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少帅粗大腿 [穿书] 第97节

  卢子煜对姐姐们的婚事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他于男女之事上态度随便,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姐姐,也没觉得姐夫将来纳个小妾有什么问题,还搂着冯瞿的脖子小声嘀咕:“我七姐平日在家里可凶了,也就在外面装的温柔,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要是结婚了想玩,就在外面置个外室,别带回家就好。”
  冯瞿几乎要崩溃:“我现在还没有彻底忘记过去,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被冯家姐弟缠的受不了,只能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顾茗对他的处境报以兴灾乐祸的笑声:“卢家七小姐我可见过了,那可是位明艳的美人儿,恭喜少帅,贺喜少帅!”
  冯瞿抚额:“别胡说八道,我可不准备娶卢家小姐,过几日尹明诚应该也快来了,他总要来沪上见自己妹妹最后一面的。”
  顾茗失笑:“我还以为你留恋卢家七小姐的美貌,才不舍得回玉城去。”
  冯瞿:“……”
  第132章
  尹明诚在北平接到电报的时候差点疯了,跟上司请了假,带着妻小紧急赴容城奔丧。
  他风尘仆仆到达容城,家里已经搭起了灵堂,尹仲秋的尸骨都被烧成了焦炭,尹家从事发现场扒拉了几块尸骨放进了棺木,准备择日安葬。
  尹太太死了丈夫,闺女又被沪上警察局在押,候期枪决,噩耗接二连三,整个人都垮了,家里的事情全交给姨太太来料理。
  尹明诚站在她房间的床头,见到形销骨立卧床多日的母亲,不由滴下泪来:“母亲,儿子来晚了!”
  尹太太双眼都快哭瞎了,几近绝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喃喃吐出来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你父亲……真珠……真珠……”
  逝者已矣,她虽然不能接受丈夫身亡的事实,可是女儿尚在人世。
  尹明诚这才知道妹妹出事了,沪上在押。
  算算也没几日了,丧事是暂时顾不上办了,他在尹仲秋灵前磕过头之后,就丢下妻儿赶往沪上。
  沪上警察局长郭金川听手底下来报,尹真珠的兄长求见,立刻猜到了这是来求情的,一顿大骂将属下赶跑了:“这件事情都已经上报纸了,整个沪上都知道了,现在哪还有转圜的余地啊?不见!”
  他肉疼的想:哪怕尹家捧着金山银山,他也不能收了。
  尹明诚投帖子前往泸上督军府,接待他的是少帅卢子煜,这位待客的一贯风格就是风花雪月,没什么正形,况且地方军政府与北平如今关系紧张,只是维持表面的和平罢了,因此绝口不提尹真珠之事,反而谈些沪上风物美人,兴冲冲邀请尹明诚:“明诚兄如果有空,不妨今晚一起出去乐乐?”
  尹明诚死了父亲,亲妹子在押,哪有心情陪这位卢少帅寻欢作乐,他觉得照这位少帅谈话的风格,恐怕三天三夜也到不了正题,索性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求见大帅,就是为了我妹妹的事情,想要求大帅网开一面。”
  卢子煜装傻:“你妹妹怎么了?要是小事情包在我身上!”他将胸脯拍的山响,倒真是义博云天的模样。
  “我妹妹叫尹真珠,现在被押在沪上监狱里,都传她指使杀人,她从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我不相信她有这样大的胆子,所以想要求卢大帅发发慈悲留我妹妹一条命!”
  “就是那个在文商联谊会上被带走的女作家?”卢子煜一副吃惊的模样,很是为难:“尹公子,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妹妹,实在抱歉,这么大的事情我恐怕帮不上忙了。这件案子是郭局长主审,审理细节也都在报纸上公布了,令妹……买凶杀人是事实,沪上几十万人都看着呢,连行刑的日子都已经公布了,要是现在玩这出,军政府跟警察局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谁还肯相信军政府?”
  他说的义正言辞,但尹明诚久在政治场上打滚,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办不了,而是开的价码不够,他咬牙报了个数,卢子煜神色似有松动。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容城的柳将军求见。
  尹明诚本能觉得要糟,果然等柳将军进来之后,他也只能怨真珠运气不好了——来的果然是柳厚朴。
  比起尹明诚,柳厚朴更是知道钱权交易的结果,他一直派人盯着尹家,尹明诚前脚离开容城上了火车,他后脚也动身了。
  柳厚朴见到卢子煜就跟见到亲人似的,红着眼眶握住了他的手:“是卢少帅吧?感谢你们抓住真凶为我女儿报仇,我要亲眼看着真凶伏诛,还要召开记者会,感谢泸上军政府的秉公执法!”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将卢子煜扣了个严严实实。
  比起军政府自己开的记者会,显然受害者父亲出场表示感谢才更显的情真意切,也能提高军政府的公信力。
  尹明诚还试图打动他:“柳将军,这事儿还不能太早下定论,令爱之事我深表同情,但我妹妹说不定是被冤枉的。”
  卢子煜不高兴了:“尹公子是说我们泸上警察局屈打成招?”
