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孟雨竹委屈的哭着, 仿佛要把上辈子遭受过的苦难一同哭出来。
  或许是伤心难过委屈，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发泄, 孟雨竹就这样蹲在柱子边, 不停的哭泣着，一开始哭泣声很大，慢慢的, 啜泣声小了下来, 变成了哽咽，变成了吸鼻子。
  江雎瑶沉默的看着孟雨竹, 一直到孟雨竹心情平复, 才淡淡的说道：“其实你应该感到开心, 能有如此际遇, 你的遗憾可以弥补, 你的怨恨也可以去报复, 可以有改变人生的机会。”
  “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这个世界是小说的世界？因为这里是一本小说，作者可以随意决定我们的人生和行为？”江雎瑶扯扯嘴角，微微抬头, 表情充满了不屑, 仿佛都没有把这些看在眼里, “你上辈子知道的苏一然, 和现在知道的苏一然一样吗？”
  孟雨竹本能的摇摇头。
  江雎瑶摊手：“苏一然的人生已经改变, 这不就是证明吗？别信那些命运已经定下的话, 就算真如此, 自己也要去抗争，不顾一切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失败, 这辈子也不因为自己没有努力后悔遗憾。”
  江雎瑶的话, 似乎给了孟雨竹巨大的勇气，她点了点头。
  苏一然的人生已经改变了，山月村很多人的人生都已经改变了，她上辈子的时候，山月村的队长也出事了，但好像是因为一个女知青自杀，知青们集体闹上去的。
  那个自杀的女知青叫吴清月，非常有名，因为她引起了一连串的事，造成的后果和现在是一样的。
  只是吴清月上辈子死了，这辈子似乎……
  孟雨竹吞吞口水：“那个吴清月现在怎么样了？”
  “我帮她找了份工作，她现在在城里上班。”
  孟雨竹更是松了一口气，别人的命运都可以改变，没道理自己不行。
  孟雨竹咬咬牙：“那沈无恙他后来……”
  “死了。”
  孟雨竹的眼泪再次掉下来，却不是刚才的大哭，她表情十分平静，却似乎控制不住眼泪，流着眼泪看着江雎瑶。
  “拒不认错，表现很差……那一年对犯罪执行很严格，直接枪毙。他是一心求死，在他决定为你报仇的时候，就没有想活着了。”江雎瑶说到这里，突然有些羡慕孟雨竹了，有这么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如此好的男人爱慕着她，甚至愿意为了孟雨竹失去生命。
  像传说中的爱情，可惜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女主角嫁给别人，男主角为了女主角报仇而死。
  孟雨竹咬咬牙：“不会了……这辈子不会了。”
  “能遇到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不容易，不要轻易放弃。也不要自卑，他为了你，连生命都可以放弃，怎么可能会在意你的脚……”江雎瑶忍不住劝道。
  孟雨竹会放弃沈无恙，就是因为自卑，加上高考恢复后，沈无恙要考大学，也考上了一所很厉害的大学，她更是看到了两人的差距，主动放弃了，甘愿过上平静的生活。
  孟雨竹点点头：“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上次是救了我的命，这一次，救了我的精神。”
  江雎瑶摇摇头：“你错了，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还有，你是不是太单纯了一点，这种事也能随便说出来，你就不怕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结果你爆出自己的秘密后，我直接去举报你？”
  孟雨竹愣在了原地。
  江雎瑶：“对任何人都要有防范心理。我的秘密，我没有告诉苏一然，甚至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为什么？如果他发现了异常呢？”
  “如果他在意我，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尊重我的秘密。”
  孟雨竹若有所思。
  江雎瑶想了想：“你种的菜，是用你身上的灵泉种的？”
  孟雨竹瞪大眼睛看着江雎瑶：“你为什么会知道？上辈子的我，没有这个东西。”
  “我就是知道。”
  孟雨竹想到了什么，她的上辈子是一本小说，未必“这辈子”不是，她或许在重复着“这辈子”的人生。
  孟雨竹的呼吸再次剧烈起来：“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吗？”
  “这得靠你自己。没有人能回答你。”
  孟雨竹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这些菜，是用灵泉种的。”
  “你怎么种的？”江雎瑶有些急切的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江雎瑶肯定的回答：“有。我了解的你，有灵泉，但这东西，是用来作为护肤品的，你知道护肤品吗，用了皮肤更白更细腻这种。”
  孟雨竹能肯定江雎瑶了解更多了，在这个时候，她们彼此知道了彼此的秘密，在孟雨竹眼里，江雎瑶是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孟雨竹便把自己种菜的经过说了一遍。
  一开始孟雨竹发现自己能自带灵泉的时候，感到有些害怕，毕竟这是未知的东西，但当发现，只有她控制灵泉出现的时候灵泉才能出现后，她就不再害怕这东西了，开始去想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孟雨竹用这灵泉来洗脸，她觉得这水和普通的水差不多，就想功能应该和普通水一样吧，果然，她抹到脸上，自己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她就试着浇了浇院子里的菜，想着希望用这水浇过的菜能长得更快，变得更好吃。
