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等别人都走了, 王惜因才用肩膀碰碰江雎瑶：“这些东西，都是苏一然给你送来的啊？”
  江雎瑶点点头。
  王惜因看着已经吃完的牛肉盘子若有所思, 如果苏一然连这些东西都能弄来的话, 那就说明苏一然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废物，也有些本事的，人脉和钱都应该有。
  江碧微也想到这个, 有些感慨：“苏一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一事无成, 也有些本事。”
  “那是当然……他也算有份工作吧，在县城的那高价饭店帮忙。”至于那饭店叫啥名字, 她也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叫高价饭店, 久而久之, 都这么称呼了。
  “那为什么没有人说起这个啊？有人说的话, 苏一然的名声也不会那么差。”有工作和没工作可是两回事。
  “不是正式工, 没什么好说的。”江雎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扯，“苏一然又不像有些人, 一点破事都传得全村人都知道。”
  得, 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苏越然, 看来江雎瑶是真的不喜欢他。
  王惜因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江雎瑶, 你晚上和苏一然偷偷摸摸跑出去, 不会就是为了去吃肉吧？”
  江雎瑶浑身一顿, 抿抿唇：“你以为你吃过的酱大骨是怎么来的？”
  王惜因扶额, 江碧微也有点讪讪，原来她们早就吃过苏一然的东西了啊，不知道为啥, 莫名有点心虚。
  吃人家的东西, 还那么想人家。
  江雎瑶摇摇头，站起身，主动去洗碗筷，王惜因和江碧微见此，自然一起帮忙了。
  处理好这些，三个人才慢悠悠的离开知青点，准备去上工，她们干活都一般，早去也不会多干多少活儿，所以不着急。
  江雎瑶的心情不错，主动说道：“我和你们说，这男生啊，要是选对象的话，一定要记住一句话。愿意为你花钱的男生，他不一定是个好的，但要是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生，那一定就不是个好的。”
  江碧微闻言，有些不解：“那万一对方没钱呢？”
  王惜因直接得很：“没钱你跟着他干啥？一起受苦啊，嫌自己一个人不够苦，然后找一个人陪自己一起苦。”
  江雎瑶觉得王惜因这回答很有意思，从侧面反映了王惜因的一些择偶观。她一点也不讨厌有些拜金的女孩子，因为拜金也分很多种，有些有原则的拜金，也就是想挑选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而已，不破坏别人家庭，不违反道德，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错了。
  江碧微拧起眉头：“就不能因为喜欢对方吗？为啥非要那么看重钱财？”
  王惜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江雎瑶一句话总结：“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你要是周围都是和你一样的家庭和环境，倒是没什么，反正大家都一样。但你身边的朋友或者你姐妹日子过得好，人家老公有钱，这时候一个对比，你自己都会受不了。人家可以买新衣服，可以天天吃肉，可以给孩子买各种好东西，而你，必须穿补丁衣服，你孩子也会跟着你受罪，这时候你会对你老公没有怨言吗？哦，我就是打个比方，有些对比，它是无形的，悄然钻进你的生活，让你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绝望。”
  江碧微有些明白了。
  王惜因却惊讶极了：“江雎瑶，没有想到你竟然想得这么透彻。那你为什么还看上了苏一然？”
  看上苏一然？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只是这意外的后果，她自己愿意承担罢了。
  “你要听实话吗？”
  王惜因当然不停点头了。
  江雎瑶冷哼一声：“昨晚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盛念笑了，我怀疑我昨天被举报，和她有关系。我都晚上偷偷摸摸出去了，还是被人察觉到了。而且我为啥和苏一然偷偷出去吃肉，不就是因为会引起很多麻烦吗？如果我和苏一然成了，就可以搬出去，不用面对这么多人……”
  “想得可真远。”
  江碧微也思索了一下：“可是苏一然家里不是也很多人吗？”
  江雎瑶点点头：“但可以分家啊！”
  王惜因琢磨了一下，觉得江雎瑶想得完全没有错，按照苏一然表现出来的财力和人脉，要是他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那小日子还挺红火的。
  至于回城，当然比在乡下好，但要说很好的话，也不一定。
  家里人口多，房屋不够住，因为这些问题闹起来的人家多得很，哪里都有烦心事，主要还是看怎么想了。
  王惜因不想讨论这个，暂时和她没有关系：“那盛念笑和你有仇吧，怎么就处处针对你？”
  “鬼知道她怎么想的……”
  提起盛念笑，江雎瑶就有些不爽。
  她觉得盛念笑这样的女主角，都是一些有毛病的人，必须得所有人都对她好，稍微不如她意了，那一定就是别人对不起她，别人有错，她太无辜太可怜了。
  原主当初对盛念笑多好啊，也没见盛念笑感恩过。
  对于盛念笑来说，原主的分享是炫耀，原主拥有的好东西都是原主幸运，是盛念笑自己的不幸，原主过得快乐，就是盛念笑的痛苦，所以盛念笑要把原主踩在脚下才舒服。
