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桶 第三百一十五碗 威王殿下白衣渡江

  王轼出征了,当真只有二十一骑,就是上次陪同他进四川保护当今天子回北京的枢密院探子。朝廷不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幽云,太原,真定哪一卫都可以抽调个几万人马给他,可他自己坚持不要。原因就在于,他认定呼延灼有问题,久战不下绝对不是兵力不足。再加上,他此去是以皇命钦差的身份到前线督促作战,并不是让他上阵。
  没有人送行,他就带着二十个人离开了北京。皇帝临行前召见了他,说是等他凯旋归来,再大摆排场,替他庆功。皇帝颁布的诏书上说,因为呼延灼久战不克,威王王轼这次是代表皇帝去前线督战,带有监军性质。但据朝里某些人传言说,威王手上有皇帝的密诏,必要的时候会取呼延灼而代之。
  这种传言作用在于表达出一个意思,皇帝不信任先帝留下来的大臣们,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怎么样,王轼出发了,轻装简从,带着枢密院二十骑星夜兼程赶往吐蕃前线。
  北京距离西南行军元帅帅府所在地西京成都,何止千里之遥。王轼只用了不到二十天,再度来到不久之前为之战斗的西南古都。经历上次民变之后,成都虽然恢复了正常,但街市上不时有衙门官差,地方军队巡逻。百姓也是噤若寒蝉,行色匆匆,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就急于回家。
  呼延灼的帅府就设在川滇卫戍衙门,如今这里统率着三省军队,二十余万众,可谓拥兵自重,自古有句话,“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川人生活安逸闲散,若一旦爆发,则不可收拾。
  王轼的队伍来到卫戍衙门之前,还未下马,衙门口的卫士已经上前拦截。军事重地,常人自是不可随意进入。
  “敕命钦差,御封西南行军副元帅,威王殿下到!”辛弃疾一声厉喝,斥退卫士。王轼翻身下马,直入衙门,还未走到大堂,闻讯而来的西南帅府自呼延灼以下众位官员出迎。
  王轼根本不用他们行礼,直接说道:“虚礼就免了,请诸位将军堂上说话。”
  呼延灼眼看着素不相识的威王从他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心里着实没有把握,他不知道威王是来干什么的。但他却知道,威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据说很受皇帝信任,他亲自来到成都,莫非朝中事发了?可临行之前,耶律太妃再三向自己保证,朝中有她在,只管放心办事。
  原来的卫戍衙门大堂,现在权充作发号司令的白虎节堂,王轼并没有坐上首,他是副元帅,军队的指挥权还是在呼延灼手上。
  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背后辛弃疾等人持刀而立,西南帅府的将领们立在堂上,面面相觑,朝廷派一个白面王爷来干什么?
  呼延灼站在最前排,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亲王在场,他又不好坐到堂上,正犹豫时,只听王轼问道:“呼延大人,本王此次前来,是奉圣命督战。圣上差我来问问,为什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战事还没有结束?”
  “这个……”呼延灼略一迟疑,随即说道:“回王爷的话,是这样的。吐蕃这方,地理条件十分恶劣,我军大规模骑兵军团无法适应,又顾虑到民族关系,所以迟迟没有大的进展。不过,下官已经在布置,争取明年开春打几个大的战役,稳定住局势。”
  王轼听后,不置可否,只是自言自语道:“明年,若等到明年,朝廷又要空费许多银钱,国家税收有限,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啊。”
  呼延灼只当没有听到,闭口不言,在场的许多将领,都是川军滇军宿将,当年吐蕃入侵大理,高祖武皇帝下令军事反击,他们跟吐蕃人硬碰硬打过,且大胜而归。自从吐蕃事起,他们就盼着早早肃清叛乱,却不想朝廷派来威名赫赫的呼延灼将军,但战事一直没有起色,他们多次求战,都被元帅声色俱厉的拒绝了。
  听他如此对王爷回复,心中不满,又惧于他的权力,不敢多言。但其中有一人,乃是京师武备学堂知事官朱武,他是王轼的老师,此次又得王轼举荐,随军作战。见王轼一到,心中欢喜,此时走出人群,对王轼躬身一揖,直言道:“殿下,如今距离寒冬,尚有一段时日,若我军准备充足,发动攻势,定会收到满意的效果。”
  王轼也是持这种态度,但他知道规矩,朝廷不宜过多牵制将领的指挥,况且指挥权在呼延灼手里,自己也不能横加干涉。听了这话,遂向呼延灼问道:“呼延将军,朱大人的意见,你意下如何?”
