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可欺 第108节

  这里其实还有另一条因果线,主角不敬巫师和死者,同样会被记仇,即使不被朋友当成替死鬼,死者和巫师也会找到他,并顺势找到朋友。
  而误打误撞帮助死者的主角,因此化解他不敬的罪责。
  这是从主角的角度分析出来的两条因果线,如果从巫师和死者那边分析,也是逻辑自洽的因果线。
  其次是朋友。
  结合主角和朋友、司机的对话,以及女巫师的道谢可以推测涂抹的尸泥来自于女巫师背着的那具干尸,很可能是照片里的女性,因为主角在照片里看到女孩的手指,估计是看到那枚戴在干尸手指上的银戒。
  巫师带死者回家,可朋友明显心中有愧,便将极可能属于死者的尸泥涂抹在主角脸上,试图把他当成替死鬼,这里是因。
  可惜阴差阳错,反而让死者顺利找到朋友家,这是果。
  死者的死亡跟朋友有关系是因,回来找他是果。
  巫师满脸褶皱是巫术反噬的结果,说明她要么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巫师,巫术使用过多而反噬次数累积可观,要么她和死者关系匪浅,为了替死者报仇而强行使用禁忌巫术导致可怕的反噬。
  当然巫师这条线各种推测都行,毕竟信息不多,只要因果成一条循环线,逻辑自洽就行。
  岑今仔细分析完,一瞬间为缚日罗缜密的逻辑感到悚然,他的故事其实简单,相对于悬疑和灵异都不清不楚的恐怖故事,他这故事并不算可怕。
  非常容易推测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真正可怕在于切题。
  一个简单的故事里,出现好几条逻辑自洽的因果线,而且里面出现的每个主要人物都有一条或两条自洽因果线,无论推测走向哪一边,因果逻辑都可以闭合。
  思维真的很缜密,他的故事不在于本身的精彩,而在于切题。
  这让岑今十分好奇缚日罗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除了他,其他三个故事里都会告知主角的职业,只有缚日罗藏得很深,目前只能猜测他或许是一个学生。
  同样的,缚日罗的故事里也留有未解的疑惑,比如棺材的作用,棺材上的‘卍’字以及车上两个佛僧,他被棺材的影子笼罩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中邪。
  既然尸泥不是祈福之用,那么主角是否还会中邪?
  表面上来看,他的故事跟前两个故事没有交汇,但是缚日罗最后特意强调棺材正面刻着‘卍’,而帽子少年瞬间变脸,岑今便猜测交汇点在于此处。
  棺材正面一般刻‘寿’、‘奠’等字,千岛之国的棺材不同于华夏,但他们主要信仰婆罗多教,也有小部分僧侣信仰佛教,所以棺材正面的‘卍’或许对应第一个故事里的‘拘尸那罗’。
  岑今皱眉,这交汇有点牵强,应该还有其他深意。
  如果能知道拘尸那罗的意思就好了。
  短发女的故事‘河柳’,唯一的灵异元素就是河柳长了一颗五官扭曲、类似人头的树瘤子,民间传闻柳树属阴,如果树底下藏尸,而尸体冤死,怨气深重,天长日久就会在树干上长出一颗五官与死者相似的树瘤子。
  故事里没有直接点名柳树藏尸,但是前后都有不少提示,比如主人公的同事悄无声息地消失,再比如故事结尾借路人之口说出附近经常有人失踪。
  这大概才是市民抗议,并坚决铲掉河柳的原因,他们大概认为夏天大片柳条遮蔽河岸,很容易发生劫杀和偷抢。
  主人公估计早有心理问题,她反对种植红树的原因是其根系发达影响地铁建造,可是红树建在河岸边,且有巩固河堤之效。
  她觉得提议铲除河柳的人们忘记夏日乘凉的恩情,可是谁会在大夏天逗留室外?现在这鬼天气,就是室内不吹空凋都会热中暑,何况还在外逗留。
  此处可以看出她借口自我矛盾,不是思维混乱,也不是她真的热爱河柳,而是为了掩藏河柳的秘密。
  车祸现场,主人公撞到精英男故事里的律师,车祸中的死者有可能是律师委托人的丈夫和小三,这里分别呼应帽子少年和精英男的故事。
  可是最后主人公为什么如释重负?
