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章 一切并没有结束

  第三卷
  (一)
  初心发现了小木的古怪。
  自从上次他来看她一次后,他再也没有找过她,有时候在同一个校园里,迎面碰到了,他也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远远的就低着头急极的走过去。
  很多时候,初心想着和小木也算是朋友了,就应该笑着打个招呼,可是事实上,每次她站定了,站在路边,等着他走近,他不是绕路,就是极快的低头走过去,她叫他的名字,和他打招呼,他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仿佛完全不认得她。
  初心觉得好奇怪,想自已并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这样突然冷淡她?
  但是也没有想过要主动去问问他,关心他,只是觉得奇怪。
  她和小林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淑贞和邓建国离婚的那天,小林陪着妈妈回去,她现在不再住在学校里,而是住在家里,每天只要一放学,她通常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有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初心也问过小林,对她道,小林,你怎么回事,跑那么快做什么,以前没有那么快回家的。
  小林就笑笑,一边埋头做着作业,一边道,现在我妈跟邓建国刚离婚,我怕她心里难过,早点回去陪她,怕她过不了这一关。
  初心点点头,低头看到她正在做的是晚上的作业,不由奇怪道,你晚上有什么事,用得着利用课间休息这样赶作业吗?
  小林笑笑,一边回她的话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她笑道,是啊,我现在作完了,晚边就可以陪着我妈多做点事,你不知道,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很难的。
  她叹了口气,年轻稚嫩的脸上尽是担心。
  初心想问她原因,可是上课铃马上就响了,她只得走开去,回到自已的课桌上开始上课。
  本想着下课后再问她的,可是每次小林总是忙忙碌碌的,一到了放学她又走得快,初心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和她长谈。
  她心里很担心她。
  反正她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每次放学,同学们都走了,教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经常一个人坐在自已的位子上,看到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课桌变得光洁,原来那么多同学,突然一个个消失不见,那种感觉很古怪。
  有好几次,她在自已桌子上继续慢慢做着作业,她没有家,没有要关心照顾的人,所以不用像小林那样赶着做作业。她做得很慢,因为把作业做完,更加没有事情可做了,所以尽量的做好,能慢就慢一点。有时候为了写好一个字,她反复涂写,直到写好为止,别人写作业是赶时间,她是杀时间。
  有好几次,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有一次回过头来,就看到拿着书包的小木站在教室的门后面,她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小木看到初心走过来了,就马上转过身极快的跑远。
  初心觉得怪极了,追着他,对他道,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吗,她这近总是很早就回家了。
  可是小木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她,而是像狂风卷着一样,极快的的跑远了。
  上次那么温柔的和她说话,陪伴着她走路,好像真的是最后一次一样,过了那一次,小木好像变了一个陌生人。
  初心只得停了下来,她站在教室的过道上,看着小木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觉得好奇怪,想他是怎么回事呢,像以前那样,来接妹妹小林一起回家的吗,可是她感觉得到,明明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可是他却仍然站在那里,站了好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木变得怪怪的,初心真是想不通。
  而已经走到校园口的小木,他回头看一眼教学楼,就转过身大步往校园外走去,他担心小林和妈妈,他得赶上妹妹,问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想像从前一样,尽量做到跟从前一样,虽然爸妈离了婚,可是他希望这个家仍然像过去一样,他可以和妹妹一起上学,可以和妹妹一起放学。一起回家。
  可是他却慢慢发现做不到了,现在小森要他送着去上学,早上陪着妹妹小林一起小学是不可能了,他就想着晚边一起去接妹妹,然后两个人像从前一样一起放学回家,在路上给她买零食吃,两个人边说边笑的一起走路回去。
  可是他来了几次,每次教室里都不见小林,不是只有几个人,就是只有初心一个人。