  尹明诚既不敢肯定柳音书之事与尹真珠无关,也不能顺着卢子煜话中之意表示尹真珠买凶杀人,左右为难。
  “卢少帅言重了,不知道我方不方便探监?”他无奈换个安全点的话题,免得惹恼了这位沪上小霸王。
  卢子煜大手一挥,让警卫兵带着他去警察局:“就说是我下的令,让尹真珠与家里人诀别。”
  尹明诚见到亲妹妹的时候,她除了瘦的脱了相,外表邋遢了一点之外,倒真的不像是被严刑逼供过的样子,身上没什么伤痕,只是精神很差。
  尹真珠见到兄长喜极而泣:“大哥!大哥!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从小到大,尹明诚对尹真珠有求必应,从来就没打过反口的,然后今天他满脸的愁苦,掏出一沓钞票塞过去,看守卷起来塞进裤兜里远远走开,只留下他们兄妹俩说话,他才板起脸问:“真珠,买凶杀人真是你做的?”
  尹真珠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大哥,沪上警局的人都好坏,他们几天几夜不让我闭眼,用大灯刺我的眼睛,也不让我吃饭,还当着我的面暴打那两个人,我好害怕,你快带我出去吧?”
  尹明诚面露哀凄,执着的问:“真珠,你告诉大哥,柳音书真是你派人杀的?”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件小事?”她烦躁的说:“我在这里一刻都住不下去了!再说她早就该死了,谁让她非要跟我抢阿瞿,还买通小报来抹黑我的名声,难道不该死吗?”她面容狰狞,终于露出了静水深流之下黑暗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恨杀她的那几个窝囊废,我花了大笔的钱让他们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们竟然怂了,只弄死了她!我明明交待的是好好玩玩她,最好是让她生不如死,再慢慢折磨死她……”
  她脸上的刻骨恨意毫不掩饰,让尹明诚都觉得陌生到可怕。
  他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好像今天才认识尹真珠:“你还是我妹妹吗?”痛心疾首的斥责她:“真珠,那是一条人命啊,你们以前还认识,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自己见识过肮脏的政治交易,可是不代表内心没有良知,愿意见到亲妹妹轻贱人命。
  明明她以前很善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恶毒了?
  尹真珠早就走进了死胡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就是离开此地,她不断催促;“大哥,你想想办法啊,晚两天没关系,你一定要把我弄出去啊!你最疼我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尹明诚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说:“真珠,这次哥哥可能真的没办法帮你了。父亲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为了来沪上找你,半夜山路难行,视物艰难,出了车祸,整个人都烧成了焦炭。我们……已经没有父亲了。”他停住了,等着尹真珠消化这个消息。
  尹真珠愣住了,失声尖叫:“父亲过世了?车祸?”
  父女俩屡次为了她的婚事而争吵,哪怕后来尹真珠被锁起来,她也抱着“终有一天我要嫁给阿瞿,一定要带着阿瞿回家,到时候扬眉吐气,让大家都看看”的念头,而这个“大家”里,最想见到的就是尹仲秋。
  尹真珠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尹仲秋,他做错了,错的离谱!
  然后现在没有机会了,他出车祸死了!
  人生之中总有某个瞬间很难度过,尹真珠坐在监狱牢房的烂稻草堆上放声大哭的时候终于明白了,那个恨铁不成钢,却每次都要为她打算一番的男人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活着的时候,她总以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原来转眼即逝。
  她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尹明诚到处奔波,反复去求卢子煜,还给郭金川送了重礼,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此事闹的太大,各家报社一直有追踪报道,就连柳厚朴也留在了沪上,似乎在等尹真珠被枪决的日子。
  这一日很快到来,顾茗早晨就带了一波朋友去电影院观看《异乡人》首映,一直有点坐立不安,总怀疑还会出现别的变故,结果中午回去时,就见到唐平一脸平静的来传消息:“尹真珠已经枪毙!”
  主角消失了,顾茗的不安感更重了:“真的?没有玩大变活人?没有找别的死囚顶替?”
  唐平被她逗乐了:“顾小姐,行刑之前是要验明正身的,现场不少围观的人,怎么可能换人?”为了让她相信,而不是被奇怪的念头所左右,他还加以佐证:“柳将军也在现场,还有尹明诚来送她最后一程,为她收尸。她临死之前还又哭又闹,不会错的。”
  尹真珠临到上刑场的一刻还不敢相信她真的要被枪决,一起被枪决的还有田三与张二这两位从犯,另外的三个人分到钱之后,一个很快在赌场里输了个精光,赖帐的时候被砍死了,另外两人带着钱回乡下探亲去了。
  田三倒是硬汉子,始终没有供出其余同党的长相年龄以及家乡何处,不过早就轮过牢房酷刑的张二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还摇尾乞怜:“供出他们是不是可以留我一命?”
