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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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书信
  真定王世代居此, 王宫虽不比信宫历史绵延,却极具人气, 尤其为此大宴, 特意装点过一番,此刻灯火辉煌, 嘉宾俱在,钟鼓琴瑟,歌舞酒食, 一片欢腾雀跃之相。
  然因有前车之鉴,饶是国中许多臣属,乃至王族都对刘徇青眼有加,刘延寿也不敢再提任何联姻、结亲之事,生怕再弄巧成拙。
  可即便如此, 他也早已大名在外, 加之生得既英武不凡, 又富儒雅之气,仍是吸引了许多人。宴中除却歌女舞妓外,不乏女宾, 亦有不少或好奇,或倾慕的目光远远的窥视于他。他自不愿理会, 可面上与旁人畅饮, 心中却恼怒又失落。
  正是这等人人吹捧,却又潜意识里拘束小心,时时试探的气氛, 令刘徇十分不自在。
  换做往日,他早该将自己与赵姬情感甚睦为由,来大方应对,再不济,也该拿出那已皱巴巴的香囊说道一番,如今却一字也不愿提——新婚不出一年,赵姬已回邯郸,她心中实在也没给他这个夫君留半寸位置,他哪里还能恬不知耻的再往自己面上贴金?
  若传入她耳中,她指不定要在心中暗嘲他。
  从前他不在乎她心中如何做想,可那日分别之时,已然看清了自己心底的意动,哪里还能再将她忽略?
  此刻他不动声色,心中却郁结不已,连饮在口中的美酒都添了两分苦涩滋味,越发教他心不在焉。
  征战时,他一心皆在战事上,无暇旁顾,曾一度以为,那日的复杂心绪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战胜,心中紧绷的弦松下,方知这种折磨人的心思未曾间断。
  也不知那女子在邯郸惬意时,是否有一丁点儿想起过他。
  还是——
  他目光略过坐于刘延寿下首的王太子刘安,心头有片刻阴霾。
  方才也不知是谁忽然提起赵姬,言萧王即便行军之际,也不忘护送赵姬归邯郸时,他亲眼瞧见,刘安年轻俊秀的面上,曾有一瞬恍惚。
  那恍惚,一下便提醒他,这二人曾是旧识。
  此事横亘心底许久,细想起来,他对赵姬的异样情绪,大约也正是自刘安至信都时起的。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好的感觉,闷闷不乐的离席后,便将刘季召来,亲自书帛书,命他派人送往邯郸。
  虽知赵姬定不会顺他意,立刻便回信都,他到底也得做个样子,不好真教旁人看出他夫妻二人间有隔阂。
  刘季取帛书欲退,却忽又听他道:“且慢。”
  他踱步而出,思忖再三,又将刘季唤近,低声嘱咐:“再派二可靠之人,乔装入邯郸,替我盯着赵祐等,任何风吹草动,皆要来报。”
  ……
  却说邯郸城中,刘徇书信送到时,赵祐正自衙署中归家。
  时已入冬,田舍间无事,郡守等官员皆在为来年开春后的生计做打算,来年十之八九将来的蝗灾,令其不得不与当地豪强大族频繁交通,以期到时各大族能慷慨开仓,低价卖粮,缓解灾情。
  赵祐这两日正因此事奔波,须知豪强虽有势,这两年频繁的灾荒也早已令余粮不丰,哪里还有多余的周济旁人?
  他一面需应对郡中官员的步步相逼,一面又得护住赵氏一族的利益,陷于两难之地,尤其他因着阿姝与刘徇的关系,更被郡守视作财大势粗,抱以厚望,十分艰难。
  甫一归家,却听闻今日萧王有信,已送与女公子阅,赵祐只觉眉头一跳,原本的疲惫立即化作火气,自心底直窜而上。
  才回邯郸时,邓婉曾同他提过,那日在驿站,阿姝提起的信宫中诸事。当时他便气愤不已,顾不得尊卑礼仪,与邓婉二个好好的将刘徇数落一番,直言当日在西山时便该将阿姝带回,目下只能暗下决心,再不能轻易将阿姝交回他手中。
  如今可好,他尚未去信兴师问罪,刘徇却自己先写了信来。
  他当即冷着脸,往妹妹那处去,也不多言,便直截了当问:“刘徇那厮来信,可是要你再回信都去?”
