落”军营之中的眼线。来兴儿被抓的当晚,就是他一早跑到大明宫外求人向锦屏报说的消息,锦屏对来兴儿有情,他一直就瞧在眼里,故此,也变得对来兴儿亲近了许多。
“要不是吴大将军好意告知我秦校尉最终落得的下场,只怕老子至今还以为这条老阉狗是个好人呢。”老黄忿忿不平地说道,“秦校尉虽因诛除张氏有功,被老阉狗举荐,得皇上赐了个爵位,却不久就暴死家中,极有可能是被这老阉狗灭了口……”
来兴儿虽不十分明白李进忠为何要杀了那位姓秦的校尉灭口,但从老黄咬牙切齿的表情中也可瞧出,显然此事给了老黄极大的刺激。
原来吴弼是因老黄和自己二人皆与李进忠有怨,才将两人一同发派到此处当差的。来兴儿心中暗自揣测道。
“敢问两位军爷一声,今日李大人是否在府中?”
耳畔蓦地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打断了来兴儿的思绪。他这时才发现,晋国公府门外,不知何时已来了位年过五旬、身材发福的红袍官员。
“李大人一早就入宫上朝去了,大人请改日再来吧。”老黄久在禁军厮混,从此人身着的袍服上一眼即瞧出这是个四品大员,故而话里便带着几分客气。
那官员听了这话,一点没觉得意外和失望,径自从怀中摸出块蜀锦织成的巾帕,往老黄和来兴儿面前的台阶上一铺,一屁股坐了下去,抹着额角的汗水冲二人说道:“那下官便不走了,就在此坐等李大人回府,也可与两位军爷做个伴,唠唠嗑。”
老黄和来兴儿都还从未见过如此作派的官员,一时间都起了好奇心,来兴儿抢先问道:“不瞒大人说,我们二人今天是头一回到这晋国公府门前当值,适才进得里坊时,见坊门处也设着岗哨,不知大人是如何来到这府门前的?”
老黄在一旁,听来兴儿这一问问得活脱脱像个不晓世情的瓜蛋儿,生怕招那官员耻笑,遂自以为是地抢着替那官员答道:“这还用问,也不瞧大人是什么身份,身上必定带着官凭,又岂是坊门外那几个小子敢拦下的?再者说,大人一大清早地便赶着来求见李大人,必定有十分紧要的公务在身,倘若连个坊门都进不来,也太叫人笑话了。您说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