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真心

  话说到这份上,皇上也不好再问。
  除非是傻子,否则都知道中了媚药该怎么解。
  难怪瑜儿明知道怎么救自己,却偏偏不说了。
  安容站在那里,生怕皇上再问,赶紧道,“皇上,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皇上摆摆手。
  安容还没转身,门吱嘎一声打开。
  徐公公进急急忙来道,“皇上,王爷骑马走了。”
  皇上一听,当即坐不住了,低骂一声,竟是先安容一步出了屋子。
  安容,“……。”
  这是去找王妃和小郡主去了?
  你们都走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啊,帮小郡主照顾那些小鸭子?
  安容无奈抚额,迈步出房门,抬眸便见到苏君泽站在那里,看着她。
  安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就听苏君泽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安容站着没动。
  苏君泽又加了一句,“最后几句话。”
  听到最后两个字,安容这才有了些松动,看着苏君泽沉痛的双眸,安容告诉自己,就这最后几句话了。
  若是知道前世的那个人不是苏君泽,或许她还有心情问问前世她死后的事,谁叫她问萧湛,萧湛怎么也不肯说了。
  见安容答应了,苏君泽先转了身。
  在小院中间的石桌旁坐下。
  那位置极好,院中守护的暗卫都能看的见,但不会出来打扰,他和安容能静静的说几句话。
  安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吩咐芍药道,“沏壶茶来。”
  芍药便转身沏茶去了。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直到芍药把茶端来。
  芍药给两人斟茶,然后退后五步,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耳朵竖的尖尖的,想听听他们聊什么。
  可耳畔听到的只是风吹树叶飒飒声。
  又是半天。
  一盏茶喝尽。苏君泽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梦到前世了。”
  安容微微抬眸。“我知道。”
  若非梦到前世,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带了些指责。
  如今,指责没有了。只剩下沉痛和后悔。
  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之后,苏君泽说了第二句话。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安容鼻子一酸。
  前世,她嫁给苏君泽六年,直到临死前,也未曾听他说过这三个字。
  如今。他却要为前世跟她道歉。
  他有错,她又何尝没有?
  当年若非她退了萧湛的亲,执意要嫁给他。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如今能重活一世,不重蹈前世覆辙便好。又何必揪着前世种种不放。
  而且,前世,她不知道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她越是深究,越会发现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好骗。
  她所有以为的美好,都只是她以为。
  她以为苏君泽爱她,对她情真意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欺骗。
  她以为顾清颜真心待她,和她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结果呢。
  想到这一次在玉镯里看到的,安容怎么也不敢相信,顾清颜会骗她。
  她在玉镯里待了六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哭的。
  玉镯里,那幅模糊不清的画,如今清明了。
  上面画的是当初她第三次捡到清颜的玉簪,清颜亲手替她簪在发髻上的场景。
  前世,她就是萧家木镯主人之一。
  清颜从未告诉过她这事。
  玉镯里,还记载着她的好事,和有违德行的坏事。
  清颜做了许多的好事,给人治病,救治灾民,排解瘟疫等等。
  可有违德行的事也有。
  第一件,便是治病。
  前世,容妃被人下毒,一夜之间白头,和这一世,三姨娘白发之症一模一样。
  清颜明明能救她,却没有出手相救。
  安容想不到什么时候容妃和清颜结过仇。
  只有那一次。
  她还得那一次是皇宫设宴,容妃和皇后、郑贵妃她们唇枪舌剑,一把火烧到清颜身上。
  清颜太闪耀,不论谁和她比,总会落了下乘。
  皇上让清颜跳舞助兴。
  清颜跳了,只是一时不注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萧湛当时也在,他速度极快,在清颜跌倒之际,将她抱紧了,才免了清颜摔倒出丑。
  当时容妃及时道歉了,虽然不排除有些幸灾乐祸,但清颜说是她自己大意了,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又是比诗词。
  有位大家闺秀作诗,诗词里竟然涵了她的名字,辞藻优美,意境深远。
  刚巧她的对手是容妃的嫡妹,自己妹妹出了丑,她面子上就过意不去了,见不得她得瑟,这不又把清颜拉出来,要打压别人。
  皇上对作诗含自己名字也很感兴趣,清颜这两个字,又清新脱俗,想必做出来的诗极好听。
  清颜不得不忍着腿疼站起来,可是她半天也没做出来。
  萧湛再次站起来,替她解围。
  然后,一把火烧到她身上来。
  那时候,她还有些生气,你维护自己的媳妇,也不能坑我啊,万一我做不出来,岂不是丢脸至极?