  阿姝一瞧兄长来者不善,顿时有些不敢言,想了想,斟酌道:“并未,只是问我预备何时归。”
  刘徇心中的确未有强令她归去之言,只是言及战事初歇,道路畅通,问她何时能归。
  赵祐却是冷笑三声,怒道:“他先前屡屡令你遭罪,如今家中事尚未肃清,竟还要你归去?休想!那小子,也忒不知进退了些!”
  说罢,他在屋中直踱步,义愤之下,命人取来笔墨,亲书回信,当场命人送出。
  阿姝鲜少见兄长这样愤慨,心知他这样做是为了替她争取地位,虽心有惴惴,害怕得罪刘徇,却也并未阻止。许是因此刻居留家中,并未有如在刘徇身边时那样害怕,见那信送出时,她心中甚至还有半分幸灾乐祸的畅快之感,隐隐想象着刘徇收信时,往日的云淡风轻再也挂不住的窘迫之态。
  ……
  帛书封于竹筒中,辗转送至刘徇手中时,他也才自真定回信都不久,正于书房中读简册,刘昭亦在一旁。
  因赵姬不在,这两日刘昭乖觉得很,既不私出信宫惹麻烦,也不处处寻衅,无理取闹,只如从前听话时一般,日日缠着兄长,兄妹两个难得的和睦。
  然婢子方捧竹筒入内,言“邯郸来信”时,她面上的乖顺便消失大半。
  刘徇接过竹筒时,下意识警告的望一眼刘昭,命其退下,方闭门拆封。
  起初,他心底还有些紧张,隐隐透着几分期待,及至展开叠作小小一块的丝帛,细细阅览,面色却渐渐僵硬。
  那不是阿姝所书,而是出自赵祐之手。
  信中言语虽还恭敬,字里行间却全是指责他无力管家,令后院不得安宁,才累及赵姬。
  他初读时,心中稍有愤怒不平。
  过去他常年奔波在外,心怀国事,惯于在朝堂与沙场上算计谋划,却因孑然一身,从不涉足家中事,哪里会想那样多?
  可赵祐有一言,却给他当头棒喝。
  “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
  他尝就学长安太学,熟读经典,自知典出《大学》,其中意味更是一清二楚。
  他从前只将目光放在外,却从未想到家中事,若未料理好,也将成为累赘,给他添来许多麻烦。
  譬如刘昭,闯下许多祸事固然是因她年少无知,他这个兄长顾念着过去的亏欠,未及时惩戒制止,也很是不该。
  再有先前赵姬被人下药一事,他虽派人暗查,却只是因着对赵姬的愧疚,与对自己无法掌控之事的恼怒,并未再有旁的深思。
  如今想来,愚蠢至极。
  他将心思都放在排兵布阵,拉拢人心上,却忘了身后的空地,会给人留下许多可乘之机。若连这些都处理不下,谈何成就大事?
  这般想着,他愈觉事不容缓,当即将信收入箱中,命人召刘季、樊霄,自往殿中商议。
  先前他曾派此二人分别暗中调查,如今,正该催促着加快进程,早日了结。
  然而自他走后,原本再无人的书房,却又出现个娇小身影,小心翼翼推开大门,正是去而复返的刘昭。
  她鬼鬼祟祟闪身入内后,便迅速闭门,借着微弱的暮光摸至案几矮榻前的箱笥边,一面胡乱的摸着其中的简册,一面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太多声响。
  好容易摸出装信的竹筒,她取出帛书,借着微光细细浏览,面色顿时垮下。
  ......
  “赵女怎这般恬不知耻?竟还有脸这样写信来指责阿兄!”
  才自书房溜出的刘昭,迫不及待的便往樊夫人处“告密”。
  她素日最藏不住事,如今瞧见这样的东西,哪里还憋得住?
  樊夫人将养了些时日,身子才好了些,此刻望着刘昭愤慨不已的稚嫩模样,眸光微闪,不动神色坐直身,慢吞吞道:“阿昭,她们说的不错,你阿兄要成大事,的确该先安家宅。譬如你,便需好好上些规矩,否则,饶是日后仲渊再如何得势,也拿你不住。”
  刘昭呼吸一顿,睁目望着往日温和,从不对她有半句重话的大嫂,错愕不已,正想开口辩驳,却又听她幽幽道:“只是有些事,他自己却是做不得的,只有旁人来替他。”
  ……
  前殿中,刘徇将旁人皆屏退,只余刘季与樊霄二个。
  “先前令你二人去查的事,都如何了?”
