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惊变

  覆舟山下,重头戏“重阳登高”即将开始,但皇帝方才离席休息后,迟迟未见露脸。
  不一会,皇太子离席,又有几位重臣相继离席,这让文武官员不由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
  莫非,陛下病了?
  许多人都这么想,但也只能心里想,可不能说出来。
  只是本该开始的登山,迟迟未见进行,皇帝、皇太子及几位重臣又不在,大伙只能继续欣赏歌舞、喝酒吃菜。
  大帐处,悲愤欲绝的皇太子萧大器,抱着父亲的遗体,全身颤抖,嘴巴大开,却又不能放声大哭,以免走漏消息。
  旁边,摆着湘东王妃、湘东王世子及一名宦者的遗体。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一脸震惊,听侍卫们讲述方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方才,湘东王妃及世子,有要事面君,于是,天子在大帐接见。
  当时,帐内除了天子之外只有三人,一为宦者,另两个,就是湘东王妃母子。
  守在帐外的侍卫,听到里面有动静,并且听到宦者高呼“有刺客”,赶紧冲进去。
  “我一进来,就看见,看见陛下倒在榻上,湘东王妃一脸血污,握着匕首站在榻前。”
  一名侍卫缓缓说着,讲述事发经过。
  “湘东王世子还有....他,都倒在地上,湘东王妃随后自刎,未做抵抗。”
  其他侍卫默默点头,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已经身亡的湘东王妃徐昭佩那里。
  毫无疑问,徐昭佩是刺杀皇帝的刺客,那么...
  这是怎么回事?
  徐昭佩为何要刺杀皇帝?那世子呢?徐昭佩再恨别人,也不至于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一旁,领军将军陈霸先看着眼前四具尸体,脑袋嗡嗡作响。
  皇帝遇刺身亡,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他作为统领禁军的领军将军,对皇帝遇刺一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皇帝遇刺,幕后主使接下来必有动作,可以肯定目标必然是篡夺皇位。
  那么,保护好皇太子就是当务之急。
  而幕后主使是谁呢?
  刺客为湘东王妃徐昭佩,那么,湘东王萧绎就有了极大地嫌疑。
  然而徐昭佩和萧绎多年不和,关系势同水火,此事广为人知,所以萧绎未必就是幕后主使。
  况且,世子萧方等也遇害身亡,说不定,其中别有内情。
  再说,徐昭佩行刺皇帝做什么?能有什么好处?
  不可能是为了萧绎,即便是为了萧绎,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若是为了娘家人,那也太扯谈了。
  陈霸先不知道该怎办,只能尽忠职守,提防任何人危害皇太子的安全,至于这无妄之灾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厄运,无暇多想。
  事发突然,为了不惊动群臣,所以只有皇太子及几位重臣在此,其他皇子、宗室及藩王,还不知情。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赶紧应对。
  可要如何应对?
  陈霸先认为噩耗不能传出去,至少现在不能传出去,以免造成恐慌和混乱,为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皇太子要立刻掌握禁军,至少要控制住台城,做出相应布置。
  然后,追查逆贼同党,将其幕后主使揪出来。
  陈霸先正思索着,检查遗体的御医忽然低呼:“这,这不是湘东王妃,他是个男的!”
  众人闻言赶紧看过去,却见御医拍了拍遗体的裆部:“是男的,是男的。”
  再用沾水的布将“徐昭佩”的脸擦干净,擦去敷粉,萧大器仔细看了,发现此人面貌只是与湘东王妃有些相似。
  因为脸上敷粉,所以能够以假乱真。
  所以,并不是湘东王妃刺杀皇帝,而是刺客扮做湘东王妃,以举报刺客为由,来到御前,然后暴起发难。
  因为刺客骗过了天子、世子,所以没人提防,以至于让刺客得手。
  那么,如今在外面的文武官员之中,是否有逆贼同党?亦或是乐游苑中,还有多少逆贼党羽?
  吏部尚书、萧大器表兄王褒赶紧出主意:“殿下!如今须得当机立断,请诸位皇子、藩王入见,宣布噩耗!”