  不过是另一种白眼狼罢了。
  ………………
  到了上工的地方，三个人也开始干活了。
  现在的活就是挖红薯，然后挖好的红薯地得赶紧收拾出来，然后种土豆进去。
  事也不少，红苕藤得弄出来喂猪，红薯得收拾出来背回仓库，土豆种子得处理，也就是把留作种子的土豆按照发芽的位置切成几块，每一块都可以当一个种子。
  江雎瑶这种没用的，负责捡红薯，挖红薯她都没有力气，拿锄头挖地完全不行。
  这活儿虽然轻松，但江雎瑶自己可不觉得，长时间的蹲着也挺难受，而且还得把挖破了的红薯分出来。
  她正捡着红薯，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某个方向。
  江雎瑶也本能的看了过去。
  苏一然从上一块土边缘直接跳了下来，一米多高的土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走到她面前来，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我妈让我来帮你干活。”
  不是他要来的，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苏一然来帮忙干活？他除了最农忙的那段时间，其余时间，压根都不得下地干活吧？
  这会儿竟然还要来帮别人干活，真是稀罕。
  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这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一个对象，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女知青，肯定得好好对待，否则飞了哭都没地方哭。
  “那敢情好，我去休息了。”江雎瑶蹲了好久，其实都想休息的，只是不好意思，人家干更重活儿的都没有休息，她这个轻松活儿还休息。
  现在苏一然来帮她干活，正好。
  苏一然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苏一然来干活，自然不会像江雎瑶那样捡红薯，而是拿着锄头挖红薯出来，他虽然瘦，力气还是有的。
  江雎瑶便找了个草丛，直接坐下休息。
  她目光追随着苏一然，感觉苏一然就连干活看起来都比别人养眼，看着非常不错。
  过了一会儿，王惜因靠了过来：“哎呀呀，不错啊，还能有这好处。”
  “羡慕啊？”
  “对，羡慕加嫉妒。”王惜因也看向苏一然，发现苏一然其实真的长得很不错，奇怪的是为何以前没有发现呢，“这苏一然，长得好像还挺好。”
  “可别爱上他，我不想闺蜜反目。”
  王惜因瞪了江雎瑶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胆子这么大，我可下不定这样的决心。”
  苏一然的那些事，真也好，假也好，光那个名声，就直接把王惜因吓走了，她才不敢去堵苏一然会是个很好的人。
  “其实他……真的挺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绝对不在你面前说苏一然的坏话。”
  “背地里也不行。”
  “是是是……”王惜因摇摇头，又去干活了，她可没有人帮忙干活。
  江雎瑶休息一会儿后，也去继续干活了。
  苏一然挖红薯，他就捡红薯。
  “我挖番苕（红薯）的时候，挖完一窝开始挖第二窝的时候，你再捡。”苏一然嘱咐她，否则她容易受伤不说，他挖的时候也不得劲。
  “知道了……”江雎瑶撇撇嘴，拿起一个红薯，“你看你，这个挖破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点呢？这可是集体的粮食，挖破一个，就少一个。”
  苏一然摸摸自己鼻子：“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过了一会儿，江雎瑶又发现了一个破的：“你看你，又挖破了，真是的，怎么挖的红薯啊！一点也不认真。”
  苏一然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继续挖红薯。
  周围的人目光忍不住偷偷瞟过来，耳朵也支起来，他们还以为苏一然会直接吵起来呢，这挖红薯挖破了多正常的事，江雎瑶明摆着就是无理取闹。
  苏一然直接一句“你来挖”，就可以让江雎瑶闭嘴了。
  但苏一然没有，反而好脾气的认下了。
  这发展，让大家好像重新认识了苏一然一般，开始回忆起关于苏一然的事，感觉都是一些传闻，久远的传闻就不说了，近的都是些不干活啊啥的，现在又闹个大的，半夜三更把女知青带出去了。
  但仔细想想，苏一然其实挺疏离大家的，大家不喜欢和他交往，他也不喜欢和大家交往，除了苏家那些人，也没人和苏一然接触。
  现在这么一看，也没觉得苏一然怎么样。
  快下工的时候，江雎瑶一看，哇，今天苏一然挖了好多红薯，她也捡了好多红薯。
  她激动的跑到记分员那里去看：“我多少工分。”
  记分员看了看：“你今天有十个工分。”
  “我可真厉害，竟然也能干十个工分的活。”
  记分员有点无语：“没苏一然，你一天也就三点五个工分。”
  “过程不重要，重点是我有十个工分。”
  记分员直接无语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雎瑶有些兴奋，走到苏一然身边：“现在把这红薯挑回去就可以下工了吗？”
  苏一然点点头。
  这红薯，有的直接用背篼背，有的用箢篼挑，有的直接箩筐挑。
  江雎瑶见苏一然要挑那箩筐，那箩筐明显比箢篼大，拉拉苏一然：“挑这箢篼，这箢篼长得比箩筐好看。”
  众人对比了一下，也没有看出箢篼哪里比箩筐长得好看了。
  苏一然知道江雎瑶的深意，忍住了笑，去挑那箢篼。