  难道她觉得车祸中丧生的死者社会地位比较高(疑似市长),就能转移人们对河柳根系的瘤子的注意?
  假设河柳根系的瘤子是人头,那么这就是一桩刑事重案,关注度甚至能盖过连环车祸和死者,主人公的如释重负未免自以为是。
  照这逻辑推敲下去,结合主人公的身份是一个低学历的环卫工,受‘官重民轻’等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影响,得出河柳藏尸一案可被忽略的结论倒不足为奇。
  只是正常逻辑推敲下,短发女故事里的主人公活不到下一个故事。
  难道这就是她的角色线?她已经推敲出来?
  其他人看向短发女的神情多了一丝凝重,显然他们觉得短发女的角色线快完了,但短发女的表情没有通关的轻松,可见她的角色线还不完整。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在演戏,前提是她的演技天赋绝佳。
  否则岑今不会看不出来。
  短发女的故事应该还有哪里不对——等等,律师。
  环卫工看到律师公文包露出来一点的文件就认出是离婚诉讼类的,首先一点,她识字。
  其次,识字和文化水平高是有区别的,比如能够说出‘离婚诉讼’这种较为专业的词,至少文化水平高中或高专。
  最后,她知道红树、榕树根系发达,而大部分人可能连红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杀人埋尸多年没被发现,智商肯定高,文化水平也不低,绝对不会出现‘高官携情妇于车祸丧生’的关注度大于‘河柳藏尸’的错误结论。
  除非离职的同事、失踪的市民和河柳藏尸都跟环卫工无关,她只是单纯喜爱河柳,高官死亡则代表换届,原先更换河边树的提案搁置——
  还是不对,河柳藏尸只会加速该提议的进程。
  或者河柳藏尸的推测错误,根系末端的瘤子确实是柳树畸变的树瘤。
  岑今抠着指甲思索,假如河柳藏尸的推测失误,则短发女的故事里既无悬疑、也没有灵异元素,只是一个主人公心理有点古怪的、阴差阳错的故事。
  如果故事后期走向确定有灵异元素,短发女的故事就比较难圆。
  假设河柳藏尸的推测准确,则前后逻辑脆弱,很容易进入逻辑不通的怪圈而被淘汰。
  缚日罗和短发女接棒讲故事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一群人展开头脑风暴,直到短发女的故事出现明显的逻辑怪圈,众人才有时间停下来仔细思考两人的故事,因此耗费时间较长。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精英男打破安静:“你的关键词。”
  短发女:“生存。”
  众人闻言皱眉,原位变换姿势,有些坐立不安。
  红唇女抱着胳膊面无表情,而精英男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显然所有人都觉得难度太高而产生浮躁的情绪。
  学生妹妹小声说:“下一个吧。”
  下一个是同性恋人中的长发女,她依旧埋在短发女的肩膀上,瓮声瓮气说道:“我的故事叫眼睛。”
  不知为何,这故事名字一出来,室内温度便有些下降,众人都感觉到寒冷。
  认真说来,名字越寻常普通,故事一定越吓人,不过长发女胆子那么小,估计不敢说恐怖故事。
  如此一想,众人便都松懈下来,长发女不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缚日罗一直盯着长发女看,被短发女发现狠狠瞪了一眼才收回目光,在手机上打一行字递给岑今看。
  【你记得长发女的样子吗?】
  岑今瞬间感觉更冷,后背一股股冷风袭来,回头看,果然正对空调,于是朝旁边挪,没回答缚日罗,但眼角余光不由自主锁定长发女。
  好像自进来后就没有看过长发女的脸。
  缚日罗又打了一行字:【听其他人说,这对情侣最早出现在房间里,我没见过长发女抬头。他们是工作人员假扮的npc?】
  岑今回复他:【只有玩家npc。】
  缚日罗还想再问清楚点,那边长发女开始讲故事了。
  “从小,我的家里挂着一幅立本买来的画,据说是我叔叔去立本做生意带回来的。
  说起我叔叔,我真是讨厌他。
