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我们家现在已经鸡犬不宁了

  外婆小腿骨折,白筱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晚上辗转反侧,意识昏昏沉沉,又好像没睡着。
  她知道郁绍庭半夜里起来过,也知道他接了个电话,他拿着手机去了外面,所以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白筱早晨起来,脑袋晕乎乎地,有些难受,旁边的郁绍庭已经起来了览。
  ……
  她在别墅外面的游泳池边找到郁绍庭。
  他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背影修长挺拔,一手抄在裤兜里,碧蓝的池水映在他的裤腿上,波光粼粼。
  郁绍庭忽然转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白筱,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先这样,挂了’,他接完电话,走到白筱跟前,也看到了她浓浓的黑眼圈:“昨晚上没睡好?时间还早,再去补一觉。”
  “睡不着。”白筱摇头,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郁绍庭牵过她的手:“丰城那边公司遇到些事。安娜起床了吗?让她给你做点开胃的早餐。橹”
  两人走回别墅去,白筱却突然低叫一声,她的眉心拧起,郁绍庭侧头问她:“怎么了?”
  “……脚底好像踩到什么了。”白筱拢了拢散落在脸颊侧的长发,脚底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刚出来穿了拖鞋,走路时也没注意,这下低头才看到,旁边有几块小小的玻璃。
  郁绍庭立刻蹲下,让她脱了拖鞋,抬起她的脚,小小的玻璃片扎进了她的脚底,流了血,他蹙眉打横抱起她快步进了别墅,走去洗手间时喊了‘安娜’的名字,让她把急救箱拿过来。
  白筱坐在马桶盖上,看蹲着替自己洗脚的男人,他清洗到她被扎伤的位置,抬头问她:“疼不疼?”
  她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力道:“已经不怎么疼了。”
  郁绍庭把毛巾丢回盥洗盆,又把她抱去了客厅,拿了急救箱里的红药水替她擦拭。
  药水刚碰到伤口时,白筱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他固定住她的脚在自己腿上:“忍着点,先把药擦好。”
  “嗯。”痛楚渐渐消失,白筱双手后撑着沙发,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皱起的眉宇间流露出来担心。
  郁绍庭起身收拾起药水跟棉签,白筱仰头望着他,突然开口:“下午,我跟你一块儿回国吧。”
  “你脚受伤了,怎么走路?”郁绍庭看了眼她的脚,又拿了创可贴给她贴上:“好好待在这里。”
  “外婆的腿骨折,我不放心。”
  “蔺谦已经去了黎阳,我回到国内,也会立刻赶过去看老人家。”
  白筱拧眉:“那不一样,你去跟我去……我是她的亲外孙女。”
  郁绍庭放开了她的脚:“那你说,想要怎么样?”
  “……”她想要怎么样,他不是知道吗?
  郁绍庭把她鬓边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低沉的嗓音趋向于温柔:“哪有孕妇三天两头在天上到处飞的?你先在这里住着,平时有景希陪着你,黎阳那边,一旦有情况,我打电话给你。”
  白筱张嘴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又响了,郁绍庭拿了手机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喂……”
  ——————————
  白筱算了算时差,确定黎阳那边还不算太晚,拨了个电话给照顾外婆的小吴嫂。
  “老太太,精神好着呢,刚睡着。”这会儿,黎阳那边,大概晚上九点多。
  白筱又问了几句,小吴嫂把老人家的情况都说了:“就是年纪大,恢复起来有些慢,其它的,没啥。”
  “对了,太太也刚回家去。”
  白筱没听明白:“哪位太太?”
  “……”小吴嫂没想到白筱这么问,就道:“不是您母亲吗?老太太一出事,她就从丰城赶过来了。”
  白筱挂了电话,转身,正好看到郁景希肩上搭了条小毛巾,秀气地打着哈欠走出洗手间:“起床了?”
  “给谁打电话呢?”小家伙顶着个乱蓬蓬的头发凑过来。
  白筱没隐瞒外婆跌倒的事,郁景希听了,颇为担心地拧着小眉毛:“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外婆。”
  “你跟小白待在这里。”郁绍庭不知何时上了楼,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直接扼杀了她想拿郁景希当盟友来说服他的企图,他转眼看向瘸了脚的白筱,“下午司机会送我去机场,你在家好好休息。”
  ……
  郁绍庭回国,没带任何行李,白筱站在门口,扯了扯他挺括的衬衫袖口:“一块儿回去吧。”
  “你现在这样子,你说,我是先照顾你呢,还是先照顾孩子?”
