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可欺 第194节

  黄毛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缝,忽然疑惑:“等等——莱妮他们那个黑箱?”
  “你不是第一个。”
  黄毛开始窒息,原来莱妮一家找人帮忙运送黑箱也是个循环?这叫分散投资吗?他只是四口之家海选出来的其中一只股票,还是涨势低迷的那一支对吧?
  丁燳青咳了声,手背抵着唇,笑得肩膀颤抖,勉强算安慰地说:“其他人都拒绝,只有你拿到黑箱。”
  黄毛:“只有我是自投罗网的傻逼?”
  丁燳青揽着黄毛的肩膀低声细语地说:“他们没接到‘珈伦病’的任务,谨慎点拒绝很正常,你一开始也拒绝了不是吗?”
  黄毛:“我有心动。”
  丁燳青:“其他人不心动是因为他们有钱。”
  黄毛嘴唇动了动,沮丧得连眉毛都失去活力。
  丁燳青仔细盯着他,忽然撇过头,咳嗽两声,憋笑憋得很辛苦,用力地握了握黄毛肩膀:“对了,四口之家里的父亲是历史学家,你为什么不招他进山海昆仑?”
  昆仑欠缺编历史书的人才,岑今听到埃阿自称是历史学家的时候颇为心动,不过从头到尾没打算招揽四口之家。
  “因为他们信仰犹太教,我不希望山海昆仑变成培养上帝信徒的教堂。”
  莱妮这四口之家很明显就是过分狂热的宗教主义者,他们透露出来的信息不能全信,提到羔羊、救主时的表情亢奋得不正常。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当年对‘祖母’见死不救(现在谁也不能确定这祖母是不是如莱妮所说,被真实的怪物附身),而且挑中岑今作为牺牲者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围杀他,事后面不改色地说出‘我们不沾罪恶’。
  这句话比莱妮的故事更令人毛骨悚然。
  扭曲狂热的宗教主义者借用神的名义,随意行使审判权,肆意解读圣经,就此完成一场杀戮,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不沾罪恶,此为义举’。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们应该没撒谎。”
  只是他们的脑子和认知都不正常,因此透露出来的信息和真相天差地别。
  譬如控制殴打他们的的祖母可能只是单纯脾气暴烈,莱妮一家受不了误杀和见死不救的罪,所以脑子编织出怪物附身父母,而他们杀的不是祖母、是怪物。
  这就不是罪,反而是救赎的义举。
  不知为何,岑今觉得这猜测竟有可能才是真相。
  丁燳青:“提醒一句,列车亡灵只是行为受限于循环,记忆没有跟着清零。”
  换句话说,列车死灵拥有死后三十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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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黑山羊:象征魔鬼化身。其他意思还有:害群之马、败家子。不是个好词。
  第149章 幽灵列车(6)
  岑今:“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这是得分点之一,不该我来说。”丁燳青:“发现误入幽灵列车就应该快速查询相关信息,保护同样误入列车的普通人。以前误入的活人少,这次每节车厢都有几个活人,我看有你们忙碌的时候。”
  岑今脑子飞快运转,死灵的记忆没有随循环而清零,这代表他们更聪明、也更凶恶,毕竟没人能够重复三十年的痛苦还能做到lovepeace。
  但情况没那么糟糕,因为死灵身上还有循环的束缚,他们不能做出跳脱循环的行为,所以普通活人目前还算安全。
  他回忆每一节车厢内的活动,分辨哪些是误入列车的乘客,哪些是死灵,座位上的、洗手间排队以及推着小推车来回走的列车员……
  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虽然死灵不能跳脱原有的行动,却能利用语言和肢体误导不知情的活人,将他们引诱至危险地带,互相配合诱杀普通人。
  莱妮这四口之家也摆脱不了循环束缚,首先是莱妮的行动轨迹,她混入学生群体,通过故事吸引普通人注意,然后去洗手间待满40分钟。
  直到有担忧她的普通人前去寻找她,就会被引至最后一节车厢,受到早就埋伏其中的父母兄弟伏击。
  这么说来,莱妮和她的家人生前就试图挑选‘羔羊’作为‘珈伦’顶替他们身上的跳舞灾疫,可能实施到一半就遭遇屠宰之家血洗列车,致列车撞落峡谷而车毁人亡,所以他们的燔祭只进行不到一半。
  “第一次应该成功杀了人顶替莱妮的灾疫,因为其他人的循环时间是40分钟,而她去洗手间就花了相同的时间,这说明她的循环时间比别人多一倍,或者她其实跳脱出时间循环。
  她的父亲埃阿也很奇怪,那么长一段解释不太可能发生在死前,有点像跳脱出循环,总不可能他生前还对受害者叨叨‘女巫’、‘珈伦病’和‘燔祭’……
  这样一来,四口之家将资料送还梵蒂冈的托付本身就很不合常理,不像重复生前所为。”
  岑今喃喃自语。
  他连忙跳下车厢顶,准备找王灵仙等人会合,却见身后车厢的洗手间正在排队,有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跑过去,一边弯腰赔笑一边顺滑地插队。
  其他人跟没看见一样,兀自抱怨等太久,仔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机械冷漠像在背台词,目光却不约而同冷漠地盯着插队者。
  这时门打开,里面有人在洗手,水龙头哗哗地响,盆里很快放满水,插队的男人急得抖腿,催促能不能快点,丝毫没发现列车员推着小车靠近。
  其他死灵按照生前的记忆让开道,里面的人出来,插队的男人急匆匆行动,前脚刚迈进门槛,列车员没看见人一样,推着推车狠狠撞上去。
  插队的男人脚下趔趄往前摔,头重重磕到洗手盆晕过去,脑袋掉进洗手盆里,身体一动不动,旁边是冷漠围观的死灵。
  排前面的死灵进入洗手间关门,但是被插队的男人堵住,死灵抓着门就要用尽力气狠狠关上,她已经能预见关门瞬间溅得遍地都是的鲜血,围观的死灵也面露期待兴奋——
  砰!