  警察迅速集结,回这两人家乡抓捕,可惜无功而返。
  尹真珠被接连两枪正中心脏,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顾茗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唐平离开之后,她心神不定坐在桌前写信,向章启越叙述她的不安:“……我不知道这不安的缘由,也许是你不在我身边之故,我近来总有些疑神疑鬼,有种世界要坍塌的感觉,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厉害,你不许笑我。”
  她不知道构建这个世界的到底是世界本身,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像所有脑残狗血小说一样,所有主线支线都是为了男女主的爱情服务,包括这个世界的背景设置。
  当女主角消失之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发生某种巨大的变化?
  过去她一直想要偏离剧情,扭转剧情,然而当原书剧情彻底崩坏,女主角被枪决,她忽然有点害怕。
  有种茫然未知的可怕,然而还不能明明白白传达给别人,只能假借相思发泄:
  “都说异地恋是恋爱的杀手,我大抵得了患得患失症,你不许在假期穿着航校制服去北平街头招摇,容易招风引蝶!”
  她想象章启越读信之时,嘴角噙笑,情绪总算是平缓了许多。
  尹真珠被枪决之后,尹明诚带着她的骨灰回容城,而冯瞿与柳厚朴也恰好在同一列火车上。
  柳厚朴的情绪似乎比过去好了许多,只是自从柳音书死后,思念催生了他鬓角的霜华,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对冯瞿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宁愿一个人坐着发呆。
  冯瞿终于袒露了心里的愧疚:“我一直很后悔,那天不应该跟音书谈退婚,让她伤心之下赔送了性命。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不要提退婚的事情,是不是音书就还好好的?是我对不住音书,无论死几个尹真珠,这一点都是我无法逃避的。我知道柳叔你心里其实一直在怪我,我也在怪自己。”
  柳厚朴抬起头,往日精明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浑浊之意,他什么也没说,似乎也没有要跟冯瞿说话的打算。
  在飞驰的列车上,铁轨两旁的景物迅速倒退,好像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以及时光里执手笑过、亲密靠近过的人们。
  后来大家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终于离散。
  ·
  尹明诚带着尹真珠的骨灰回到尹家,她走的时候活蹦乱跳,信誓旦旦要去北平投靠兄长,总终还是兄长接她回家。
  二姨太带着其余姨太太及庶出子女拦在家门口,不肯让她的骨灰进宅子:“按照习俗,大小姐死在外面,又是凶煞,可不能在家里设灵堂,会招来灾祸的!”
  尹仲秋死后,当家人就换成了尹明诚,他很生气:“能招来什么灾祸?一切自有我担着!”
  不仅姨太太们不肯让,就连前来奔丧的族人都拦在门口苦劝:“明诚啊,可不能让你妹妹的骨灰进家门,她以后就是孤魂野鬼,要是招进家里会出事儿的。”
  尹明诚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又心酸又难过,然而家门难跨,被十几号子人堵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机会。
  尹太太已经卧床很久了,连强撑着起来送女儿跟丈夫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也拒绝接受丈夫跟女儿已经离开她的事实,整个人时清醒时糊涂。
  尹明诚屈于风俗,不得不把尹真珠草草葬在容城郊外的一处山上,离尹仲秋的坟很远。
  丧事一过,他把家里的财产聚拢梳理,拿了一部分出来打发了姨太太跟庶弟妹们,连宅子都卖了,带着母亲妻儿前往北平生活,偌大一个尹家就此风流云散。
  ·
  沪上。
  随着季新源的第一部国产有声电影《异乡人》的放映,除了小说原作者容城公子的名气更上层楼,他的茂源电影公司也一跃而成为沪上三大电影公司其中之一,连同女主角谈双兰也收获了一大票影迷,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
  季新源打铁趁热,顺势又签下了容城公子的第二本还在连载的中篇小说《新生》,准备等她完稿就筹备剧本开拍。
  顾茗忙起来就察觉不出时间飞速的的流逝,每日伏案奋笔疾书,收到章启越延迟了一个月的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还有点不敢相信。
  阿茗吾爱:
  只因近日离开北平执行飞行任务未能及时收到来信,还望你原谅。
  原本我有许多话想要告诉你,但提起笔却又化为一声叹息,我那位姓关的室友你还记得吗?他在此次飞行任务中牺牲了……家中还有等待他的父母与未婚妻。
  阿茗,也许以前是我太过天真,以为一腔热血报国,萤火之光虽微,却也能汇聚成河,拯救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而贡献一份力量,然后关振岐的牺牲让我发现,原来有些牺牲并不是为国为民,而只是权利之下的牺牲品。
  我很茫然。
  ……
  顾茗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怀疑关振岐的牺牲可能跟政治搏奕有关。北平航校是国内第一所教习航天飞行技术的学校,教官还是美国高薪聘请,这无疑是各方瞩目的焦点。
  北平中央政府跟各地军政府现在关系微妙,顾茗很担心章启越卷入政治斗争中去,回信再三斟酌,考虑到航校军事化管理制度,也只是隐晦的提醒他:“北平匆匆一别,总是梦见相聚的时光,惟愿你平安归来……”
  她埋头继续写稿,《新生》在报纸上连载之后,读者来信都是按麻袋来装的,照例是由报社工作人员拆阅回复,有价值的才留下来给顾茗阅读,以节省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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