  先前下药与郑女身亡一事,他认定非同一人所为,遂先派刘季查下药一事,再派樊霄查郑女一事。
  刘季为东郡刘氏同族近亲,樊霄先前则与他更情同手足,二人皆品性俱佳,从不徇私枉法,他十分信任。
  刘季先道:“臣已照大王意思,派人往那巫祝庙中私下查问过,买药的的确是郑女婢子,只是那庙巫似是事发前半月才自东郡至信都入庙中,郑女买过药后不出两日,便已离开,目下正派人暗中寻找,不日当有消息。”
  竟是东郡来的。
  刘徇心里渐有底,又转向樊霄:“子郁如何了?”
  樊霄愣了愣,还未从方才的“东郡”二字中缓过神来,片刻才理清思绪,拱手道:“那日当值的侍卫皆一一查问过,未见异状。但当日我送阿昭离开后,郑女曾唤婢子入内,婢子乃自真定随同而来,我已暗中查过,似乎此二婢曾与谢进家仆私下有过些交通。”
  刘徇点头,此事渐明朗,果然如他所料,与谢进有些关隘。
  “再去盯着谢进,尤其他与长安的往来书信,想法在送入他府邸前截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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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唐突
  刘季与樊霄才离去, 方才留于书房外的婢子便悄然入内告:“方才大王离去后,女公子的确偷入书房中。婢趁女公子离去后入内查看, 箱中凌乱, 当是动了其中书信。”
  此婢早得刘徇授意,留于书房外暗处蹲守, 亲眼见刘昭去而复返,偷入房中,这便立刻赶来禀报。
  刘昭之秉性于信宫中人尽皆知, 乖张不顺,跋扈易怒,却因亲长疏于管束,身为下人仆婢自然也不敢置喙。如今瞧刘徇这架势,应当是要下定决心好好约束了, 从前生怕惹祸上身的无数双眼睛, 此刻自然都齐齐盯着, 一点风吹草动也逃不过。
  刘徇伸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心道一声“果然如此”,才问:“她离去后, 又去了何处?”
  婢子忙答:“樊夫人处。”
  他面色稍冷:“去将她唤到书房去。”
  ……
  刘昭来时,尚不知方才的鬼祟事已被兄长发现, 未入书房, 便咧嘴笑道:“阿兄又唤我来何事?”
  可话音才落,她便见烛光下,刘徇端坐在榻上, 双眸微闭,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面色难得的冷峻,而他面前的案上,正摆着方才她偷偷拆阅的赵氏书信。
  她到底年幼,见此情景十分心虚,绞扭着衣袖,站在门边,进退不得,半晌,鼓起勇气又唤了声“阿兄”。
  刘徇陡然睁眼,一双漆黑肃穆的眼眸直直凝视过去,令她越发感到无所遁形。
  “你方才做了什么?”
  刘昭紧咬着唇,迟疑道:“没——没什么。”
  刘徇望着妹妹撒谎的模样,心里滋味复杂,渐渐涌起许多失望,摇头道:“屡教不改。”自刘昭入信都以来,他已数度警告,更曾禁足,她却从不知吸取教训,仗着王妹身份,肆意行事,实在不该再纵容。
  “你既看了信,我也不妨直言。君山之言,我深以为然,家中规矩,一日也不该少。你过了年关便要十四,再有一两年便及笄,很该好好在家中读书习字。我已派人往东郡去请冯媪,由她亲自来教你习《列女传》。冯媪到来之前,你便留在自己屋中,莫出来了。”
  冯媪乃从前刘徇祖母旧仆,年轻时颇有才学,且为人刚直不输丈夫,是以曾管着族中女子求学习礼,甚有威望,算得上半个长辈。只是自老夫人过世后,她因腿脚不便,自请独居,鲜少露面。刘昭幼时也曾见过冯媪数面,平日皮实的她,一见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迈长者,便动也不敢动。如今虽大了,幼时的阴影却一点未消退,方才一听“冯媪”二字,便下意识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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