  在我有记忆开始,他总是住在阁楼,大夏天穿很厚很密的棉袄,然后从白天到晚上都在吹空调。
  每个月月末,我妈妈总是因为太高的电费而跟爸爸、奶奶吵架。”
  长发女似乎不太会讲故事,不仅磕巴,而且转折生硬,刚切入‘画’,下句转到‘叔叔’,有些摸不着重点。
  “我讨厌叔叔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买来的那幅画,一开始挂在客厅,后来妈妈嫌画风妖艳不正经,强硬地把它挂到我的房间里,导致我每天晚上都在她的注目下睡觉。
  那幅画着色大胆,色彩艳丽,笔触古朴,很有浮世绘的风格。
  画上是一个身穿华丽和服的女人,背对着看画的人,微微侧过身来,披散着浓黑的头发,她皮肤很白,白得发光,虽然只能看到一小截脖子和脸颊,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美丽,而且有一种纯欲的致命吸引力。”
  一开始没人反应过来,直到长发女人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而他们仔细回想她的描述,陡然察觉不对的地方。
  画里的女人是背对画外人的姿势,为什么主人公说她每天晚上在‘她’的注视下睡觉?
  “我一开始很喜欢她,她真的漂亮,后来不喜欢了。”长发女没说不喜欢的原因,就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孩,不过她的描述里也确实是个小孩。
  这是唯一一个以小孩为视角的故事。
  第80章 故事会(5)
  长发女还是把脸埋在短发女的肩膀里面,其他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她如云般光滑的头发。
  空调风似乎更冷了,房间里不少人都缩了缩胳膊,岑今的手臂浮起一排细密的鸡皮疙瘩,甚至能听到身后正对着他的空调风呼呼声。
  但下一刻,空调明显关小了些。
  岑今诧异地回头,正对着他的空调风确实小了许多,风度处于一个吹得他很舒服的大小。
  难不成是老板还记得他几年前在岗位上的付出?
  但是房间里除了他,其他人还是很冷的样子,明明只有一台空调。
  “八年那年夏天很闷热,每天温度高到30c,可是妈妈不让开空调,每天都在风扇的嗡嗡声和黏腻的汗水中醒来。
  这天,我照例满身大汗地醒来,坐在床边,正对着风扇,身后的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屋里很敞亮。我用眼角瞥墙上的那幅画,心想,她一定又看了我一晚上。
  都怪阁楼里的叔叔把她带回家,希望她不要缠上我,我现在可没有偷盗的癖好。
  妈妈在楼下催我下去吃早餐,我洗漱完毕,一边吃一边看着妈妈把准备好的早餐重重摔在奶奶桌前,爸爸在看电视,后脑勺对着我们,假装看不见。
  但是我知道他看得见。
  奶奶无可奈何地叹气,苍老的模样有些可怜,我心软,但是一看到她眼睛位置的两个黑洞就生气,再想到就是她坚持让叔叔留在阁楼就更加生气了。
  所以我大声喊妈妈,故意说房间里的画太讨厌了,家里那些重要的东西快被她偷光了。
  因为叔叔当年去立本的路费就是偷走奶奶的私房钱和爸妈结婚的钱,他们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偷’这个字在我们家非常敏感,所以妈妈很配合我的演出,在厨房里指桑骂槐。
  尖锐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嘈杂声让我后悔提起房间里的画。
  唉,为什么他们不明白我其实说的是真话?
  奶奶端着餐盘去阁楼给叔叔送餐,我背上书包在玄关那里穿鞋,回头看着在看报纸的爸爸说:爸爸,如果一直假装看不见,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真的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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