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商淼远发现余珮描述周培松被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着实是有些发自肺腑的开心。
  余珮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说:我们本以为培青会丢掉那只兔子,没想到他亲手把它洗干净了。
  商淼远没有说话。
  余珮低头啜了一杯咖啡,见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赶紧用巨大的帽檐遮住脸,说:我们喝完咖啡就回家吧。
  商淼远点头说好。
  一个月后,广袤无垠的外太空里,一行机甲战队在司徒静曾经提供过的坐标位置上踯躅搜寻。
  我看这个司徒静一定已经知道军部发现她叛变了!不然怎么可能十多天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一个身披银甲的战士在对讲机里小声对战友小声抱怨。
  小声点,当心少校听见,他老婆怀孕四个月正在家待产呢,最近着急上火见人就骂,你不要触他霉头
  话音刚落,周少校的声音在对讲机中响起:向西3800海里前进,对沿途进行实时搜寻。
  对讲频道内顿时鸦雀无声。
  身处第四星系的商淼远在光脑通讯器收到了一张来自外太空的照片,照片内容是一片绚烂的深紫色星空,周培青发来的,没有文字内容。商淼远看了一会儿,点了收藏,距周培青承诺归来的时间还有42天。
  当天又有编辑联系商淼远,希望商淼远能在自己的网站平台上连载漫画,没有报价,流程几乎一样,要商淼远先提交大纲和样稿。
  这回他没像从前那样头脑发热,而是问:贵站是买断版权还是?
  如果签约,我们网站只拥有您作品电子版的版权,但如果将来您的作品通过网站签约出版或进行影视化发行,我们需要抽取一定的分成费用。
  商淼远说了声好,把之前写好的大纲交了,又将自己社交平台的链接扔给对方,让他们自己去看。
  下午收到宠物医院的来电,催他带狗去打最后一阵疫苗和狂犬疫苗。周培青在一个月内长高长大了不少,只有眼睛还是温温润润的。
  吃完晚饭,商淼远换了衣服带狗出去遛,看见周培松行色匆匆地回来,问:最近工作很忙吗?有一段时间没在家里见到你了。
  周培松说:我明明每天早晚都出现在餐桌旁,只有今天晚饭没在,是你对我不够关注而已。
  商淼远哦了一声,笑了笑,说:是我的错。
  周培松看了一眼他有些凸起的肚子,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狗,问:去散步吗?
  商淼远点点头。
  我陪你一起,你等我放下包。他把包放回房间里。
  商淼远站在走廊里问:你吃晚饭了吗?你先吃晚饭吧,我一个人可以。
  周培松摇摇头:吃过了。话音刚落就出来,说,走吧。
  商淼远无法,只有跟他一起出门。
  楼下余珮正在看一档动物科普的电视节目,客厅的半空中到处飘荡着草地和牛羊,一片春意盎然的繁荣景象。她见他们两个一起出去,问:要去遛狗了吗?
  商淼远说是。
  走路时小心一点,不要磕到碰到。
  他答应了一声,周培松也答应了一声。
  两人走到小木屋那边,周培松才问:我哥最近跟你联系了吗?
  商淼远点点头:他发来一张照片。
  周培松问:什么照片?
  商淼远想了想,说:一张星空的照片。
  你拿来我看看?
  商淼远本以为他要出言讽刺,譬如星空有什么好拍的,或者给出门在外的周培青上眼药,却不想他竟然提出要看周培青发来的照片。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商淼远犹豫了一下,调出了另一张以前画图时用过的参考图片,同样是星空,但上面没有坐标位置,也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
  周培松看了一眼,说:他恐怕在糊弄你。
  商淼远笑笑没有答话。
  周培松:除了发照片没说多久回来?
  商淼远说没有。
  周培松看着他的肚子问:有四个月了吗?
  商淼远点点头。
  你现在把头发留起来,又大着肚子,看着确实像个女人了。周培松说,传说以前第四星系的男人们是不会生孩子的,也没有AO之分。
  商淼远抬手拢了拢自己鬓边的头发,思考要不要把头发继续留下去。
  你现在因为爱他,连性别都抛弃了,连自我都不要了?
