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十年后

  ……
  十年后。
  今晚有一场慈善晚宴,谭全雨作为微影公司的董事和太太甄影出席。
  十年来他的公司发展稳健,内部斗争无数,经历了投资人更替,合伙人晋升,政府政策利好,重组上市各种事件后,他成为微影最大的董事,眸中神色比以往复杂几许,不怒自威、杀伐决断的成熟男性气质更吸引人。
  晚宴上精致的美食和颜色漂亮的醇酒,夫妇和无数人交际,谈笑风生,你来我往也不算无聊。
  甄影坐在谭全雨身边,台上某位香港贵妇正在讲自己的慈善生涯及心路历程,现场捐出一对隋代汉白玉坐狮作为今晚拍品,所拍金额全部纳入丽群慈善基金会,希望台下各位社会贤达慷慨解囊,为山区爱心小学贡献一份力量,舞台边的屏幕显示谭全雨伉俪刚刚拍得一幅十七世纪的油画,甄影借着台上的声音遮盖,和他八卦台上那位贵妇的艳情史,和美院的小男生有染,拿丈夫的钱养小狼狗,听说养了不止一只。
  谭全雨漫不经心地听着,不知道甄影叁天两头忙着拍戏从哪知道这些八卦,她历来生机无限,他端杯饮下香槟,随口问她,“你没养吧?”
  谭全雨饮酒时下颌线条优越,甄影看得心神一晃,借着台上灯光暗下来,她仰头亲他的脖颈,留下一个湿亮的吻痕,“你好帅啊。”
  都十年了,他的一举一动还在让她心动,养什么小狼狗?有他这个老狗逼就够了。
  甄影保持身材,吃了一些便放下刀叉,百无聊赖翻看拍品目录时,有人来打招呼,叫她甄小姐,殷切热情。
  对方自我介绍,说是大陆影视发行商的总监,和甄小姐的香港演艺公司有合作。
  那年,《东宫皇后》大卖,陈迭因为第二次心伤又远走他乡,甄影怀二胎,推掉的片约和广告约无数,等到她生完二胎出月子,港姐冠亚季军和演艺圈新人频出,香港电影圈忘了甄影这号人。幸好有部大卖电影的女主角加持,甄影在内地拍电视剧时,演上了女二女叁女四,乐得清闲,也没有乌七八糟的应酬和商务。
  踏入二十一世纪,香港电影业逐渐式微,发行商把八九十年代黄金期拍摄的电影打包卖给视频网站,也有发行商趁着怀旧情怀大热,推出4K剪辑版本重新放上电影院线。
  今晚的大陆发行商和甄影提这事,说《东宫皇后》是香港电影的经典之作,公司翻看了母带,要推出重新剪辑版,里面她和陈迭导演在床上的湿吻戏码很有艺术美感,是这部电影重新上院线的爆点之一。
  甄影心里大道不妙,突然听见玻璃爆裂的声响,再去看时,身旁的男人已是气极捏碎了玻璃高脚杯。
  ……
  临近深秋,夜风吹来,高台下方的柳树枝条在风中飘摇,风吹覆在裸露的肌肤上有种凉意。身后宴会厅里繁复璀璨水晶灯高挂,整个大堂灯火通明,圆拱形的窗户映出里头的残宴,宴会方歇,但可以想象刚刚里面的人潮往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欢乐盛况。
  甄影披着谭全雨的西装外套,显得她娇慵玲珑,拿手包在胸前,不知是第几次打量他的神色,他的俊脸铁青,手插西装裤袋,不发一言。
  司机打来电话,说现在堵在南山大道,行驶艰难,得四五十分钟后到。
  甄影挂念女儿谭绒,她有些发烧,因为谭全雨喝了酒,甄影等不及司机来索性自己开车回家。
  甄影系上主驾驶的安全带,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放在后座,她对副驾谭全雨说,“我不想在这和你吵,我们回家再说这事。”
  做贼心虚,索性来个先发制人,甄影的把戏,做了十二年夫妻,谭全雨很清楚。
  “我无意和你吵。”谭全雨在副驾阖眼假寐,“我刚刚到现在半句话没跟你说。”话都没说,何来吵架?