  郁绍庭看了眼她的脚,眉眼柔和,侧过身正对着她,双手搭着她的肩头:“听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郁景希喝着橙汁,在旁边插话:“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白的。”
  难得,郁绍庭对儿子露出和蔼的神情,摸了下他的头,拉近白
  tang筱亲了亲她的额头,才上车离开。
  郁景希蹭到白筱身旁,胖嘟嘟的小手指捏了捏她的手背,说:“没事没事,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呢。”
  白筱望着儿子明亮清澈的双眼,脸上是淡淡的笑,握紧了他的小手。
  ——————————
  晚上,郁景希很自觉地搬了自己的枕头跟被子过来跟白筱睡。
  白筱靠在床头,等郁景希睡着后,她看了下时间,又给黎阳那边打电话询问,抱着小小的郁景希躺在床上时,白筱想着郁绍庭应该还在飞机上,闭上眼,不过几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以前的她从不曾这么粘人,但对象换做是他,她觉得,自己彻底成了藤蔓,攀附着他生长的藤蔓。
  睁眼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他,闭上眼还是他,这份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越酿越浓烈。
  翌日醒来,白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郁绍庭打电话,估算着他应该已经下了飞机。
  那边很快就接了,周遭闹哄哄的,白筱问:“刚下飞机?”
  郁绍庭可能估算了下拉斯维加斯跟丰城的时差,让她再去睡会儿。白筱不想睡,只是叮咛他照顾好自己。
  挂电话前,郁绍庭对她说:“我明天去一趟黎阳,别太担心,晚上好好睡觉。”
  ……
  下午,白筱陪着郁景希一起给游泳池换水时,迎来一位客人,她没见过对方,对方却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就是白筱?”
  白筱雪纺衬衫的袖子还撩起着,牛仔裤的裤脚也卷起到小腿肚处,长发扎起盘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颊侧,循声转过头去,她的手上还拿了皮管,站起来看到了站在栅栏外的中年女人。
  郁景希已经冲对方喊道:“二姑姥姥。”
  来人正是徐瑞玲,她挽着个手提袋,气质雍容贵气,看到站在一起的白筱跟郁景希,神情夹带了些许复杂。
  谁会想到,曾经淑媛的丈夫,会变成老六的女婿。
  白筱根据郁景希那一声‘二姑姥姥’,大概推测出对方的身份,拍了拍郁景希的小屁屁,说:“去开门。”
  徐瑞玲进来后,环顾了一圈别墅,这里自己以前也来过,当时淑媛还活着,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
  这也是她首次见到白筱本人,乍一眼瞧见,确实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算起来,那孩子确实也就二十三四岁,她诧异的是,白筱会在这么年轻就跟郁绍庭生下了郁景希,一路进屋,都在明里暗里观察白筱。
  白筱让安娜给徐瑞玲泡了茶,徐瑞玲发现她走路姿势怪异,问:“你的脚怎么了?”
  “……早上不小心被玻璃片割到了。”
  郁景希端着茶杯出来,一边忿忿地说:“一定是隔壁那个矮冬瓜趁我们睡觉,偷偷丢过来的!”
  白筱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拿了热水去浇他养的那盆花,他会这么做吗?”
  郁景希撇了撇嘴角,把茶杯端给徐瑞玲后蹭到白筱身边坐下。
  徐瑞玲瞅着相处融洽的‘母子’,不免感叹血缘的强大,不由地,又想到自家的老六……
  “郁绍庭昨天回国了。”白筱见徐瑞玲不开口,只好自己先起了个头。
  “其实我这趟来拉斯维加斯,是特意找你的。”徐瑞玲看着白筱,又说:“至于缘由,你应该清楚吧?”
  “……”
  “你来拉斯维加斯的前一天晚上,老六吐完血就晕倒了。”
  白筱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地揪紧了裤子布料。
  徐瑞玲把茶杯搁到茶桌上,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是老六的孩子,不过,你更像你妈妈。”
  白筱没作声。
  “徐恒那天应该去找过你吧?我这趟过来,跟他一个意思,希望你跟我去一趟首都。”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白筱抬头,望着徐瑞玲道:“我今天的回答,跟那天的,也一个意思。”
  徐瑞玲一愣,显然没想到白筱拒绝得这么干脆,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她盯着白筱问:“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在意了?哪怕老六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女儿,你也不愿意去见他一面?”