  呼延灼一时为难,眼前这俊美的少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得罪不起。可耶律太妃何等人?当年她跟随先帝时,幽云系将领都见识她的手段,更不能开罪。况且自己这次重新出山,完全是她一手提拔,她的意思,自己不敢不遵从。
  思之再三,硬着头皮回答道:“回殿下,今年恐怕不能再战了。距离冬天,还有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击败吐蕃叛军,到时候我军撤回,先前的战果只怕又要拱手让人。”
  王轼听完,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也不说破,直接起身。呼延灼以为他要歇息,连忙吩咐道:“来人,替殿下安排食宿,务必……”
  “不必了,本王要去前线视察,就不停留了。”王轼一语既出,满堂皆惊!威王刚到成都,屁股还没有坐热,又要深入前线?就连朱武也变了脸色,他教了王轼三年,深知这位王爷做事情有魄力,但刚到成都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马上进入吐蕃,这恐怕不妥。
  于是上前劝道:“王爷,不必急于一时,且休息几日,养足精神……”
  王轼笑了,对自己的老师说道:“先生,我等得起,国家等不起。”这话一出来,堂上众将包括呼延灼在内,都面有愧色。
  朱武不再坚持,毛遂自荐:“既如此,卑职陪同王爷一起去,也好保护。”
  “不用,先生还是留在帅府听候呼延元帅调用吧。”王轼随口这么一说,朱武马上心领神会,这是要他在成都盯着呼延灼。
  王轼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呼延灼说道:“元帅,本王走得匆忙,没有带卫队。是不是麻烦你派一队兵马?”
  呼延灼心中暗思,反正你又指挥不动军队,自己要去前线涉险,便由得你去。到时候知道那里条件有多艰苦,自然就知难而退,回北京去了。想到此处,连连点头:“既如此,那就请王爷在成都军队随意挑选数百人作为卫队,也好保护王爷周全。”他倒也不笨,先把话说明,只是“数百人”。
  王轼淡然一笑:“好,那就在武备学堂的学生军里挑选吧。”
  征讨吐蕃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朱武带来的几千学生军驻防大营西北角,这些人都是王轼的同门师兄弟。可不要为学生军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黄毛小儿,他们进入武备学堂之前,绝大多数都是军中的青年才俊,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威王要挑选卫队,朱武将全部人马带出,列成阵势,供王轼检阅。到底是天子门生,那精神面貌自是不同,勇武不凡自是不必多说,这些学生军有一个显着的特殊,那就是傲气。威王驾到,没有一个人低头,全都昂首挺胸,目光随着王轼而移动。
  “本王要挑选数百人去干一件大事,一件极其危险的大事,若得成功,参与者必将名垂青史。到时候,朝廷必然大加封赏,我可以保证,活着回来的人至少可以连升两级,并且得到皇帝丰厚的奖赏。本王还听说,吐蕃叛军首领历年来聚积了许多钱财,堆得象泰山一般高,如果打败他们,这些钱财都分给你们,有谁愿意去的?”王轼骑在马上,大声问道。
  数千军队,立时许多士兵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王轼看罢,点了点头,扭头对朱武说道:“举手可以走了,没有举的留下。”
  不多不少,刚好八百人,朱武不无担忧的说道:“王爷,吐蕃叛军号称全境之内,拥兵七万,您区区八百骑,是否太过冒险?”
  王轼一声冷笑:“我就是要做给某些人看看,他们一再声称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不适应作战。我这八百二十骑如果侥幸打了胜仗,到时候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拖延?”
  朱武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学生的用意,但还是不放心:“王爷,话虽如此,但您千金之躯,不可亲自犯险,若真要剑走偏锋,不如卑职代替您去如何?”
  “你替不了我,我是王爵,分量比你重,他们不敢让我有什么闪失。朝里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明说,反正这场战争,必须在今年结束。”王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武还能说什么?
  一身白衣,坐骑白马,王轼就如同民间演义中那些白马银枪的勇将一般跨出行列,对在场的八百名士兵说道:“你们刚才没有举手,本王偏偏就让你们去。或许你们中有人听说过,我是你们的师兄,不要以为这场战争武备学堂学生军是旁观者,现在,本王就要带领你们去作战。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你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为了武备学堂的荣誉,你们必须奋力作战,现在我问一句,有谁要离开的?”
  八百人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异议。早就听到传闻,说是曾经有先帝的皇子在武备学堂求学,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位威王殿下。能跟随王爷作战,这当然是士兵的荣誉,有谁愿意退出?
  “很好,今夜你们饱餐一顿,收拾行装,明日一早,直奔战场!”
