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王上来了。”赵出云的贴身丫头,是从八贤王府陪嫁过来的,仍旧保留着原来的称呼。这时,赵出云正在逗着王战玩耍,见王钰进来,没有像往常那样迎上去。
王战刚生出来的时候,赵出云这个当娘的还在抱怨,怎么生出这么丑一个娃娃。她大概不知道,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皮肤皱皱的,肤色呈红色,头发也少,根本看不出来什么轮廓。可这几个月以来,王战长得白白胖胖,继承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很是惹人疼爱。
又特别是童素颜,虽然不是她生的,可对王战,她疼爱至极,每天都会过来带带他。相比之下,耶律南仙倒显得冷漠得多,除了当日王战出生,她没来看过一次。
“儿子,来来来,爹抱抱。”王钰一看到儿子,脸上就有了笑容。伸出宽大的双手抱过孩子,一张脸都快笑开了花。那小王战看到父亲,也格格笑了起来,父子二人倒也有趣。
赵出云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平白无故的生出满足感来,所谓有子万事足,中国传统女人一生的使命,就是相夫教子。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她就想起一件事情来。
“王上,金国完了?”赵出云虽然是皇室赵家的人,可一向对政治不有兴趣,也从来不过问,现在突然问起,倒让王钰有些意外。
“嗯,大军已经开始班师回朝了,只有少部分留下来继续扫荡。现在北方辽阔的土地,全是大宋领土。”王钰回答道,注意力仍旧放在儿子身上,不时拿胡茬子去扎他。
赵出云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来,反而倒有些忧心忡忡。她身上到底流着赵家的血,虽然不懂政治,可她从小生长在皇室,见多识广。心里也明白,王钰的权力一天天扩大,到最后只有一条路可走。
但这样一来,赵家怎么办?他会怎么对待赵氏族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没有两君,一旦王钰有什么想法,赵家会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有事?”王钰发现了赵出云的神色有异,遂问道。
“哦,没有,没有。”赵出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敷衍的回答道。
王钰见状,笑道:“有事就明说,跟我还打什么马虎眼?”
赵出云一时迟疑,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对丫头说道:“把战儿抱到他大娘那里去,我有话要跟王上说。”
见她如此隆重其事,王钰知道,她想说的事恐怕还小不了,于是把孩子递给丫头,嘱咐她小心之后,在赵出云对面坐了下来。
“气色不太好?”王钰仔细端详着她,又拉过她的手摸了摸,“手也发凉,坐月子不习惯?一会儿叫宫里的御医来看看吧。”
赵出云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自己,拉着王钰的手问道:“王上,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吧?”
噗哧一声笑,王钰被这句话逗乐了。“怪事,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发现赵出云一本正经,也正色回答道:“是,十六七年了。”
“我求过你什么事情没有?”赵出云越是正经其事,王钰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女人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没有,哎,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我相识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还用得着遮遮掩掩么?”王钰柔声劝道。
“好,我问你,你是不是想作皇帝?”赵出云语出惊人。
王钰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无言以对,良久,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想作皇帝?”赵出云紧追不放。
王钰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你知道规矩,妇人不得干政,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不过我能体谅你作为赵家一份子的心情。”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还是没有给出赵出云想要的答案。
赵出云倒也不笨,避开这个话题问道:“算了,不纠缠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你要怎么安置赵家?”
这个问题,王钰倒是的确想过,但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提起,此时见赵出云过问,沉思良久,继而回答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赵出云一时错愕,不知道如何回答。
“哈哈,我做人不至于这么失败吧?连我最亲近的女人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王钰哈哈大笑。
“不是,如果要我评价你,我可以找出一箩筐的歌功颂德的话,可这些并不是你想听的,不是么?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我知道,国家是因为你的领导才有了今天,你如果要想怎么样,谁也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你。但我是赵家的人,我不能不管赵家的死活。当初,因为这件事情,我替你说话,跟父王翻了脸……”
赵出云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正在调养,身体本来就不好,王钰怕她一时激动,伤了身子,赶紧抚慰道:“好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语至此处,略一停顿,然后问道:“太祖皇帝陈桥兵变的典故,你应该知道吧?”