  至于江雎瑶，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回去，找了个背篼，也背了点，和苏一然一起去仓库那边。
  “这红薯，可以偷一个回家吗？”江雎瑶忍不住看着这新鲜的红薯。
  她是不太喜欢吃这个红薯，但这新鲜的，选那种小个头的用来烤，味道应该还不错。
  “你是不是傻？这话还能说出来……”
  当然有偷红薯的，大家心照不宣，但这么说出来，她不是傻是什么。
  “你才傻呢！”
  江雎瑶到底没有偷红薯，不过苏一然带她去了自家的自留地，那自留地里种了些红薯。
  苏一然直接用手挖那红薯，土质松，几下就把红薯弄了出来，而且一下子好几个。
  “我只要一个就行了。”江雎瑶赶紧道。
  苏一然点了下头，想着剩下的几个，拿回家给苏小天他们烧来吃，大家不喜欢煮的，但对烧来的红苕，接受程度更高。
  江雎瑶看着绿油油的红薯藤：“我可以掐一点红薯叶吗，等会儿拿回去炒来吃。”
  “刚才怎么不说？那里这么多红苕藤。”
  江雎瑶不大好意思：“大家都说这个猪儿吃的。”
  苏一然乐了起来：“确实是……”
  “你说什么呢！”江雎瑶不干了，轻轻的踢了苏一然一脚。
  江雎瑶自己挺喜欢吃这红薯叶的，尤其是炒来吃，特别的好吃。
  “我又没有说错。”这红苕藤割了以后，就是拿去猪吃的，猪吃完不要的老的部分，就连同猪粪一起拿去沃肥。
  江雎瑶瞪他一眼：“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不大爱吃青菜？”
  “还好。看哪一种，像这种细叶叶的没人爱吃，那种叶子宽一些的，就还好……最爱吃肉。”
  “为什么啊？人家叶子细，招你惹你了？”
  苏一然想了想：“大家觉得吃这个菜，放在嘴里网来网去，跟吃草似的。”
  江雎瑶直接瞪眼，吃草？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不是真的吃草，而是炒菜不放油，这菜的味道自然一言难尽了，不好吃的东西，就变成了不喜欢吃。
  “我就爱吃草。”
  “嗯，你是食草动物。”
  “那你是啥？”
  “我？”苏一然笑道，“食肉动物。”
  “想得美，我看你只配吃草。”
  “你以后只给我吃草？”苏一然下意识的问道。
  这句话问出，苏一然脸上的笑慢慢褪下来，仿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般，也不看她。
  不想看到她的为难，更不想看到那份排斥和别的……
  江雎瑶也下意识的回答：“当然是我吃肉你就吃肉，我吃草你就吃草了，想一直吃肉，没门。”
  苏一然这才又重新看着她：“你……难不成还真的要嫁给我不成？”
  “你以为我想？都这样了，我名声也没了，只好赖着你不放了。你这是啥态度，是我吃亏好不？”
  “是……是你吃亏了。”
  “本就是，你自己偷着乐就行了。”
  “我就是不偷着乐。”苏一然说道，但内心的那句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有点想光明正大的乐。
  苏一然弯下腰，帮她掐红苕叶。
  “我自己来……”江雎瑶大吼一声，他手上都是泥巴，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免得等会儿洗的费劲儿。
  江雎瑶掐着红薯叶，专门掐那种最嫩的部分，她还有点担心：“我掐走了红薯叶，你妈妈会不会说啥？”
  “不会。”大概会很高兴，觉得这女娃子真好，就吃点红薯叶。
  “那就好……”
  江雎瑶掐好了一把红薯叶：“可以了，我现在回去了。”
  “我送你。”
  江雎瑶正要推辞，突然想到了什么，点了下头。
  她真是习惯了，以前偷偷摸摸见面，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后，反而不大习惯和适应。
  苏一然把几个红薯留在地里，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拿。
  他们走了一会儿，苏一然在一块田边停下，蹲下来借由田里的水，把满是泥的手洗干净。
  江雎瑶站在一边看着，他的手褪去泥水，变得干净修长。
  她微微抬眼，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苏一然不明所以。
  江雎瑶走过去，用手擦了一下他的脸：“你变成小花猫了。”
  “猫是什么样子？”
  江雎瑶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连猫都没有见过，那明明是如此普通的小动物。
  但是苏一然没有见过，这个村子里的人也没有见过。
  江雎瑶感觉到莫名的惆怅，大概来自于这个时代，是啊，连人都能顿顿稀饭的吃，哪能有粮食喂养小动物了，同时那些动物还非常贵。
  原本觉得惊讶的事，深思之后才发现，是她自己的问题，没见过猫狗是多么正常的事。
  “一种可爱的小动物。”
  苏一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这一路上有人经过的话，全都会看着他们，这样炙热的目光，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但视若平常。
  到了知青点也同样如此，大家都看着他们，表情虽然不惊讶，但神色间充满了打量和审视。
  “我到了，你回去吧！”
  苏一然点头，转身离开。
  而江雎瑶就站在原地，看着苏一然远离。
  苏一然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江雎瑶冲他挥挥手，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一然的嘴角也漫出清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