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四月,以王钰为首的大宋使团终于到达辽国都城,西京(今北京),也就是幽州。此时,辽国处于耶律延禧的统治之下。大宋使团到达西京后,按礼仪,本该由辽国朝廷派出官员迎接,也不知辽人是故意怠慢,还是其他原因,仅仅来了一个知府招呼王钰他们在驿馆住下。这种无礼的举动,让副使韩毅大为恼火,王钰却是不太在意,准备与辽人谈判。
一连住了十余天,不见辽帝接见,直到了第十五日,才从辽宫中传出消息,命大宋使节进宫。王钰带着韩毅与红秀在辽国官员的陪同下,入辽宫面见耶律延禧。
辽人制度,全盘学习汉人,无论官制,政体都与宋朝无异。就连皇宫的建筑,也是中原风格。进了宫门,由宦官领路,一路前行,到一座大殿前停下。仰头一望,延庆殿。
王钰本以为辽国皇帝就在这殿中,可进去一看,殿中数十人席地而坐,都是身着朝服,眼高于顶之辈。
“宋使稍候,皇帝此时无暇召见,在座的都是南人官吏,宋使可与诸位大臣一叙乡情。”领路的宦官在旁说道。南人?那就是说,在这里坐着的,原来都是汉人,却跑来辽国作官?狗汉奸!
殿中,左右两列汉族官员席地而坐,只有殿门处有一副座头,看来是留给王钰的。
“王大人,看这样子,是效仿汉时诸葛孔明舌战群儒。”身后的红秀低声提醒道。王钰没有作声,径直提起自己座头上的垫子,向殿上走去。辽官尽皆失色,这位宋使要干什么?
王钰刚坐定,就听一人说道:“中原向来号称礼仪之邦,不知宋使为何这般无礼?”
“我是大国使臣,你们故意将座头设在末座,这是对我国家的不敬,既是你们无礼在先,怎么又来怪我?用句俗话,你们这叫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哦,我倒忘了,诸位大人本来就已经背井离乡,以前在大宋学的那套儒家的‘礼义廉耻’,恐怕早就忘了。”王钰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更有不少人面有愧色,宋使此言,是暗指我等不知廉耻,卖国求荣。
此时,众官中走出一人,气宇轩昂,儒雅不凡,只是没有胡须,皮肤白皙。他倒是挺懂礼貌,上前一揖,拜道:“宋使巧舌如簧,必是智谋之士,没请教尊姓大名,现居何职?哪一科的进士?”
人敬我一尺,我敬一丈,王钰还了礼,朗声答道:“本官姓王名钰,现任太常少卿,蒙皇恩,未升舍而授官,没请教这位大人……”
那人尚未答话,已有人叫道:“这位许大人以前是在宋帝皇宫之中当差,熟知宫廷之事,才学兼备,素为我大皇帝倚重。”原来是个太监。
那位许大人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说道:“大人既被破格提升,想必满腹经纶。宋人素好诗词歌赋,对联文章。我有一上联,还请宋使不吝赐教。”
王钰暗呼不好,对联这个东西,自己只有在过年的时间才看过,他现在拿来考我,如果是什么“天增岁月娘夭寿,春满乾坤爹满门”自己恐怕还勉强对得上,因为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到处都是这几句。如果难一点,恐怕今天自己丢脸不要紧,还得给国家丢人现眼啊。
“宋使听好,我这上联是,小少卿,穿冬衣,执夏扇,一部春秋可读否?”那许大人说出此联,洋洋得意,因北方寒冷,王钰穿的是官员冬季朝服,但手里还是持着一把折扇,这本是大宋文官平常的装束。
说实话,王钰根本没有听懂他这对联是什么意思,更不用对下联了。
“大人,他这副对联里,有春夏秋冬四季,而且是讽刺你不学无术,没读过春秋。依红秀看,你只能用东西南北来对,才工整大气。”没有想到,红秀竟然也是个才女。见王钰面有难色,在背后小声提点。
王钰虽然经过她提醒,可仍旧想不出来,现在他倒有些后悔当初不为什么不多读点书了。唉,要是有那研究史学的老爹在,肯定能对得上来。
“大人,南北两样,红秀能对上,他是南方人,却跑到北方来,你可以用这个对,只是东西二字,红秀实在没有办法。”红秀又提醒了一句。
东西?这两个字给了王钰启发,盯着那位许大人看了好半天,又在某个重要部位扫了几眼,突然笑道:“老太监,生南国,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
背后“扑哧”一声,红秀脸蛋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韩毅也忍俊不禁,都说王大人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可这副对联,就算是饱学之士也未必对得出来,必须要是出生市井,放得下斯文的人才有办法。
殿中一阵窃笑,那位许大人老脸挂不住,喃喃的念着什么,低头回到了座位。
“好厉害的一张嘴!本官来会会你!”又一人站了起来,看他装束,似乎是个武官。大步走到殿前,当着王钰的面,放出了狂言:“我大辽建国百余年,兵锋所指,望风披靡。与你大宋交战,更是每战必胜。你们至今每年都要送我朝岁币,谁胜谁败,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这黄口小娃儿,却在这里作口舌之争,算什么本事?”
“哦?谁胜谁败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我倒要问问了,本官自入辽以来,眼见辽国民风,官制,文化,都与大宋无异。就连你们的皇宫,也是学习我们汉人的风格。你既然牛皮吹得震山响,那怎么不自己创建一套制度,自己创造一种文化出来?学我们干什么?”
那武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来。突然狠狠哼了一声,竟然不顾同僚,拂袖而去。众官面面相觑,好厉害的少年!我等在此,本想出他的丑,没想到竟被他抢白一顿,丢了面子。如果皇帝知道这事儿,谁也讨不到好。
当下,又有几人想来为难王钰,却忽听一人高声笑道:“宋使远来是客,我等如此为难,不是待客之道啊,倒叫客人笑话了。”
那人三十左右,风度翩翩,显得傲然不群。众官见他这么一说,倒是没人敢来出头,想必此人官爵不低。
此时,刚才那位太监又匆匆走了进来:“大皇帝口谕,让宋使回驿馆歇息,明日朕自派相关人等与之谈判。”
“使节来朝,竟不召见,实在是欺人太甚!”韩毅不满的喝道!王钰举手制止了他,回复了那宦官,便起身告辞。经过刚才那人身边时,王钰特意看了他一眼,那人面露微笑,拱手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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