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 第37节

  那地方崎岖难走,如果失踪,恐怕得找上大半天,到时再出点意外,人可能都救不回来。
  她耐住心思问道:“旁人可知此事?”
  他上下看她一眼,似乎在疑惑没人和她说这件事,说道:“他在家宴上开的口,有心人如果想知道,自然有法子知道。”
  即是家宴,二皇子也肯定去了。庄怀菁踌躇了会,咬唇道:“我身子最近颇有不适,或许是吃坏了东西,应当走不得远路,殿下不如同我在园林中四处走走?”
  蜀沐园林中侍卫随处可见,想要行刺也得掂量着办。小湖山人多眼杂,不知里面人来路,万一真的出了大事,谁也顶不住。
  程启玉抬了抬眼皮,淡然说道:“孤从未去过那里,现在有机会自然要过去。你身子若是实在不好,也不必强求,孤一人去便行。”
  如果二皇子早有安排,那太子这就是去送死,庄怀菁手攥紧罗裙,对他道:“去还是能去的,只是有些走不远,陛下有了口谕,臣女自当遵循,只望殿下不要怪罪臣女体弱。”
  他没怎么在意地应声:“随你。”
  庄怀菁心想二皇子若真是为了她,那他的人见她在,应当会收敛几分。就算他是别有目的,只要多带些侍卫,不走小道,应该也不会出事。
  ……
  秋赏散心舒意,离京距离不怎么远,闲来无事,是个好去处。他们的马车停下来时,后面还有不少人没到。
  庄怀菁的手扶着车沿,她的腿有些酸,慢慢踩凳下了马车,归筑在一旁搀着。
  刚才发生小意外,太子在前,归筑没法开口冒犯,下了马车之后,才小声对庄怀菁说:“大小姐,先去换身衣裳。”
  淡白色的罗裙边上有淡淡的茶渍,一走近便看得清楚,庄怀菁点头应了声,朝马车中的太子行礼道:“臣女先行告退。”
  相府的马车还在后头,归筑让人把东西搬进屋内,等候在一旁的宫女领她们进去。
  程启玉唔了一声,他看着庄怀菁刚才坐的地方,那里有个红色香囊,他抬手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看了两眼,也没叫住庄怀菁。
  二皇子的马车随后也到了,他是独自一人,没让宫女太监在里面伺候。见到太子后,他没行礼,甩袖离去。
  太子身边的太监低声说:“二皇子太意气用事,成不了大事。”
  太子没有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
  第43章
  庄怀菁换件衣衫, 没再出去, 因为二皇子来院中找她。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让她明天别出去, 庄怀菁对他没那方面的感觉, 她也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刻福纹窗牖打开, 庄怀菁站在窗前,没要宫女进屋。归筑在门外守着, 她让下人去路上找庄怀菁的香囊, 那香囊不见踪影,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 不知道掉哪了。
  二皇子坐在围墙碧瓦上,双手按着碧瓦。
  “明天早上,我会随太子出去,”庄怀菁轻声告诉他, “望殿下收手。”
  他皱眉开口:“……都说了让你别出去。”
  “二皇子觉得做那些事有用吗?你是宫中的人,应当知道太子身边时时都有暗卫, ”庄怀菁说道, “便是能近他身,也不定能伤及他。”
  别人看太子, 只会觉着他处事厉害, 别有手段, 从不会往别处想。
  他力气大得惊人,又狠又重,从来没有过放手。庄怀菁只有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 才能让自己缓解那种夺去性命的刺|激。
  毫无疑问,太子习过武,但没人知道。
  他不在意道:“那也没关系,就当给他一个教训。”
  庄怀菁深吸了口气,粉白指尖紧攥住袖口的衣料,话说得重了些。
  “你不觉自己是会招惹麻烦,也请为我想一想,二皇子口口声声说想帮我,但你确定是在帮我吗?还是说你其实是自己对那个位置在意?”
  二皇子沉默,许久之后,他低着头:“你真的想嫁给他?”