  一只手突然按住洗手间的门,手背青筋突出,从指骨蜿蜒到腕骨,来人伸出左手,手指微屈,手腕一转,便有股力量抬起昏迷的男人,将他放回过道空位,全程只有死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洗手间里的死灵冷冷瞪着突然杀出来的黄毛,胳膊用力到发抖的程度也无法关上门,反观黄毛一脸毫不费力的表情。
  “大家乖一点,我会想办法说服梵蒂冈教廷派神父超度你们,所以给个面子,放过现在列车上不知情的普通人,好不好?”
  岑今和颜悦色地说完,陡觉温度骤降,周遭寒冷侵蚀,明显是全体死灵对他插手的不满,以及他们对教廷的不信任。
  也对,要是梵蒂冈教廷有心,早就超度他们,怎么会任由他们被困这辆列车里痛苦循环三十年,记忆不能清零,还被学生当成刷学分的赛场?
  岑今叹气,举起手提箱说:“这是梵蒂冈教廷丢失的重要资料,他们愿意花十万欧买,我可以不收钱,跟他们交换超度幽灵列车的条件。”
  地面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情势僵持,死灵不肯再相信教廷和学生,顽固到底,执意杀人泄愤。
  岑今没办法,眼瞳周围浮现淡粉色的雾,而后整节列车车厢发出类似锡罐压扁的声响,骤然巨响,却见车厢顶出现显眼的坍塌,洗手间位置的车厢向内挤压,发生明显的凹陷,嘎吱嘎吱摇摇欲坠的声响不绝于耳。
  “如果没办法和平解决,列车就会像一个罐头那样揉捏压扁……我指的是峡谷下面的列车,你们当中有个四口之家的魂体泄露出你们的魂体、肉体和列车融为一体,所以列车受到的伤害应该也能等同到你们身上吧。”
  列车众死灵:“……”变态!
  洗手间里的姑娘缓缓松开手,车厢里的白霜消失,温度恢复正常,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潮水退却,岑今见他们配合便满意地收回手,还贴心地帮姑娘关上洗手间的门。
  “慢慢拉。”
  姑娘:神经病。
  岑今穿过车厢,死灵们让开道,一边重复生前的行为一边利用各种角度盯梢他。
  直到列车呼啸着驶入隧道,黑暗一点点吞噬光,黄毛的身影站立在门口处,没有回头,向神明立誓一样郑重地承诺。
  “我会视你们为责任,如果梵蒂冈教廷违信背义,做不到超度你们,我会接手超度你们,无论用什么办法。”
  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先是不起眼的涟漪荡开一圈又一圈,水面波澜不算大,但一石惊起满湖鱼,鱼群汇聚,露出水面,鱼尾甩着水面激起一串串水花,这誓言很快传遍列车车厢。
  车厢内所有魂体循环的动作突然一滞,齐齐抬头看向某个方向,火车哐啷哐啷地扎进深不见底的黑暗,光芒被一点点吞噬,却罕见地出现全体死灵摆脱无望循环的几秒钟。
  散发希望微光的几秒钟,令这辆列车全体死灵记住一个人类、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黄毛。
  那个黄毛在某一节车厢突然回头笑着说:“我很讲信用的。”
  于是持续三十年痛苦无望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循环,突然卡顿,黑白胶片带闪现几个定格的画面,从飞驰的列车车厢跳进峡谷的青年,身姿像矫健的飞鸟掠过峡谷,精准地跳落在一块凸出的石头,而后地面一个巨大的坟包抖动,裂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机器和血肉之躯糅合的残骸。
  接着是撼天动地的一刀劈下,峡谷裂开,莱茵河从此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倏忽之间,众灵体回神,火车出隧道,刺眼的光线投射进车厢里,他们的视线向上,透过火车车厢看到车顶一个黄毛青年突然纵身一跃,跳下陡峭高耸的峡谷。
  谷底河水汤汤,高空一只白色飞鸟发出响亮的鸣啼,翅膀掠过白云径直向下,和黄毛擦身而过。
  刹那间,仿佛和二十几年前的身影重叠。
  车厢末尾的莱妮突然抬头,若有所思,脸色凝重,抬手抓住铁椅将其捏扁,声音嘶哑地说:“三号。我们的三号救主,怎么似曾相识?”