  商淼远说:我只是忘了剪头发。
  第32章
  商淼远又被周培松讥讽了两句,也没再说什么,他对这人神经病似的脑回路已经有所了解,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翌日商淼远带狗去宠物医院注射疫苗,途中收到昨日编辑的回复,倒是比之前那平台积极许多,说话也很客气,道:总编给您的报价是每格80元,条件是需要周更,每更不少于20格。
  这价格对比上一间公司已经不知好出多少,商淼远当下心动,说:可以。
  只是还有一个条件,主编看了您的大纲,觉得故事的有些情节可能需要改动,故事的结局也不太符合现在读者的需求,不知道您这边能不能做出修改?
  商淼远问:改成什么样?
  对方答:结局起码应该是Happy Ending,现在的读者没有人愿意看痴男怨女的结局了。
  商淼远说:这我恐怕无法保证。
  对方为难道:希望您再考虑一下,我们网站的定位是以甜宠为主的漫画网站,而且您的作品以感情为主要故事脉络,说实在话,没有什么曲折的剧情,立意和境界也并不很高,或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有很多干货
  商淼远从前卖画稿的时候是经历过这样挑三拣四的甲方的,但当时对方的说法一般是挑拣他的画工如何,还没有上升到思想境界和立意的高度,因此他先是愣了一秒钟,才说:如您所言,确实如此,我的作品还不能达到贵站的过稿水准,祝您早日找到与贵站水准匹配的佳作。
  经历了这样一场不愉快的谈判,商淼远到达宠物诊所时气得在飞行器里闷了半天。医生看见他的脸色,问:商先生,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气闷。
  气闷的话可以多走走路散散心,怀孕期间的心理状态是非常重要的,胎儿是可以感受到母体的心情的。
  兽医也要学人体的知识吗?
  对方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我夫人怀孕的时候多搞了一些这方面的研究,略懂一点罢了。
  商淼远见他这样说,又想起远在外太空执行任务的周培青,心里并不奢求他像别的Alpha这样对自己的Omega体贴备至,只希望他能在发情热之前赶回来就好了。
  一望无际的黑色太空,一大四小五个银色闪光的亮点在其中匀速前进。
  中央机甲内的周培青盯着坐标屏幕,忽然道:向西北方向1200海里前进!他闻到了司徒静的味道,那是共事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也可能成为两人之间关系的致命打击。这个坚毅、智慧又勇敢的女人,同样也具有狡猾和敏感的特质。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了。
  周培青看了一眼屏幕右上方的日期,距离跟商淼远约定的归期还有41天。
  很快,僚机内的士兵通过对讲机发来报告:报告!正西方4500海里处探测到不明飞行物!初步推测有生命体存在。
  全速前进!周培青从中央机甲的操作台前站起来,看着屏幕上已经检测到的红色小点越来越近,他敢保证,这一定是失踪已久的司徒静的机甲发出的信号,她为什么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东躲西藏后决定暴露自己的坐标位置?是出于什么目的?投降?求和?还是真的没有接到行动已经暴露的消息?
  冯宇帆作为他此行的助理,手里端了一杯特浓咖啡走进主控室,轻手轻脚地放到周培青操作台前的空位上,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周培青忽然叫住他,说:你最近跟淼淼有联系吗?
  回少校,根据行军规定,我在行军途中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任何联系。
  周培青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而且他之前还违反规定通过内网给商淼远发了一张照片,如果商淼远跟敌方相关的人员有来往,那他们此刻的坐标很可能已经暴露。
  冯宇帆退出主控室,很快听见里面传来滴滴的声音,这是已经接近目标物体的声音,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时隔多日,周培青再次与司徒静对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司徒静的机甲明显经过修复,外壳大半呈现出磨损状态,周培青想,他应该很容易猜到司徒静不得不放弃躲藏的原因,因为她的机甲已经没有充足的燃料,而距这里最近的第二星系补给点,也需要一个光年的距离。
  周培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通过中央机甲发起与司徒静的通话:编号09210421机甲圣荷西号,第四星系中央军团十八师渡江团军事情报营少校周培青正在与你对话,请回答。
  良久,对讲机内传来司徒静的声音,比一般的女声偏厚,一如既往地掷地有声:第四星系中央军团十八师渡江团军事情报营司徒静报告。
  机甲是否有损坏?舱内除你之外是否还有别人?你此时状况如何?
