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9 承蒙厚爱

  二楼茶房,我和程志远、小峰哥跪坐在一间田园风格的单间里,一个长相端庄的茶艺师温文尔雅的帮我们洗杯、泡茶,我盯着渐渐舒展的茶叶怔怔发呆,十几分钟后单间内被淡淡的茶香味弥漫笼罩。
  给我们泡好茶以后,茶艺师很懂事的径直退出房间。
  沉寂良久之后,小峰哥率先开腔:“三儿,事情发展的方向现在已经超出了咱们想象,国字号单位介入了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避其锋芒,再这么生耗下去,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崇州市这边的产业现在基本上已经跟王者撇干净,我和阿远特意留出来几家酒店和夜场,就是专程给上面做业绩的,要我说,你出国吧。”
  我“滋溜”吸了一口茶杯,摇了摇脑袋道:“再等等,石市那边还没利索,我如果不吸引住火力的话,伦哥那头更孤掌难鸣,还有就是青市,罪和瞎子还没判,等他们彻底判了,有个具体日子,我才能放的下心。”
  程志远有些着急的说:“三子,这么继续耽搁下去,我怕你最后想走都走不了。”
  “你以为我现在想走就能走的了吗?”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头道:“刚刚那个蒋光就是颗小卒子,说白了不过上面摆出来吓唬我的,国家要想真抓某个人,就算躲到地狱十八层也篮子用没有,他们之所以现在不动弹,肯定是有某种原因的。”
  “咣当!”
  我刚说完话,木质的推拉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拽开,陈花椒黑着脸走进来,一屁股崴坐到我旁边,骂骂咧咧的嘀咕:“这帮大仙真是快被我养肥了,奶奶个哨子的,现在给钱都不好使了,操!”
  我笑呵呵的搂住陈花椒肩膀安慰:“非常时期非常态度,别那么大火气,我刚刚观察了半天,这个老王对你还凑合,我喝完这盏茶就闪人,别让他难做人,还有你也是,都鸡八多大岁数了,能不能别老是摆出那副年少轻狂的屌样子。”
  陈花椒小孩儿似的鼓着腮帮子咒骂:“老王不讲究,如果不是我叔,他根本没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今天竟然还特么领着什么办公室的跑我这儿耀武扬威,等我腾出来时间,非得好好跟他盘盘道,再有就是我实在想不透我身边怎么可能还有眼线。”
  我皱着眉头呵斥他:“别扯淡,好好过个年比啥都强,听明白没?眼线什么的你也不用去琢磨了,你这酒店连服务员带保安不下好几百人,刚刚你领我你能保证谁干净谁脏啊?”
  陈花椒压低声音看向我:“吃完晚饭再走吧,老王说他想办法支招把蒋光那帮人全都打发到公安招待所去。”
  我沉吟一声,最终没舍得拒绝兄弟的这份请求,使劲点了点脑袋,我们彼此心里都特别明白,这次分手,再见面时候,不知道究竟是哪年哪月。
  晚饭我们就在这间看上去挺典雅的茶室里进行的,一顿再简单不过的烧烤,几瓶墨绿瓶子的廉价啤酒,时至今日我们这帮起家的兄弟,谁都能吃的起鱼翅燕窝,但彼此怀念的可能确实曾经那份一块撸串抢烟抽的荒诞岁月。
  青春,永远都是人们唠不完,说不尽的主题,当今的社会太过浮躁,人们每天都生活在钢筋水泥浇筑的都市里,学着怎么去生存,尝试如何去迎合,脸上的面具一天比一天厚重,混的好的,夜夜笙歌,想办法混的更好,混的差,每日流连于房贷、车贷之间,我们似乎都忘了,青1春的味道,忘记了我们曾经也只是个孩子。
  几瓶啤酒下肚,我稍稍有些上头,打着酒嗝抄起瓶子大喊:“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只谈友情,不论社会,就好好的混一世兄弟。”
  喝着酒,撸着肉串,我莫名想起来很多年前我要干掉大老板时候,他眼中的释然和平静,当时的我特别不理解,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的他,兴许真的是一生当中最轻松的日子。
  陈花椒的眼角稍稍有些泛红,咬着嘴皮呢喃:“马蛋得,真有下辈子,我特么肯定要早点跟你们认识,说啥陪着你们多过几回生日。”
  程志远耷拉着脑袋,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自言自语:“真有下辈子,老子说啥当个学霸,努力学好数理化,实现四个现代化。”
  小峰哥话语简练的跟我碰了一下:“三儿,好好对菲菲,保重好你自己,别让她受伤。”
  “还有圆圆,照顾好我儿时的梦中女神。”陈花椒嘟着嘴巴插话。
  程志远也挥舞着拳头捣乱:“就是,照顾好圆圆,不然老子肯定跟你拼命昂!”
