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经一夜犹豫,魏依然觉得无论怎样,还是要去道一声谢的,毕竟是这么大一个忙。于是一大早,趁茶肆没人的时候,她叫二牛去找了顶轿子,借口去买东西,坐轿往厂公府去了。
  “到了,姑娘。”
  轿子在厂公府附近停下,魏依然下轿,让轿夫就在原地候着,自己朝厂公府的方向走。
  她已经来过两次,所以比之前要熟悉一些。约摸快到的时候,她忽然放慢了脚步,心中有一丝犹豫。
  若是我猜错了,帮忙的并不是他怎么办?
  或许真的是邹家犯事,所以我才被放出来的。
  那我这般冒冒失失的去道谢,岂不被人笑话?
  魏依然停住脚步,在厂公府正对的路边左右踌躇。
  这时候,府门前抬来一顶轿子,罗秀真从里边出来。春竹打开轿帘,罗秀真正要进去,余光蓦地瞥见了对面路上的魏依然。见她面对厂公府一直犹豫不前,觉得奇怪。
  “那个人……”
  春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魏依然身上扫了眼,不以为然道:“那个人就是之前奴婢跟您提过的,听雅轩茶肆说书人,魏依然。”
  罗秀真在府里这些天没干别的,净叫人四处打听殷城的喜好,行踪。从而也知道了魏依然这个人的存在。
  她隐隐透过这些闲言感觉到,魏依然在殷城的心里,似乎并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人。
  这个一直存在于厂公府内八卦中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的心情就像将近潮汐时的海面,起起伏伏无法平静。
  “去问问,她有什么事儿?”罗秀真淡淡吩咐一句,上了轿子。
  春竹来到街对面,“姑娘,我是厂公府里的人,你是在等人吗?”
  魏依然早早听见有人朝她走来,本以为是厂公府的小宦,不想是个姑娘的声音。
  “呃,我想……求见厂公……,不知可否麻烦姑娘?”魏依然犹豫道。
  春竹用鄙夷的目光打量魏依然,心中腹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厂公不在府里,你有什么事吗?”
  魏依然隐隐听出春竹口吻里厌恶的情绪,心说这姑娘是谁?听声音年纪不大,难道是厂公的……对食?
  如果是这样……
  那我当真不该来。
  “倒也没什么事。既然厂公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魏依然对春竹点了一下头,转身朝等候在不远处的轿子走去。
  春竹剜了个白眼,眼角一抹狡黠,顺手揪掉腰带上一颗装饰用的小珠子,丢在魏依然脚下。
  魏依然看不见,一脚踩上去,当时摔倒在地,盲杖脱手,胳膊上还划出一道血口子。
  “咝……”
  好疼。
  春竹冷眼旁观,不仅没去扶,还悄悄把她的盲杖踢到了一边儿。
  罗秀真挑着轿帘看春竹的一举一动,嘴角一抹淡淡的笑纹。
  “夫人,她果然是找厂公来的。”春竹回来,隔着轿子道。
  “找厂公所为何事?”罗秀真道。
  “她没说。只听厂公不在,便急着要走了。”
  “罢了,你没多说什么吧?”
  “当然没有了,夫人。”
  “好了,那就起轿吧,别让贵妃娘娘等急了。”
  罗秀真坐轿走了,魏依然却还趴在地上苦寻自己的盲杖。
  马蹄声响,殷城骑马归来,老远就看见趴在地上无助的魏依然。他双腿在马肚子上用力一夹,快马飞驰到魏依然面前。
  魏依然闻声,抬起头隐约看到了熟悉的灰白色雾体。
  “厂公?”
  殷城下马,将她扶起,随后拾起盲杖递给她。“你来见本座?”
  魏依然点点头,“呃,我……”
  呼,我到底要不要问他,如果不是他在背后帮我,那我也太丢脸了吧?
  她脸颊微微泛红,殷城默默的注视她,无意间发现她手臂处隐约有血渍渗出,双眉不禁蹙动。
  “你手臂怎么了?”
  魏依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胳膊上的伤。“方才不小心摔倒,擦伤的。”
  殷城目视那鲜红的血迹,呼吸莫名静止了数秒,他忍住自己的冲动道:“随我来。”
  嗯?
  魏依然怔了一下,不知殷城要带她去哪儿,但也不能拒绝,便跟着殷城的脚步声,走进厂公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正门步入这座感觉上就很庞大的府邸。
  之所以可以感觉,是因为步入其中,不仅满眼翠绿,还时不时的听到虫鸣鸟叫,甚至在经过某处时,还有流水之声,显然,这里就像座花园。
  二人前后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偏厅,你有什么话要说?”直到走进一间房,殷城停下脚步,转身与魏依然面对面。
  “依然……就是想问问厂公……”魏依然犹豫道:“前日我从县衙大牢被放出来的事,是否是厂公从中相助?”