  机甲右侧遭到粉碎性创伤,需尽快修补,机舱内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右手臂在618战争中被中央机甲碎片完全炸碎,已截肢,经过简单的包扎和机甲内营养液的修复,现已脱离生命危险。
  周培青握着对讲机的手指捏紧了,半晌才问,何故偏离既定坐标?
  等待救援期间遇到几次侵扰,因无法判定对方身份,只能偏离轨道绕行。
  期间为何不回复中央机甲坐标位置?
  电磁系统受损,距离过远,没有接收到中央机甲信号。
  周培青说:打开通讯器摄像头,露出舱内全貌及你从头到脚的全身影像。
  司徒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周培青少校,你这是在以对待联邦战俘的方式对待我?
  周培青面色阴沉,声音丝毫不带感情波动,又重复了一遍:打开通讯器摄像头,露出舱内全貌及你从头到脚的全身影像。
  摄像头开启,中央机甲的屏幕内露出一张寡淡的脸,她如往常一般梳着高高的马尾,身着蓝色军服,只是其中一只袖子已经空荡荡地垂在半空,打了个结。
  摄像头只拍到司徒静的上半身,又过了一会儿,机甲内剩余的五个摄像头才依次开启。她说:抱歉,机甲内的声控指挥线路已经损坏,一只手不比以往敏捷,我只能一个一个地手动开启。
  此刻,司徒静机甲内的形容一览无余,她像所有战俘那样高举着手,面部表情坚毅,问:军部决定如何处置我?
  周培青道:现在,脱离圣荷西号两翼炮筒及尾部攻击系统。
  空气有两秒钟的停滞,司徒静仅剩的那只手的小指动了一下,她微仰着下巴,眼睛似乎能穿透摄像头看见他。
  周培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目光突然变得凛冽,沉默了一会儿,关闭对讲模式,对一旁的副将道:各部门注意,做出攻击准备。
  副将愣了一下,双手飞快地在操作台上进行档位推换。
  编号09210421机甲圣荷西号,控制机甲主体,立刻脱离两翼炮筒及尾部攻击系统!周培青重复道。
  司徒静始终沉默着。
  如果再不根据指令行事,我只能将你的行为理解为叛国后的负隅顽抗。周培青的声音冷而低沉。
  我没有叛国。司徒静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深沉地爱着那片土地和天空。
  周培青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军部咖啡馆聊天时的内容吗?她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总会有一天,总会有一个人,来打破这个道貌岸然的世界,打破这些窠臼陈规,摧毁旧的联邦,旧的军部,建立起新的,没有约束的自由国度
  周培青的眼睛透过屏幕,死死地盯着她,说:司徒静,控制机甲主体,立刻脱离两翼炮筒及尾部攻击系统,一切还尤可挽回,飞利浦总统正在等你回家。
  司徒静嘴角牵动了一下,脸上绽开一朵很浅的笑靥,声音缓慢而悠长地说:感谢你给我选择的机会。
  她的话音刚落,膝盖轻轻抬了一下,脚尖忽然一点,自制的爆破按钮极微弱地弹动了一下,发出咯噔的响声。电光火石间,周培青忽然狂吼:开炮!全速后退!
  嘭得一声巨响,暗黑色的宇宙忽然炸出绚烂的火光,众人只觉眼前红光一晃,僚机与机甲被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力推得向后退了几千米。
  司徒静就在这场盛大的焰火中,消失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
  冯宇帆站在主控室外握着把手咽了口唾沫,他的小腿有些发抖,看见主控室内的周培青久久没有动弹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十几秒,或许一分钟,旁边的副将说:幸亏听您的开启了预备攻击模式,您对司徒静真的太了解了。
  周培青还是没有说话,他拿着对讲机的手微微发抖,放下对讲机,良久,说:对圣荷西号机甲残骸进行打捞,报告中央军部,司徒静自杀的消息。
  他走出主控室,看见站在门边的冯宇帆,吩咐道:帮我泡杯咖啡。
  冯宇帆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待他端着咖啡回来,看见周培青正对着船舷旁的窗户发呆。
  少校。冯宇帆把咖啡杯递到他手边。
  周培青似乎才回过神来,接过来,却没有喝,好一会儿,说:你忙你的去吧。
  冯宇帆问:打捞完机甲残骸,我们就返航了吗?
  周培青疲惫地点了点头。
  冯宇帆说:这样一来,就能及时赶回家去看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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