  安容被赶鸭子上架,从来低调的她,被萧湛拽着,高调了一回。
  安容那个憋屈,人家都是大家闺秀之间你掐我掐的,她倒好,被一个大男人拽着作诗。
  安容那时候也是有些脾气的,这不在诗词里把萧湛骂了一回。
  一朵幽兰,在空谷中悄然绽放,与清风明月为伴。
  偏偏有人把它挖出来栽花盆里,和百花争奇斗艳,失了神韵。
  连皇上都说她看着温婉柔顺,竟没想到会借着作诗数落萧湛的不是。害的她大窘,忙说没有这样想过。
  除了那一次,安容不知道容妃什么时候得罪过清颜。
  玉镯里明明有医治容妃的药方,清颜没有救她,过了不多久,容妃就香消玉殒了。
  因为没有救容妃,后来京都其他人得这种病。她也不好再出手相救。
  第二件事。便是对她。
  前世,她嫁给苏君泽一年,都没有怀孕。请了大夫都说没事,清颜替她诊脉,说有宫寒之症。
  她感激她,求她帮忙医治。
  她对她也不遗余力的照顾。调养了一年,几乎每次见到。她都会求她帮着把脉。
  就在她负气骑马,身子不稳,小产的前三天,她还让清颜帮着把过脉。
  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小产,清颜还自责说她没能把出她怀了身孕,不然提醒一二。她也不会这样大意。
  她对清颜信任有加,从未怀疑过她。当时清颜还安慰她,这个孩子和她有缘,还会回来的。
  要不是玉镯上有记载,就是两世,她也没往她身上想过。
  就算她把不出来,还有玉镯呢!
  那时候,她已经是玉镯的半个主人。
  这一世,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就是从木镯中知道的。
  还有武安侯府,清颜比她聪慧百倍,她明知道她父亲兄弟是被大夫人所害,她却瞒着她,什么也不说。
  萧湛也知道,他也不说!
  前世,她和萧湛不熟,他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他要真贸贸然告诉她,她估计会以为他疯了。
  可清颜为什么不告诉她?!
  原本在玉镯中,她就伤心了半天,如今再回想起来,心依然疼的厉害。
  前世,除了父母兄弟,这些至亲血脉,她最爱的就是苏君泽,最信任的是顾清颜。
  她从未想过,他们对她都不是真心!
  哪怕这一世,她和顾清颜已经撕破了脸皮,可在安容心中,她始终坚信,前世清颜是好人。
  这一世,是顾家的凉薄和北烈公主的身份改变了她。
  原来,大家都没有变过。
  包括她。
  前世今生,一样的愚蠢。
  安容抬眸,望着苏君泽,自嘲一笑,问道,“欺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看着安容嘴角的嘲弄,苏君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捏紧,狠狠的蹂躏着,鲜血淋漓。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杀了前世的自己。
  安容的眼神,他承受不起。
  他攒紧了手,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他再说不出来其他。
  前世他的所作所为,又岂是道歉能弥补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递到安容面前。
  这是他早前就写好的,想托丫鬟转交,然后悄然离开,又担心信会落到萧湛手里,安容会见不到,所以他住到安容回来,然后亲口道歉。
  他不奢望安容原谅他,但求以后再见到他,别避着他,别漠视他。
  纵然这一世做不成夫妻,他也希望能做朋友。
  只是朋友,他不再有任何旖念。
  苏君泽走了,带着一身的落寞出了小院。
  安容看着信,她没忍心看他的背影。
  芍药目送他离开。
  可是在月形拱门处,他停了下来。
  芍药眨了眨眼,惊呆了。
  因为萧湛就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苏君泽回头看了一眼,就走了。
  萧湛迈步进来,芍药见安容看信看的认真,想提醒安容一二,可是萧湛摆手止住了她。
  等萧湛走过来,坐下时,安容抬眸望着他,“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前世娶了我?”
  萧湛望着安容,道,“我说了,你会信?”
  安容摇头。
  她不信,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萧湛脸有些黑,“我说不信,他说你就信了?”
  萧湛的醋意来的太莫名其妙,安容听了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前世,还是有人待她真心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萧湛。
  看安容嘴角划过一抹笑意,萧湛紧捏了安容手一下。
  安容有些吃疼,不由气呼道,“那要看说什么了,你说前世厌恶我,鞭尸,我会信。”
  鞭尸……
  芍药哆嗦的打了个寒颤。
  萧湛脸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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