  殷城凝视她片刻,默默从怀中掏出个小瓶,随后拉起她的手,缓缓掀开她的衣袖。
  魏依然猛的感觉到冰凉,下意识的瑟缩,但没能将手抽回。
  “别动。”
  殷城平淡的话音之后,魏依然感到手臂伤口的地方有蛰痛的感觉。
  “咝……”
  “上药是有点疼。”
  上药?
  他……在替我上药?
  魏依然的心怦怦直跳,努力抑制自己渐渐变快的呼吸。
  千万别脸红。
  上个药而已,这么还脸红,岂不成了花痴?
  上了药,殷城掏出身上的手帕,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包扎。一边细细的包扎,一边用毫无情绪的语调道:“你既然来了,心里便是有了答案,何须多此一问?”
  哈?我问什么啦?
  哦对了,是他救我的事……
  这么说,真的是他?
  太监当真是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偏偏这么拐着弯的让人猜他的话。这心思,真比女子都难以琢磨。
  魏依然抿抿嘴,“依然就是想求个明白,好向厂公当面道谢。”
  “明白?”包扎好后,殷城松开她的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魏依然:……
  我还能问他为什么帮我吗?
  殷城稍稍沉默,“谢就不必了,既然你来了,就给本座说个故事吧。”
  “就在这儿?”
  “那不然姑娘想去哪儿说?”
  这问的好奇怪,不在厅里,难不成还去卧室?
  “就在这儿!”魏依然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融化了。
  太丢脸了~
  殷城将她引至一张座椅,让她坐下,还吩咐了人拿来茶水,摆在她手边。
  魏依然落座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厂公想听什么故事?”
  殷城想了想道:“我知姑娘最擅长讲引人发笑的故事,不过,今日本座只想听点儿……悲伤的。”
  “啊?”魏依然愣了一下,想听虐的?这个可是我的弱项。从来不爱听也不爱看,我上哪儿准备去?
  可是这位要听,又不能不说。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圈儿,倒是有些名著符合凄美的要求。但是,古典名著要么已经问世,要么就是太长,不适合在这儿讲。想来想去,她想起来一个。
  魏依然琢磨了一会儿,喝了口茶,便开始讲述。
  “话说在数百年前的某个城镇,有一座千年宝刹,宝刹中住着一个敲钟的和尚,其人长相怪异丑陋,天生聋哑,……”
  殷城默默坐在对面,目光不转的聆听她所讲述的凄美故事。
  就在二人一个说书,一个听书的时候,罗秀真已来到长庆宫,面见乔若玉,又发了满腹的牢骚。
  乔若玉神色淡然道:“殷城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冷,心也冷。他若是像别的男人一样,本宫何须费心的从那么多人里头,千挑万选了你送给他呢?你只要安守本分,照本宫说的去做就是了,旁的,不要奢求太多。”
  罗秀真双手搭在膝头,谦卑道:“可是娘娘,我若得不到厂公的垂青,又如何探听他的事呢?您不知道,厂公府的规矩颇多,内院之中,他所居住的东院,是不许人擅自进出的,尤其到了夜里,若有人擅自出入,格杀勿论。”
  乔若玉扯唇浅笑,“本宫也曾听他身边的人提起过,他越是如此谨慎,就越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以你的姿色和才情,相信很快就能打破他这个规矩,慢慢来吧,本宫信你。”
  罗秀真颔首低眉,一丝犹豫后说道:“恐怕,要让娘娘您失望了。”
  “嗯?”
  “娘娘还不知道,厂公似乎已有心上之人。”
  闻言,乔若玉蹙眉,满脸疑惑,“你说殷城有看上的女子?”
  罗秀真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厂公似乎对一个市井说书的姑娘动了心。”
  “说书的?”乔若玉显然很吃惊,想她塞给殷城的女子,有妖艳动人的,有温柔恬静的,还有气质优雅多才多艺的,他都完全不理,竟会看上一个说书的?
  真是匪夷所思啊。
  罗秀真道:“嗯,听说,为了那女子,厂公几次出手相助,替她解围甚至不惜降低身份,亲自去那间茶肆震慑几个闹事的混混。由此可见,厂公确实很在乎她。”
  乔若玉若有所思,好似自语的吐出一句。“竟有此事?”
  罗秀真点头不语,乔若玉想了想,“你说的那女子在哪间茶肆?”
  罗秀真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城北的,听雅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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