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找他

  在被那个扛着飞奔的途中,她疲累交加,晕过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身处一间很普通的小屋子。
  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站在窗边,背着对她。
  她看着那背影,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便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男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逍遥王?”影如梦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弦哥哥,还是冒牌的?”
  她已经遇到好几个冒牌货了,她的婆婆,她的丈夫,还有影如玉,都在冒充着别人,眼前这个已经被宣布“殉国”的男人,是真是假?
  夜英弦淡淡道:“你认为我是真,我便是真,你认为我是假,我便是假,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这次救你,只是为了问清楚,传闻是真是假。”
  影如梦听他的声音,看他的气势,觉得他真是逍遥王无疑了。
  当下转了转脑子,便知道,太后大概又在玩什么阴谋了,那个被葬进皇陵的逍遥王,八成又是个假货。
  原来,逍遥王没死啊,她心里有几分得意,脸上露出笑容:“你指什么传闻?”
  夜英弦盯着她:“你杀了皇上的传闻。”
  这段时间,他让花脸将他易容成太监,然后悄悄潜进宫里,一直潜伏着,静静地观察着皇上、太后的动静。
  因为难以接近他们的缘故,他打听不到太重要的消息,但是,宫里宫外的传言和异动,他都看到,听到了,心里,隐隐知道那些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
  只是,他不能完全判断,这些传言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昨天上午,他看到皇上匆匆离开紫辰宫以后,便也暗中跟出去,只是在中途出了点意外,跟丢了,没能跟到望江台。
  昨天晚上,皇后杀了皇上后跟皇上的双胞胎兄弟私奔的消息,迅速流传开来,他立刻意识到,皇上很可能去追影如梦,而影如梦则去追夜九去了。
  他试着在夜轻歌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寻找,果真给他发现了影如梦,并将她给救了。
  “是啊,我是杀了。”影如梦得意地笑,脸上带着几分恶毒的嘲弄,“我杀了你最宝贝的弟弟,你要不要替你弟弟报仇?”
  逍遥王是个很正直,很爱国,很忠君的男人,他会相信那种种能颠覆他整个世界的真相吗?
  “你永远不会杀小九的。”夜英弦缓缓地道,“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你比我更在乎小九。”
  他了解影如梦,她确实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顶级贵族小姐,对这个世界和同类也缺乏必要的恻隐之心,双手沾满了很多无辜者的血,但是,她确实是有着夜轻歌的。
  她疯,她魔,她坠落,她崩溃,全都是为了夜轻歌。
  这样的她,不管杀多少人,都不会杀夜轻歌。
  影如梦这一生,没为谁感动过,但这一刻,她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人理解她。
  她害谁杀谁,唯独不会害夜九和杀夜九。
  夜英弦看着她泪流满面,不禁惊讶,她为什么会流泪?
  她这一生,明明只会为夜九流泪而已。
  “我不会杀我所爱的男人。”影如梦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我杀的,只是一个冒充我所爱的男人的无耻之徒。”
  夜英弦微微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是你主动去打听真相的,所以,你得面对现实。”影如梦还在笑,“我确实杀了皇上,不过,他只是一个冒牌货,真正的太子、真正的皇上、真正的夜轻歌,其实是夜九。”
  夜英弦的脸色全变了,先是惨白,而后铁青,接着阴沉。
  但他受了这样的冲击,还是很冷静,抿紧了唇,眯紧了眼,不让自己失控。
  影如梦道:“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信不信,由你自己判断。”
  而后,她将影如冰与影如霜的恩怨、影如冰与夜挽君很可能有私情、影如冰之子取代夜轻歌成为太子等等一系列骇人的阴谋与真相,全都抛了出来。
  她现在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些丑事!
  她恨不得影如冰声名扫地,无颜存活,并被送上断头台!
  她说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还要不停地说,半刻都不肯停。
  逍遥王不是简单的角色,他知道了这些秘密,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她有机会给影如冰拉仇人,为什么不拉?
  她说完以后,声音已经哑得不行了。
  她这才狠狠地灌了一杯茶水,咳了好多声后,才冷笑着问夜英弦:“我说的,你信吗?”