  “等等。”江雎瑶打断孟雨竹的话，“你浇菜的时候，心里在想让它们长得更快，变得更好吃？”
  孟雨竹点头。
  江雎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这菜就真的长得更快，变得更好吃了？”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这水，或许就是用来种菜的。”
  江雎瑶有些无语，她深呼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有问题。你觉得这水和别的水没有区别，于是用在你脸上就没有变化。你想着菜长得更快变得好吃，它就真的长得更快变得更好吃了……这水能做什么，很可能，是根据你的想法来。”
  这话把孟雨竹自己都吓到了。
  江雎瑶也思索起来。
  上辈子的孟雨竹，灵泉完全是用来做护肤品，是她向盛念笑隐瞒了灵泉的别的功效，还是上辈子的孟雨竹只开发出来了这灵泉的一个功效。
  不管怎么样，上辈子的盛念笑，似乎也没有捞到全部的好处，想到这里，江雎瑶有些小开心。
  孟雨竹还在嘀咕着：“这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这样很简单。我们做个实验就行了。”
  “实验，什么实验？”
  江雎瑶没有回答，回到屋子里，拿出一张纸出来，直接走到凉亭上，把纸放地上。
  “你现在想象你的那个水是浓硫酸，然后滴在这张纸上。”
  “浓硫酸是啥？”
  江雎瑶：……
  江雎瑶解释了一通后，孟雨竹点了下头：“那我试试看……”
  孟雨竹其实并不觉得会成功，因为这有点玄幻。
  孟雨竹把灵泉滴了几滴到白纸上，她和江雎瑶一起蹲在白纸旁边，观察白纸的反应。
  纸很快濡湿，颜色变深变黑，被滴到的地方变成了粉末，白纸上出现了好几个洞。
  江雎瑶和孟雨竹看着这一幕，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江雎瑶眨眨眼睛，一开始她知道孟雨竹有金手指的时候，是羡慕嫉妒恨，甚至希望自己也能因此获得一些好处，然后如今看到孟雨竹的能力后，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只有一种情绪，那便是害怕。
  她害怕，甚至感到恐惧。
  孟雨竹同样被自己吓到了，呆呆的蹲在原地。
  “不能让别人知道，一定不能。”江雎瑶提醒道，“也不要让人发现你的异常，包括你的家人，因为你也不知道，他们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哪一句话让别人引起了怀疑。”
  孟雨竹点点头。
  江雎瑶看着孟雨竹：“继续来做实验吧！”
  孟雨竹机械的点头。
  江雎瑶和孟雨竹来到她种的蔬菜的地方，现在还是一些小苗。
  “你现在洒水，就想这些菜遇到了你的灵泉后，会马上长大一些……”
  孟雨竹照做，结果这些小菜，真的以她们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一些。
  江雎瑶伸出手，放在孟雨竹面前：“你现在想，这水抹在我的皮肤上，我的皮肤会马上变白一点，嗯，只是一点。”
  孟雨竹同样照做。
  江雎瑶把自己右手同样伸出来，对比左手抹过水的地方，抹过水的地方，的确变白了一些，而且不是单纯的白，而是有些莹润的感觉，很漂亮的透亮的白。
  江雎瑶认真的看着孟雨竹：“你的这个灵泉……真是可以算作万能水了。”
  “我，我应该怎么办？还能卖菜吗？”
  “能。但表现得比别人的菜好一点就行了，不要太夸张，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超出正常太多，就会引起别人注意，然后带来麻烦。”
  孟雨竹点点头。
  两人没有再实验这水，这水明显是根据孟雨竹的要求变化，想要怎么样就变成怎么样。
  孟雨竹离开前，问了江雎瑶一个问题：“如果我想提醒别人一些东西，但不能毫无缘由的说出来，应该怎么说？”
  “就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了一些事，提醒对方。”
  孟雨竹皱着眉头，梦的话，应该没有人相信。
  江雎瑶狡黠的一笑：“你说自己做的梦，别人不会当真，只觉得你想太多。但梦里的事在现实中也上演了，出现一件是巧合，出现两件对方会警惕，出现三件对方一定会相信你……当然了，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做梦做一次，是偶然。次数多了，就是你这人有问题。”
  “我明白了。”
  ………………
  孟雨竹离开了许久，江雎瑶还坐在凉亭里，久久不动。
  孟雨竹的这个金手指，让江雎瑶害怕之余，也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玄幻，让她终于有了小说世界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难受。
  因为这点玄幻，让她突然明白了这件事，这个世界，和她上辈子待的世界，永远都不是一个。
  就算几十年后，也不会是她上辈子待的那个世界。
  更像是一个平行世界，一切都可以改变，哪怕大致走向一样，也永远都不是一个。在这个世界里努力做的很多改变，根本无法影响到她上辈子待的那个世界。
  平行世界，互不干扰彼此，各自发展。
  她坐了很久，才向着蚕房那边走去。
  王惜因一眼就看到了江雎瑶：“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结果又来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江雎瑶摇摇头，整个人恹恹的。