  “喝酒!”
  “再见,青春!”
  “干杯!”
  我们几人纷纷举起酒瓶,“叮”的一声碰在一起。
  酒足饭饱,意味着就是分别,喝酒的时候我其实故意偷奸耍滑,目的就是把他们给灌倒,谁知道他仨今天的酒量出奇的勇猛,愣是半分醉意都没有,我们几个慢悠悠的从酒店的后门离开,临行前我发现那辆q7被剐蹭的车身已经让完全修复,撞烂的反光镜也换成了新的,不用说,肯定是我老儿子陈花椒找人弄的。
  “三哥我喝多了,看路迷糊,坐你的车。”
  “我也迷糊。”
  几个人赖皮似的纷纷拽开我的车门钻了进去,我没吱声,摇了摇脑袋,最近驾驶座上我,发动着车子慢慢朝着国道的方向驶去,尽管一路上我的车速都特别慢,但终点不会改变,该来的终究要来。
  临县通往石市的国道口,我将车停到路边,朝着始终沉默不语的仨人努努嘴道:“到站了,各位旅客请带好自己的行礼下车。”
  “这特么就到了啊?你肯定是抄近道了。”陈花椒揉了揉红肿的眼眶抻着脑袋看向车窗外,朝我撇撇嘴摆手:“不算,你继续开,等到石市,我们再下车。”
  我别过去脑袋,声音干哑的呵斥:“别扯淡,古人们不是早就说过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该鸡八闪人赶紧闪人,别让哥哭给你们看哈。”
  陈花椒撸起袖管瞪着牛眼问我:“三哥,你跟我撂句实在话,我家老三出生的时候,咱们能不能再聚到一块?”
  “你要特么一年产两窝,我肯定是来不了。”我掏出烟盒瞟了一眼,正好就剩下四支,干咳两声道:“一人一根烟,抽完散伙,从今儿开始,你们不认识小三,三子也遗忘了你们。”
  昏黄的路灯,将我们几个的身影拖得很长,凛冽的寒风,吹着雪花,落在我们的身上,画面稍微有点伤感,几个人一改之前大口大口嘬着烟嘴的习惯,全都吸的特别矜持。
  眼瞅着手指中夹着的香烟抽到尽头,烟头自然脱落,我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朝着他们几个深深的鞠了一躬:“承蒙兄弟们厚爱,我赵成虎才能够走到今天,都是实在兄弟,我有一说一,这回的结果到底是啥样,我不得而知,我就一个请求,假如我走在各位的前面,老父亲百年之后,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抬抬棺,守守灵,如果我能侥幸逃出,后半辈子,我肯定拖也得拖着你们见天的醉生梦死,麻烦了!”
  “你爹就是我爹,没得说。”陈花椒红着眼睛使劲点了两下脑袋。
  程志远和小峰哥则重重捶打两下胸口朝我保证。
  “走了,谁尼玛哭谁是爬爬。”我将烟头弹飞,拽开车门,丢下一句话后,逃也似的狂踩油门朝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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