“这是当然,怎么?”赵出云点头道。
“当年太祖皇帝陈桥起兵,进入京城,夺了天下。对柴家,他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厚待有加。我王钰别的不敢说,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放心吧。”王钰这番话,等于明确的回答了刚才的问题,而且也代表着,对赵家给出了一个承诺。
赵出云目不转眼的盯着他,好大一阵之后,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自言自语的念道:“这就好,这就好……”
看着她这个样子,王钰突然间觉得很内疚,这个时代,女人本来就已经够可怜了,身为男人的附庸,她们没有地位,甚至没有尊严,却偏偏还要被卷进这些政治风波中来。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出云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可这只能是一个奢望。
“出云啊。”王钰声音很轻,少有的这般温馨。
“嗯?”赵出云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之中。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作我的女人,比别人要苦,委屈你了。”
赵出云对王钰的真情流露,好像有些讶异,一愣之后,面带疑色的笑道:“不会吧,这还是王钰么?”
这句话却说到了王钰心痛之处,没有人愿意冷血无情,没有人愿意杀人,可问题是,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他刚到这个时代来的时候,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生存问题,他要活下来。可那些人不愿意让他活,他不得不反抗。
后来,他发迹了,许多人跟着他,他不但要顾自己,还要顾他的追随者。再后来,他掌权了,他的行为不光关系到个人的荣辱,还影响着天下人的兴亡,他能怎么样?当一个谦谦君子么?用“仁义道德”去感化别人么?
颇为落寞的长叹一声,他苦笑着说道:“人非草木,敦能无情?”他当初不过是个一千年以后,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回到宋代,会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伙子,已经完全变了。
他指挥着百万雄师攻城掠地,统领着文武百官治理国家,为了打垮敌人,他用尽了一切方法,不择手段。死在他手里的人,何止千万?都说时势造英雄,环境能改变一个人,王钰就被环境所改变了。
他还能表露出人性中脆弱,甚至说善良的一面,恐怕就只有当着自己心爱女人的面时,才能够做到。
在见完颜亮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很羡慕这个前皇帝。因为从现在起,他没有责任了,不必再背那么沉重的包袱了。不必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路。这个时候,他开始明白,史书上说,三国时蜀汉皇帝刘阿斗为什么说那句“此间乐,不思蜀”。
很明显,赵出云根本不能体会到她眼前这个男人此时的无奈,只是见他神色异常,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是谁?大宋相父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哈哈!”王钰笑得很大声。赵出云只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大宋绥靖四年,中央朝廷对如何处置原金国皇帝以及大臣贵族,取得了一致意见,为了北方能够尽快安定,也为了更好的处理民族关系,厚待以完颜亮为代表的女真贵族。册封完颜亮为崇义公,永居京城,享受国公爵位的一切待遇。并追封战死沙场的兀术为勇武公,其弟完颜宗僖封为郡公。
所有原金国王公大臣,尽皆封赏,并赐予田宅,使其锦衣玉食,无后顾之忧。册封诏命下达之后,金废帝完颜檀代表女真人上奏谢恩,自称为臣,表示效忠大宋天子。其他各王公大臣,依次上奏,只有完颜亮拒不谢恩。王钰也并未怪罪,仍时常宴请完颜亮,与其共论天下大事。
十一月初,北伐各出征部队陆续回国,上奏陈述出征事宜。王钰大加封赏,犒劳三军。林冲,呼延灼,萧充三人,晋爵国公,其部下也各有封赏,岳飞更是被王钰亲自点名,封为开国县公,独掌一军。
至此,大宋北伐,历时数月,以胜利告终,威风一时的大金帝国,正式宣告灭亡,除蒙古所控制的草原地区外,金国全部领土并入大宋版图。一时之间,四海臣服,万邦来朝,就连久不通中原的日本国,也适时的派出使节,登陆中原,向大宋皇帝上表祝贺。
与大宋保持密切贸易关系的吉兰丹国王更搭乘大宋海商船只,亲自到大宋,受到王钰接见和款待,并赠予丰厚的礼物。
刚刚与大宋兵戎相见,被川军打得一败涂地的吐蕃一部,因惧怕大宋对其施加军事惩罚,主动遣使入宋,上表谢罪,乞为附庸。王钰严辞训斥吐蕃袭扰云南,但仍旧给予了吐蕃特使以相当的礼遇。
海内外诸多国家,借大宋灭金之机,与大宋发展关系。而这些国家,普遍认为王钰是大宋的领袖,而不知大宋天子姓赵。