  王惜因看得古怪，去拿出两个背篼，一个自己背着，一个给江雎瑶背着：“走，去打桑叶。”
  陈珍珍撇撇嘴，跑去和别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个人走了过来，看着江雎瑶：“你今天来得晚了，得扣工分。”
  江雎瑶抬起头看了陈珍珍一眼，没有说话。
  江雎瑶和王惜因一起出去打桑叶，这一批桑叶很好，在近处都可以打到。
  王惜因一手拉着桑树的枝条，一手把桑叶扯下来，眼睛还能盯着江雎瑶的方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病了？看起来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你说要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你会怎么样？”
  “一天到晚想精想怪。”王惜因翻了个白眼，“哪里不真实了，是不吃饭能不饿死，还是不喝水能不渴死？反正我办不到，我觉得真实得很，天天都想吃肉，天天都想能捡到钱……”
  江雎瑶：……
  王惜因把一把桑叶丢进背篓里：“让我变得有钱有票吧，不干活也有吃穿的，虽然不真实，但我愿意。”
  江雎瑶：……
  王惜因瞪向江雎瑶：“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故意寒碜我？”
  江雎瑶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得了吧，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大家都很羡慕你？”
  “大家指的是谁？”
  “我们知青点的所有女知青，还包括那些已经嫁给村子里的那些老知青。虽然你找了苏一然当老公，大家一开始都想看你笑话，结果呢！结婚的时候，你们办的席面，可能好几年都没有人能超过。结婚以后，你公公婆婆不说对你多好，至少不坏吧，也没啥婆媳矛盾。就算这样，你舅舅家还在给你寄东西。这就算了，好不容易分家后，结果你家修的房屋最大最漂亮，花了最多的钱。多少人因此想不通啊，你都嫁给苏一然这种人了，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江雎瑶听得有些沉默：“你呢，你也羡慕？”
  “羡慕。”
  江雎瑶扯扯嘴角：“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家苏一然比张君陌更好？”
  王惜因听得幽幽的看着江雎瑶，倒是一点不害羞：“我是对他有些好感，但他家里，你也能看得出来家庭条件好，这种家庭，对儿媳妇要求也高，你觉得他家里能看上我的几率多高？别扯什么两个人相爱就行，家人不是问题这种话。他张君陌，如果没有他家人的支持，他还是张君陌吗？”
  王惜因大概是怕江雎瑶误会，解释了几句：“也不是说我贪他家里的钱。而是真没有了他家人，他能习惯那样的日子？他自己不习惯，生出埋怨，而我，肯定也受不住。”
  江雎瑶听得很赞赏：“你理智又清醒。”
  “换句话说就是自私，是不是？”
  “自私又怎么了，不违反法律道德，有自己的底线，怎么选择都是自己的事。”
  王惜因笑起来：“这么会说话，刚才还那个死样子。”
  “我就是突然有些情绪低落罢了……”江雎瑶上前，轻轻摸了摸王惜因的手，有温度，有真实的触感，她刚才为何会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虚假？
  就像除了她江雎瑶，其余人都是虚拟人物。
  仿佛进入了一场大型游戏，除了她以外，其余人都是npc，这种想法，让她很是失控。
  只是多了一点玄幻的东西罢了。
  她怎么会就接受不了？
  难道穿书不玄幻？重生不玄幻？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就不玄幻？
  这就是她生活的世界，活着是真实的，受伤是真实的，高兴是真实的，悲伤也是真实的。
  王惜因是真实的，江碧微他们也是真实的，还有苏一然，他们都是真实的人，活生生的人。
  “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日子太安逸，才有时间想东想西的。像我们过得不咋样，一天到晚都只想吃。”
  “其实我也想着吃来着，苏一然说我看到啥都想吃的。看到鸟飞过，想做鸟肉来吃，看到兔子跑过，想做霸王兔，看到鸡飞过，想吃尖椒鸡……”
  “我也一样啊。只是我更惨，看到地里的菜，想着多放点油来炒。”
  “哈哈……我们都是大吃货帝国的人。”
  “啥？”
  “吃货。”
  “饭桶才差不多。要是真能当饭桶就好了。”
  ……
  江雎瑶在蚕房混了一天，才回到家。
  一进门，就发现苏一然站在菜地前，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江雎瑶立即跑过去：“你在看什么？”
  “我早上走的时候，这些菜苗有这么高了吗？”
  江雎瑶吞吞口水，坚定的点头：“有啊，它们一直都这么高。”
  苏一然眉头皱得紧紧的：“为什么我记得，它们就冒出了头？”
  “因为你记错了啊！”
  “我记错了？”苏一然仍旧想不通，“可是它们旁边那块地的菜苗就刚冒出头，两块地的菜苗是一样高，我记得很清楚。”
  “一直都不一样，就是你记错了。”
  “我觉得我没有记错。”
  “那就是你的觉得错了。”
  苏一然：……
  两人讨论了半天都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苏一然瞥她一眼，到底一起去做饭了。
  江雎瑶松一口气，哎，后悔了，不该拿这些菜苗做实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