  当夜,朱武向王轼讲述了前线的势态,逻些城,也就是布达拉宫所在地,守军被困数月,呼延灼一直没有发出强有力的援军,只是按时送去补给,吊着守军的命。叛军组织了数十次进攻,但都被忠勇的燕军打退。叛军见久战不下,开始联合,目前已经在逻些城聚集了数万兵力,看样子似乎准备等到冬天发动致命的打击。
  而且叛军还时常派出部分军队绕过逻些城,骚扰燕军运粮部队,威胁后方与前线的补给线。从成都出发,进入吐蕃,有可能马上就会遭遇敌人。八百人,实在太少。但最困难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吐蕃境内,中原人士一旦进入,因为地势太高,空气稀少,会出现头痛,气短,胸闷等病状,实在是苦不堪言。身体强壮的三两天就可以适应,稍微不慎,有可能六七天才能恢复。
  如果王轼执意要去,那就必须面对从成都出发,一直到逻些城千里之间的叛军部队。到底有多少人,难以估计。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避开一些,运气要是不好……
  王轼似乎并不害怕,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八百骑出发了。出成都,越过大渡河,直扑吐蕃境内。那里是少数民族聚居地,人烟稀少,常常奔走半天看不到一户人家。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也就不存在敌人,如果能一路平平安安到达逻些前线,那自然最好不过。
  到时候,自己在逻些城里,呼延灼不敢不发兵。虽然自己假借视察为名,冒进前线,但好歹是亲王身份,呼延灼知道轻重的。
  一路星夜兼程,越往西走,部队人马渐渐开始出现朱武所说的病态,连王轼自己也感觉到心慌气短,就是原地站着也好象背了几十斤的石头。不信邪的他现在才知道,这里果然是虎狼之地。
  一道金沙江横在面前,本来这里以前不叫金沙江,但因为此地河中盛产金沙,自宋代时有许多人在河中淘金,由此得名。但战乱一起,淘金人早就逃命去了,金沙江畔,空无一人。两岸都是群山环绕,只闻兽鸣鸟叫,何来人烟?
  看着湍急的河水,王轼本事再大,也是一筹莫展,只得派人四处巡访,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借得船只渡江。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有祖居此地的百姓,不愿离开家园。听闻朝廷官军前来,这些百姓不胜欣喜。因叛军作乱,焚毁百姓船只,他们中有的人把船埋在地下,躲避搜查。
  此时挖出渡船,运送官军过河,自是不必多言。
  因船只较小,一次至多运送二三十人,王轼随先头部队过河,正被“高原反应”所折磨,忽听杀声四起!
  “王爷,中埋伏了!”辛弃疾“呛”一声拔出佩刀,护在王轼面前。
  只见那群山之间,奔出无数人马,直向他们扑来!此时渡过河的,不过两百余骑,还有五百多人在河对岸等待,情势万分危险!
  “来人,保护王爷回去!我断后!”辛弃疾表现出了武备学堂的军事素养,临危不乱,命令部队保护王轼回到对岸。
  王轼其实也有些慌乱,但仔细一看,对方兵力远超我军,只怕十倍不止,至少也当在三千人以上,况且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一旦短兵相接,我这两百多人只会全部被逼入河中淹死!
  敌人渐渐接近,多是步兵,王轼一把推开辛弃疾,大声疾呼:“敌军忽至,退则必死!本王愿与将士们一同战死!有胆的,跟我来!”遂翻身上马,从怀中取过面罩戴上。这却是有原因的,只因他长相俊美,甚至是柔美,吓不到人,临阵之将哪个不是凶神恶煞?辛弃疾建议他戴上凶恶的面具,恫吓敌人。
  此时,众人只见白马白袍一少年,面罩恶鬼面具,一马当先,直冲敌阵!但在数千人的敌军面前,他单枪匹马,何其弱小?
  怪事随后发生,王轼一冲入敌军,手中镔铁长枪上下飞舞,竟连挑数人!其他敌军居然纷纷后退!甚至还有人吓得避让不及,摔倒在地!
  “弟兄们,保护王爷,杀!”辛弃疾被王轼英雄所震动,再不迟疑,率领过河的两百余骑,全力冲杀!
  王轼早已杀得性起,那手中长枪从不虚发,每刺必中!在如潮的人群中,他的白袍尤其醒目,所向披靡!想当初,西楚霸王冲锋陷阵,恐怕也不过如此!
  不到一顿饭的时候,叛军仓皇撤退,王轼取过硬弓,连发三箭,射杀对方三名骑马的将领。敌人军心大乱,溃不成军。两百人,竟然击退了十倍以上的敌人!尽管,对方只是一群没有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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