  夜英弦久久不语。
  影如梦咯咯笑起来:“你果然不信!我知道为什么夜九一直不告诉你这些秘密,因为啊,你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夜九真傻呢,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我一定会信他的!我永远都会信他的……”
  夜英弦突然打断她的话:“我信。”
  而后,他补上一句:“至少,我相信你对夜九和夜轻歌的判断。”
  真的,他只是单纯地相信,为了夜九而活着的影如梦,绝对不会弄错的。
  他从小就看着影如梦为夜九如何疯狂和堕落,他相信一个女人绝对不会看错一岁半起就疯狂爱上,并会爱一生的男人。
  还有,他也想到了夜九的种种,梁红叶对他说的种种,还有那块玉佩,影如梦所说,能解释这一切。
  影如梦忽然又想哭了。
  是啊,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她会看错那个假冒的夜轻歌,仅仅是因为她一直坚信这天底下只有这样一张脸,但当另外一张同样的脸出现,她立刻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不过,她不会再哭了。
  她盯着夜英弦:“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联络族人,杀了影如冰,维护皇室的统治?还是去杀了那个夺走他弟弟一切的男人?还是将他真正的弟弟找回来?
  夜英弦沉默良久,才道:“去找夜九。”
  影如梦心中大喜,立刻道:“那我们一起去。”
  夜英弦长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他很可能一生都不会对你动情,你何苦……”
  影如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自己承担后果,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我和可怜我。”
  夜英弦:“……”
  影如梦非常痛恨他这种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眼神,忍不住要挖苦他:“你还有心情可怜我么?论可怜,我还能比真正的影如霜,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怜?还能比被囚禁和折磨四年,失去一切,连亲哥哥都要追杀的夜九可怜?还能比你,比太上皇可怜?哈哈哈——”
  她疯狂地大笑起来:“最可怜的,其实还是你们夜家人吧!你还是多多可怜你的父母亲和弟弟,别当充分烂好人了!”
  她是天之骄女,是天下第一美人,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她有什么可怜的呢?
  谁敢瞧不起她?她就算被骗身和骗婚,她还是美丽的,骄傲的,高不可攀的,世人只配抬头仰望的!
  她绝对没有失去与夜九走在一起的资格!
  她绝对还配跟夜九在一起!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和改变这一点!
  夜英弦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所说的全部属实,那么,他的一家,确实都是悲剧。
  良久,他才道:“我明白,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找夜九吧。”
  影如梦惊喜地掀开被子,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去!快快快!”
  想到自己其实与真正的轻歌分别了长达六年的时间,她就受不了,就觉得时间漫长得让人疯掉,她要跟他在一起,一秒都不分开,她要把六年的空白时光给凶狠地填补回来。
  夜英弦冷静地道:“夜九很可能不在郦央了,我们要去固城找他,固城离郦央如此遥远,又准备进入冬天,而外头到处有人在找我们,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再走。”
  他要去固城找夜九,既是为了问明事实真相,认回这个吃了很多苦的弟弟,也是为了劝这个弟弟。
  劝这个弟弟与西凉彻底断绝关系,与他一起对付太后,维护夜氏一族与大顺江山的繁荣。
  想到他最疼爱的弟弟为了复仇,竟然不惜投靠敌国,带着大军压在故国的边境上,他的心,就痛得不行。
  想让自己和夜九得到救赎,唯有及时回对,将功赎罪这一条路了。
  影如梦并不知道他在考虑的是这样的为民为国大计,心里就只想着她的爱情,急得不行:“那你说咱们要做什么准备?什么时候才能走?”
  夜英弦道:“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只需要三天时间,就能将一切准备妥当。”
  他得让花脸帮他和影如梦易容,还要准备行礼,想安全出城,这点时间是必要的。
  影如梦很急,但她也知道心急喝不了热粥,只得道:“那英哥哥你要快点准备,别耽搁了。”
  夜英弦安抚她:“放心吧,事关小九,我也和你一样急,但你养好了身体,咱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他会带影如梦上路,一来是让影如梦当种种惊天内幕的证人,二来是因为,固城那边的军队里,有很多影氏一族的族人,其中不少人还是将领,影如梦的存在,有助于他稳定大局。
  也许,在这场纷争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为国、为大局着想的人,但是,也许这也是他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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