从内政,外交各个方面看,王钰若要称帝,时机已经成熟。
中书省,政事堂。
金国方灭,善后事宜千头万绪,可忙坏了大宋最高权力机构的各位大人们。政事堂内,大臣们进进出出,一片繁忙。
王钰坐于公案之前,不停的批阅奏章,一杯清茶放在他面前足足个半时辰,却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放下手里刚刚批好的一道折子,伸了个懒腰。
“列位臣工,你们费心,本王要出去透口气了。”王钰笑道,随即起身步出政事堂。他前脚刚走不久,设立于政事堂后面的“五房官”中的枢机房长官快步入内,望王钰公案时,却发现他不在。
“何事?”陆游见状问道。
“陆判,兵部刚刚呈送上来的折子,北方出事了。”那位官员小声说道。可政事堂里还是有人听到了这句话,孟昭走了过来,那位官员赶紧递上折子。
这是一道幽云卫上呈兵部,而后转呈政事堂的折子,展开一看,孟昭这位老相爷神色为之一震,将折子一合,赶紧追了出去。
王钰正站在宫檐底下,背负双手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孟昭一时迟疑,但看了看手中这道十万火急的折子,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拜道:“王上,兵部急报。”
“哦?我就说嘛,哪有报喜不报忧的,该来的总会来。”这兵部急报四个字,分量相当的重,如果不是出现军事危机,不会用上这样的字眼。但王钰听后,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难道王上已经事先知道?”孟昭奇怪的问道。
“是不是辽军搞什么名堂了?”王钰仍未回头,笑着问道。
“正是!”孟昭不得不佩服,王上居于京中,已知天下事。
“说来听听,他们想干什么。”王钰这才回过身,索性在栏杆上坐了下来。
“是,幽云卫指挥使萧充上奏,月初,各路扫荡金国残余势力的部队,陆续回国。曾与我军并肩作战的辽军,却迟迟不肯退出。初五,辽军突然攻占长春州,驱赶我方驻军,初七,辽军占据泰州全境,威胁黄龙府……”
孟昭正念着,王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等等,本王怎么听见的都是我军被驱赶,城池被占据,东北军干什么吃的?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吧?”
“王上,萧充在奏章中说,辽军猖獗,他已经率部夺回泰州,与辽军发生局部冲突。并请缨出战,他说有信心率领东北军全歼十二万辽军于境内,但因兹事体大,需要王上授权。”孟昭解释道。
“哈哈,我说嘛,东北军不能是吃干饭的。”王钰笑着摇了摇头。
孟昭见王钰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欲言又止,良久还是据实报道:“王上,臣有一言,不得不说,萧充可是契丹人,辽帝耶律大石野心勃勃,意图重回东方,如果他们里应外合,北方可就……”
王钰却不以为意,摆手道:“这个本王倒不担心,没看到萧充的意见和做法么?如果不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暂时不起冲突,顾全大局,待朝廷明令下去之后,再作决断。可他没等朝廷命令下去,就与辽军打起来了。这是干什么?是急着向朝廷表明忠心,因为他知道他契丹人的身份,容易让人猜疑。”
孟昭仔细一想,也确是如此,可十几万辽军,在我们国家境内,到底不是办法。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仗打完了,要这十几万人马回辽国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况且,战前可是有约定的,战后平分土地。
“王上,不会真要分土地给契丹人吧?”
“分土地?凭什么?孟相没有听过‘祖宗基业,寸土必保’这个道理么?契丹人一寸土地也别想得到,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分一半土地给他,他守得住么?现在的辽国在哪里?中间还隔着一个蒙古,耶律大石他敢要么?你别看他闹腾得欢,其实是在筹集跟我们讨价还价的筹码,等着看吧,好戏在后头呢。”王钰笑道。
“王上英明,老臣愚钝,没能领会其中深意,惭愧。”孟昭说道。
“耶律大石是个老狐狸,他是不会干赔本的买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狮子大开口了。传令给萧充,把泰州让给契丹人,让他们占着。他给我紧守住黄龙府就行了,坚壁清野,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王钰狡猾的笑了起来。
黄龙府只要守住,长春,泰州以北是蒙古人的势力范围,我看你十多万辽军吃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一没有补给,二没有增援,三还处在我的军事包围中,困也困死你。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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