  启动汽车的甄影听了他这话,自己先绷不住了,“都十年前的事了,你现在再对我发火有意思吗?你镜子里照照现在样子,要活吃了我一样。”
  谭全雨翻起旧账,“我记得前一晚我们两个刚上过床,第二天你就和陈迭接吻,甄影,你可真行,你拍戏的时候有和他上床吗?你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吗?”
  甄影握着方向盘,“谭生,你的记忆力真好。哪怕当初不是陈迭,换个别的男演员我也是要吻上去的呀。我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你吃和我搭戏的男演员的醋?吃的过来吗?”既然他翻旧账她就挑他的错处,“再说了,你敢说你在外做生意应酬商务的时候,没和外面的女人亲亲摸摸乱来过吗?”
  这话让谭全雨怒极反笑,“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没有。”他真敢说这句话,有了她,这些年在外他连母的都少看一眼。
  甄影自得地下巴微仰,“那是我的功劳,因为我管得好。没我盯着,你的心都不知飞哪去了。”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车前突然红光一闪,整个车头撞了上去,传来剧烈的大声的砰的一声!甄影下意识尖叫,副驾的谭全雨反应迅速地扑过来用身躯护住她,“甄影!”
  甄影在巨大的冲击下被安全带牵扯,车内的安全气囊嘭的弹出,谭全雨下意识扑过来护着她,等到她缓过来,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出车祸了。
  幸好夫妇没事,当谭全雨从她身上退下来的时候,甄影紧紧攥着他的西服,刚刚和他吵架一事此刻烟消云散,她甚至都忘记为什么而吵,眼儿湿润地望着他,讷讷地叫他名字,险些哭出来。
  出了车祸,二人在安静的车厢里对视,相对无言,微妙的情绪疯狂涌动,窗外传来交警的鸣笛声,看车前,应该是甄影撞上前车,又被后车撞。
  谭全雨想下车处理,甄影拦住他,“你喝了酒,被人以为你酒驾就麻烦了。要是被拍,明天的股价还要不要?”
  赶来的交警查看现场,对胸前的对讲机汇报双季大道路面太堵导致五车连环追尾。
  甄影开的车是第叁辆迈巴赫,先撞上车前的宝马,又被车后的奔驰撞。
  夜晚的双季大道霓虹灯高耸,灯火通明照亮两旁的参天高树,路上散步的行人无数,隔着栏杆看热闹甚至举着手机拍摄这追尾现场,讨论声音不断。
  披着披肩的甄影在跟交警讨论车前的撞痕,她的车前灯玻璃爆裂,车尾被刮花撞伤,几位事主站在路旁商讨这事怎么处理。
  交警说现在路段拥堵,不要妨碍别人行车,车能开的先开走,明天去城西交警队商讨解决方案,警局会出具处理意见。
  甄影重新上车,副驾的谭全雨说让司机现在过来开车,后续明天叫司机去处理。
  甄影摇头说自己能开,但她行驶回家的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有种叫做后怕的情绪像藤蔓疯狂滋长,如果刚才的车祸再大些,是不是就天人永隔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甄影已然忘记和他因为什么破事而吵到气氛剑拔弩张,暗潮汹涌。
  谭全雨察觉到甄影的慌张,温柔地覆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掌温暖坚定,“没事,我在这里。”
  到家已是夜深十二点,小学叁年级的谭绒和四年级的谭奕裹着小被子安稳入睡,甄影探过女儿的额头,掖她的被子,看二人明天上学的书包整理好才回房。
  卧室里,洗澡后的谭全雨裹着浴巾出来,甄影在穿衣镜前叫他来帮忙拉下礼服身后的拉链。
  绞着的细密拉链往下是她圆翘的屁股,玉背渐渐展露,老夫老妻,甄影当他的面换衣已成习惯,当她转身抱住谭全雨时,她刚刚忍住的眼泪要夺眶而出,她求和,“你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好,和陈迭接吻那事是我不对,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都是我的错。”
  ……
  其实二人在今夜晚宴之前吵过架,那时候甄影琢磨着在一起时间渐长,性生活虽然和谐,但少了些新鲜感,于是买了一套粉红色的兔子装。
  前几天晚上换上,甄影戴着兔子发箍,粉色长长的耳朵一只竖着,一只半折着,粉色的上衣遮不住多少。
  谭全雨那晚回房,讶异她怎么扮成这样,有些不习惯,她在床上摆出妖冶的姿势,他让她叫一声。
  甄影不知道这么可爱的小兔子该说什么,“主人,来吃掉我?”