  埃阿高壮肥胖的身体站在她身后,耸起肩膀说道:“救主生来应当与常人有异。”
  莱妮:“但愿别出错,那是我们选定的救主。”
  第150章 幽灵列车(7)
  岑今跳落峡谷一块凸出的石块,看到镶嵌在山脉中间的巨大坟包,茂密的灌木丛自坟包顶一路延伸到莱茵河河岸。
  最奇特的是正对莱茵河的山峦侧面像被刀劈过一般,形成平原少有的峭壁地势。
  视线沿着刀劈斧凿的山峦侧面向下,蜿蜒至莱茵河,发现灌木丛下方一道约莫两米来深的天堑几乎将峡谷地表和莱茵河分成两半。
  天堑形成的角度十分巧妙,就视觉效果而言,仿佛真有神明行至此地,忽然心血来潮劈下一刀,连山带河斩成两半,堪称鬼斧神工。
  坟包表面没怎么受损,天堑距离坟包三四米,要是精准点落在坟包上,估计能将坟包下面埋葬的列车和魂体劈成两半,看着就觉得惊险。
  他跳下石块,灌木丛如摩西分海般分别向两边倾倒,泥土和浇灌的水泥纷纷滚落高处,表层下方的列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连带整座山体都似乎在颤动。
  举目眺望,庞然巨物一般的列车车体像条盘踞山峦间的大蛇,当它被惊动便会发出若有似无的轰鸣声。
  岑今在废铁般的车体上行走,突然咔擦一下一脚踩空,低头看去赫然一惊,却见皴裂的水泥块下面是黑红色的车体,而他脚踩的位置应该是窗户。
  玻璃在事故发生时就碎成渣,但是几根突出来的白骨顶替玻璃的作用,像肆意疯长的树枝。
  白骨表面覆盖一层微粉的薄膜,用锐器轻轻划开薄膜,肉眼可见细如丝线的青红血管遍布白骨,将其划开,黑红色的血流出来。
  岑今眨了下眼睛,顺着白骨末梢看去,发现它们是从倒塌的座位长出来,将那座位扶正可以看到一具焦黑的干尸与车体部件牢不可分。
  横亘着窗户的白骨应该是这具干尸的肋骨,车体遭受重击,乘客和乘客的血肉烂在一起,黏在车厢的座位、窗户和地面,与之密不可分,连带骨头也撞了出来。
  因救援不及时,再加上尸体和列车烂在一起无法分离,所以从峡谷上面倒下水泥将其浇灌成一个密闭巨大的坟包,以至于经年之后,死者的骸骨和列车融合在一起,莫名其妙拥有生命力,变成类似于树杈的物体生长。
  不止白骨,还有原本独属于人类的神经系统、血管和皮肤、肌肉组织都在缓慢地生长,逐渐覆盖列车车体,使这辆发生过重大事故的列车车体变成一只半机械半人类的怪物。
  岑今踹断几根白骨钻进几乎密闭的车厢里,脚底踩到湿漉漉的粘液有点恶心,便用重力薄膜裹住跑鞋踩在粘液上行走。
  列车内部构造和峡谷上方飞奔的列车构造一致,只是内部损坏严重,一片狼藉不说,还有干尸、肉泥、白骨和透明皮肤组织遍布,粗略一眼还以为是某些大型动物被肢解后的内部。
  他率先前往最后一节车厢,里面都是杂物,角落里堆满无数焦黑的箱子,和莱妮交给他的那只黑箱款式一样。
  将其打开,里面飘出一堆呛人的灰尘和黑色灰烬,扫干净后露出底部焦黑的十字架和一本完好无损的圣经,岑今将十字架和圣经拿出来重新安置,然后将其他黑箱全部打开,里面装满瓶瓶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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