  “我姓白,我的亲人只有在黎阳的外婆,至于其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白筱一番话,让徐瑞玲皱眉,她的声音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你身体里流了一半徐家人的血。”
  郁景希瞧见徐瑞玲突然阴下来的脸,仰头看了看白筱,小手抓着白筱的衣服紧紧地贴着她。
  白筱看出孩子的担忧,搂着他,对徐瑞玲道:“你回去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首都。”
  说完,白筱冲她点头,拉着郁景希起来:“不是说要组装新买的钢铁侠模型吗?现在刚好没事,上楼去。”
  “因为你,我
  们家里已经鸡犬不宁了。”
  徐瑞玲也跟着站起来,看着白筱的背影说:“现在,老六执意要跟夏澜离婚,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白筱回过头看她,脸上是不解的表情:“他……为什么要离婚?”
  对徐敬衍,白筱的感情是复杂的,由最初的把他当初敬佩的长辈,到如今,对他是避而不见。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给郁绍庭打电话,不敢直接打给你,知道你怀孕了,怕惹你生气影响你的身体,只能打给郁绍庭,问他关于你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他一醒过来就偷偷出院,订了机票来拉斯维加斯……”
  “我没有见到他。”白筱确实不知道,徐敬衍居然还来过这里。
  “你现在这么排斥他这个父亲,他又怎么敢贸贸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以为是他小时候不要你了,但我这个弟弟在当年的事情里也是个受害者,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现在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白筱只是问徐瑞玲,徐敬衍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
  提到这个问题,徐瑞玲的太阳穴胀痛,不由想到现在一团乱的徐家。
  那晚,她送徐蓁宁回病房后去照顾老六,结果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大嫂在跟大哥说什么,是夏澜偷换了当年那份亲子鉴定的样本,还没等她回过神,徐家那边保姆又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快回去一趟。
  当她回到大院已经是凌晨,看到夏澜不顾重伤的身体,冒雨跪在家门口,怎么也不肯起来……
  徐蓁宁坐在一旁轮椅上泣不成声。
  她问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沉着脸不说,在夏澜晕倒的时候,让她把人送回医院去。第二天早上,他们去病房看老六,结果床上空空的,找不到人,三天后老六再出现,脸色苍白憔悴,第一句话就是:“我打算离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徐瑞玲也不敢胡乱断言,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不清楚这里面的纠葛。
  所以听到白筱这么问,她说:“具体的情况,等你回去了可以自己问老六。这趟,是我爸让我过来的,话我已经带到,至于去不去,决定权在你。你躲在这里,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真相,我能理解。”
  “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谁在为你善后?”
  “……”白筱眼眸闪烁了下。
  徐瑞玲继续道:“我来拉斯维加斯的前一晚,夏澜昏迷醒过来,割脉了,要不是进去查房的护士及时发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这些,你可以不管不理睬,那么郁家呢?”
  “你跟郁绍庭的结合本就乱,如今是乱上加乱,你不在,所有事自然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徐瑞玲走之前回头看着白筱:“老六没想不要你,最起码在我这个阿姐看来,在得知你是他的孩子后,他比任何人都来的高兴。”
  ……
  徐瑞玲走了,外面响起栅栏门合上的声音,白筱却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郁景希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应答,想的都是徐瑞玲离开前留下的那番话。
  ——————————
  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徐敬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婚姻会遭遇滑铁卢,也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座围城。
  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错失所爱,与亲生骨肉分散二十多年,都是拜自己如今的枕边人所赐。
  徐敬衍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夏澜,红了眼圈,她说不是她换的,她说她仅仅是拿了一份亲子鉴定书寄给徐家,她说她这么做只是太爱他了,甚至可以以死明志,可是,要他怎么再去相信她?
  大嫂说,她亲耳在病房门口听到夏澜跟徐蓁宁的对话,亲耳听到她们说,当年的事都是夏澜一手策划的。
  徐敬衍去了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他才稍稍冷静下来,给郁绍庭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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