  听得谭全雨想笑,他不太吃可爱粉嫩这套,以前她扮技师少妇或狐狸精之类的角色他都激动得厉害,现在冷不丁来个粉嫩嫩的兔子,“你扮小兔子不太像,不是你的性格。”
  言外之意就是——扮的很好,下次别扮了。
  谭全雨喜欢甄影的美艳成熟,风情万种,她现在扮嫩扮纯,他有些不适应,甚至升起某种微妙的悖伦感,他像在和别的女人睡觉。
  这下甄影不乐意了,扭开他,“我不像?那是见过哪个扮兔子像的女人呀?谭生给我引见引见。”如果她真长了两只兔子耳朵的话,现在应该都耷拉着。
  谭全雨撑着床面,“你这么牙尖嘴利,扮什么兔子?明明不是你的风格。”
  回答他的只有甄影把兔子发箍摘下来,穿上睡裙离开卧室,“我打算扮兔子给你新鲜感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解风情。”她撇下一句话,“你以前都叫我小猪叫我狐狸精,现在好久没这么叫了,是叫别的女人去了吧?”
  谭全雨在后面叫她名字想解释清楚,甄影已经去女儿卧室陪她一起睡了。
  谭全雨的确不再叫甄影小猪和狐狸精了,是因为儿女渐大,当初谭奕刚学会说话,对抱着他的淼淼奶声奶气说了句,“papa   mama   小猪。”
  淼淼竟然明白谭奕想说什么,学着小孩的幼稚嗓音回他,“阿奕,你见过猪的。上次我们去乡下,栏里臭臭大大只就是猪。”
  路过婴儿房的谭全雨听了这对话,他叫甄影小猪是情趣,让谭奕联系到他妈妈‘臭臭大大只’就不妥了。
  出于维护甄影的念头,谭全雨提醒了淼淼,也不怎么再叫甄影这些昵称了。
  而甄影现在委屈起来,他现在对她越来越不在乎,今天扮兔子他说不像,也许就差说句‘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甄影一连数日陪着女儿睡觉,谭全雨为了把她弄回房,百般暗示,还变着法和她找架吵,她知道他的想法,就是不想回去。
  ……
  直到今天晚宴,一出追尾车祸,甄影惊觉那些小打小闹不过浮云,谭全雨那时候下意识扑过来护住她,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
  甄影沉浸在感动里,仰头亲上谭全雨,即使她主动和他求欢,但他耿耿于怀陈迭的事,掌间掐了她的腰一把,存心让她疼。
  她立时揉腰,“疼~你干嘛呀?”
  谭全雨的眼眸沉得像一潭湖水,风平浪静却酝酿着滔天波涛,把她推开,“你先把陈迭的事解释清楚,把我当傻子瞒了我这么久,我很介意很不高兴。”
  谭全雨等她解释,甄影脱下礼服裙,换了一件睡裙,她耐着性子,“就算不是陈迭,别的男演员我也要吻的,做女演员哪有不接吻戏的?我和他接吻后,觉得很难受,像背叛了你,过后我愣愣地抱膝哭了一晚上。”
  成名、变红这事果然是玄学。
  吻戏这事后劲太大,甄影越想成为红得发紫的女影星越当不成,她后面怀上二胎,自此成了四五线女演员。
  甄影说着说着染上几分哭腔,“全雨,我和陈迭没有半点私情,吻他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我这十年风风雨雨地伺候你,你就不能原谅我十年前的事么?”她说话时低眉顺眼,如白瓷的脖颈微垂,示弱求和的姿态摆得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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