  其他几人闻言有些犹豫:向皇子、宗室宣布噩耗,即向在外宴饮的文武百官宣布噩耗。
  那么,等同于皇太子临危即位,立刻定下君臣名分。
  只是今日这么多文武官员在,消息一传出去,必然引起震动,虽然皇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但掌握大局需要时间。
  按说应该封锁消息,说天子有恙,宴饮取消,御驾返回皇宫,文武官员各自散去。
  然后,关闭建康诸门,再调集东宫卫士入宫,接管宫禁,并且召见宿卫诸将、掌握禁军。
  把这几步做好,再传公卿、在京的诸位皇子、宗室入宫,宣布噩耗,并追查逆贼同党。
  但是,行刺的主谋极大可能为外边宗室、文武官员中的某人,或者有同党在其中,所以,未必会给时间让皇太子从容掌握局面。
  而刺客孤身行刺,得手了却也当场自刎,所以皇帝遇刺身亡的消息,可能主谋此刻未必知道。
  对方无法确认皇帝是否还活着,或许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一旦皇帝不露面、宣布身体有恙起驾回宫,那么...
  对方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
  考虑到逆贼极大概率有后手,刺杀皇帝的主谋不是皇子就是宗室,待会一旦忽然发难,若皇太子早定君臣名分,应对起来反倒会更加从容些。
  如今文武百官就在外面,皇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噩耗一出,皇位毫无疑问该由皇太子来座。
  两种处置,都各有道理,具体该怎么办,不好说,毕竟事发突然,大臣们都蒙了。
  眼睛哭得红肿的萧大器,看着死不瞑目的父亲,缓缓说:“让有司传令,陛下身体有恙,起驾回宫,宴饮取消。”
  王褒也不坚持主张:“是,殿下。”
  刚说完,有宦者来报,说有几位皇子在外候见,想要面见陛下。
  这下,帐内几位大臣犯了难:儿子关心父亲,特来问安,如何挡得住?
  若挡,以什么理由挡?
  当然,硬是要挡,说“陛下欠安,不能打扰”,倒也说得过去,可如此一来,幕后主使怕不是就明白了。
  萧大器看着表兄,见其点点头,又看看其他几位,见没有反对意见,刚要传令,又有人入内。
  带来一个消息:建康城内有几支兵马异常行动,意图不明。
  所谓“异常”,指的是不同寻常,因为今日皇帝和大臣们在乐游苑宴饮,对于城中各部兵马的管束很严,不允许随意出动。
  且兵马调动须得制局的命令,但制局未得皇帝允许,是不会下令调兵的。
  今日城内能出动的兵马,都是禁军,那几支忽然出动的兵马,并不在其列。
  王褒心急如焚:“殿下!既然逆贼开始动手,却不能让噩耗传出去,以免人心惶惶!”
  其他几位大臣也意识到情况紧急,赶紧说:“殿下,还请下令,命诸军护卫乐游苑,文武官员未经许可,不得离开!”
  “再让诸皇子、宗室候在帐外,不得与外官接触。”
  话还没说完,外面吵起来:“我要见陛下,谁敢阻拦!”
  听声音,却是皇子萧大成在嚷嚷。
  萧大器担心弟弟乱嚷嚷坏事,便让王褒出去制止。
  王褒出了大帐,见萧大成及几位皇子被侍卫们拦着,缓缓走向前,强作镇定:“陛下身体欠安,诸位殿下请勿高声喧哗。”
  “王公!陛下情况如何?”
  萧大成问,其他几个皇子看着王褒,同样是一脸担心的表情。
  “陛下正在休息,请诸位殿下稍安勿躁。”王褒缓缓说着,极力压制心中不安:“陛下有令,诸位殿下及...”
  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王褒看着萧大成身后一个方向,目光呆滞,左右亦是如此。
  萧大成见状觉得奇怪,回头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看王褒,只见这位面色发白,他又顺着王褒的视线看过去,愣住了。
  却见不远处一棵树,树干上居然形成了四个黑色的大字:
  元凶弑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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