  庄怀菁沉默着,这种事情由不得她不愿,皇命难违。
  “你要是不想,我可以……”
  无论他能做什么都不行,这些话是不能在这说的。庄怀菁打断他的话:“殿下慎言,我自然是愿意的。”
  二皇子抬起头看她,庄怀菁转头避过。
  “殿下,我不想惹事。”
  庄怀菁的话让他心里闷得发慌,她总是冷静过头,全是他一头闷挑,最近她心意好不容易有了些波动,无缘无故又出了赐婚这种事。
  他咳了声开口:“太子狠毒过头,不适合你。”
  庄怀菁没说话。
  他声音低了些说:“太子是最会算计人心的,你如果嫁给他,迟早有一日会后悔。”
  庄怀菁抿着嘴,依旧没理他。
  他深呼出一口气,问她:“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二皇子沉默了会,突然一笑。
  他摸了摸头,开口道:“你若是做我皇嫂也好,也算进了一家门的一家人,要是太子对你不好,你再告诉我就行,明天安心玩吧,没人动你们。”
  当庄怀菁再次抬起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白皙的双手紧紧按住窗沿。
  她着实不想害他。庄怀菁没那么容易心软,但心肠也硬不到那种程度。二皇子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他一直想帮她,从庄丞相入狱到现在。
  她不是强求之人,不愿让不相干的人掺和太多,庄怀菁叹了口气,只道他走了也好,不用再为她烦心。
  院墙边上放把扫帚,有人偷偷小跑出去。
  一个扫地的太监突然跟院内的总管公公说要去给朋友送件东西。好些个人出去帮庄怀菁找香囊,总管公公正缺人手,不让他走。这扫地太监赶紧塞了些银钱,说了几句好话,又求着说实在是急事,总管公公这才允了他。
  他两手空空,在园中转来转去,最后到了太子的别院。
  晚上皇帝召集众人聚宴,二皇子派人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感染风寒,没出席。众人心思各异,偷偷看了眼庄怀菁,庄怀菁娴静如兰。
  她素来避着二皇子,倒也没有人暗地里说她。
  而太子面容淡漠,修长的手指轻点食案。
  ……
  第二天大清早,天空没有太大的太阳,凉风吹来时正好,归筑给庄怀菁多添了两件衣服。
  昨日的香囊掉在路边,被一个宫女捡到,干干净净,还了回来。
  里边是个护身符,庄夫人为她求的,归筑打开看了一眼,她认的字不多,也没觉得这张护身符和以前那张有区别。她收起来后,又放了回去。
  “山中凉,得多穿些,要不然回来就伤风发热。”她拿起螺黛,要给庄怀菁描眉,又叹气道,“小姐喜欢风雅的,太子那样肃正古板的人,怕是许多闺房乐趣都没了。”
  琉璃铜镜透出柔美的人影,庄怀菁看着自己,摇头轻道:“只不过是赏红叶,不必画。”
  小湖山是座山,幽静深凉,接近半山腰处满片深红。这里是皇家的地盘,能进来的人只有少数,山路崎岖,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过来。
  太子自小养在宫外,前几年随皇帝来过秋赏,但他手上有事,一直没停过,也没机会来这些地方。
  皇帝让他们二人一起来这,自然不会是为了赏枫叶如此简单,但熟络感情也属不可能,她和太子间本就不单纯。
  枫林红叶添景致,落叶被风吹拂,缓缓从树杈间飘落,地上同样铺满了落叶,丫鬟和侍卫跟在身后。枫林边界之处有守卫把手,只要不走得太偏,一般都不会出事。
  太子喜好很广,不仅好乐舞,同时也嗜写字作画。一到了处能歇脚的地方,他便让人摆纸研墨,庄怀菁腿脚走得也累,歇歇正好。
  她坐在旁边的横杆,拿巾帕轻轻擦额上的汗,靠着亭柱,看太子的侧脸。
  太子总是很认真,做什么事都一样,她以前喜欢这种认真,但见识他在床上也那样后,心中便怕了,再也不想靠近。
  那时候的他,简直是个疯子。
  静安寺里那个弹琴的琴师是不是他,庄怀菁不敢问。她总觉不可能,因为她实在喜欢那次听见的琴音,至今仍然觉着余音绕梁,犹如在耳侧,心痒痒得厉害,想向人讨教。
  可太子这性子,实在不像能奏出那种琴音的人。
  庄怀菁刚才看过他的画,觉得有些许的熟悉,随后便想起了孙太傅,但他画的要比孙太傅的要好很多,倒是有些像孙珩的风格。
  他喜爱孙太傅的字,看过孙珩的画也说得过去。庄怀菁也喜欢孙珩作的画,他从前爱画山水,爱画花草,但最爱画她。
  她和太子有许多相似的爱好,琴乐曲舞,琴棋书画,庄怀菁爱得不行,其中最擅长的是舞乐。
  如果没出庄丞相的事,她对赐婚一事或许没那么反感,她是相府嫡长女,婚事本就不可能简单。
  庄怀菁看着太子骨节匀称的手,心里在想敦亲王被刺杀的事。庄月的事是真的,庄丞相和庄夫人都知道,为了保她,庄丞相放弃十几年的官场,只想远离朝廷搬往豫州。
  二皇子不认是他派的人,那背后又是谁在动手?是陶临风?还是另有其人?
  太子让大理寺的人查一宗前朝的贪污罪旧案,她隐隐有猜测,心中那或许跟陶临风一家有关。
  她已经很久没敢找他,庄丞相无罪,他心里会想什么,庄怀菁猜不到。
  在她问过那件事后没多久,庄丞相就同她说太子不可能再让事情查到他身上,会有顶罪的人,她那时心中便更觉对不住陶临风,如果他再次帮了她……
  “庄小姐?庄小姐?”
  太子声音淡淡,在叫她。
  庄怀菁回过神,忙起身道:“殿下有什么事?”
  他慢慢放下笔,让旁边的太监把画收起来。石圆桌摆画,侍卫围在外边,画墨微湿,太监端墨洗上前,先仔细清笔。
  “孤有事想单独和你谈谈。”
  凉亭旁种满了红叶枫树,若是不小心走了小道,很容易迷路。庄怀菁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让归筑留在原地。
  太子单手背于身后,走了出去。
  他的背脊宽厚挺拔,有一种严正肃立感,让人心觉惧怕,不敢靠得太近。那双大手的手心很热,被握住便逃不了。
  太子一直往前走,在一条曲折的小道上停了下来,这里地势偏低,往上能看见他们刚才所在的凉亭,庄怀菁跟在他身后,停在一旁。
  “孤虽不喜二皇子,但你若与他情意相投,那这婚事,孤可求父皇退了。”
  他这话突然,庄怀菁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什么?”
  “他昨日不来聚宴,”太子淡声摇摇头,“你今天话也不多,孤从不强迫于人。”
  庄怀菁心怦怦跳,十分吃惊,她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讶然之余,又觉得这是个机会。
  退婚一事庄家不可能亲口提出来,如果是太子不想要这婚事,那便方便许多。
  庄怀菁正要开口之时,突然发现暗中有亮光在闪,一把尖锐的箭瞄准太子,直直往这边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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