  教室里只有初心一个人的时候,他在后面看着她,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他任着自已的感情宣泻,贪婪的看着她,可是只要她一回头,发现了他,他就马上大转身跑开。
  听到初心的话,你来接你妹妹的吗,最近她总是回家回得很晚。
  他担心妹妹和妈妈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去问问。他因为到了初三,马上要中考,艳群小三又要他辅导小森,小森刚从农村转学出来,连普通话都讲得不好,功课更是一塌糊涂,所以爸妈离婚了半个多月,他都没有时间去看过自已妈妈和妹妹一次。
  想着小林肯定生他气了。
  他这样想着,脚上的步子就加快。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路上没有看到妹妹小林的身影,他只得拿定主意,坐上公车,去了从前的家,想到妈妈和妹妹的家里,去看看他们。
  他下了车,到了家门口,家里却锁上了门,他在门外大声的敲门,叫妈妈叫妹妹的名字小林,可是屋子里面没有人应。仿佛不甘心一般,他用手大力的推门,外面的铁门被推得咣当咣当的响,一声声沉闷的巨响,在暮色四合的夏季黄昏里,大地静默温柔,这声音显得特别大,每一声,咣当咣当,仿佛落到他心上一般,然后回声无数。
  知道里面肯定没人,整个人没了力气,绝了望,只得慢慢转过身走下来,然后缓缓蹲下来,一屁股坐在自家前门的台阶上,等着她们。
  他穿着蓝色的短袖衬衣,黑色的七分卡其布裤,脚上赤脚穿着一双大号的黑色凉鞋,一手抓着黑色书包的带子,默默坐在那里。他已经个子很高了,坐在台阶上,手脚无处安放,长手长脚的摆在那里,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西边的霞光染红了大半边天空,也染红了他的脸膛,他沉默坐在那里,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曾几何时,会有过这种现象出现?以前和妹妹有说有笑的回来的时候,家里永远都有妈妈在,哪曾像现在这样,到自已家,却像个陌生人回到这里,屋子里没有人,他只得在外面干等着。
  小木坐在那里,打量着四周,不远处,是小区的绿化区,白色的女贞树开满了小白花,在绿叶间开放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夏季的傍晚充满了回忆,可是那么美好的季节,那么美好的时间,他却是那么难过,心里的苦楚难以形容。
  这些天,他为了在那个家站稳脚根,让艳群小三接受他,真的是做了许多事,他和小森的感情处得很好,小森像待亲哥哥一样待他,而艳群小三,看到小森那么信任他,慢慢的对他的戒备也没有了,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可是小木知道,他只有一个家,这个家就是从前的那个家,没有人能够代替妈妈和妹妹的位置,他的心里充满了苦楚和仇恨,那个黄头发的小女孩,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妹妹,他一开始就把她当作掠夺和入侵者,他抢走了他妹妹本该拥有的一切,尽管理智上,他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是他宁愿相信她的血是脏的,她的母亲是这样的人,那么她能好到哪里去,一样的坏到骨头里去了。可是这些,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他只盼望着自已快点长大,快点独立,离了这一切。
  他不知在台阶上坐了多久,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听出是妈妈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来,现在已经是暮色四合,他在渐黑的天色里,看到妈妈推着一辆电动车慢慢的走着,后面跟着小林,小林满头大汗,挽着袖子,露出白晳细瘦的胳膊,电动车上放着一罐煤气。
  他们很吃力的慢慢走过来,没有发现从台阶上慢慢站起来的小木。
  小木就站在那里,看到那一幕,眼泪就突然下来了。他的妈妈,还有他的妹妹,如果爸爸还在,如果爸爸还守着这个家,怎么会让妈妈和妹妹做这种事。
  他的妹妹,一放学那么急着回家,原来是为了帮妈妈多做一点事。
  他的妈妈,短短半个月,仿佛老了许多,她头发蓬乱,神情憔悴,双眼空洞无神,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因为长期皱眉,使得整个眉间都纠集着一团愁苦的黑气,让人看了,好像这个女人生了大病,活不长久一般。
  她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长衫子,黑色的裤子,小手小脚的颤微微推着车走过来,头发随便梳着系成一个马尾放在后面,两边的头发散落下来,仿佛很多天没有打理头发一般。
  他想起从前那个总是唱着歌,身体上有香味,头发梳得寸光水亮的妈妈。
  往事不堪回想。
  他抹了一下眼泪,走到两个人面前去,勉强自已笑了笑,对她道,妈,你怎么自已去灌煤气了,不是打个电话就可以吗?
  淑贞抬起头来,看到是小木,不由惊喜的笑起来,说道,孩子,你来了?
  小木点点头,笑着对小林说道,恩,来看看你们,小林,我去接你了,我几次跑过去接你,都不见你,初心说你最近总是很早回家。
  小林抬起头来,板着脸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忙啊,我不像某人啊,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照顾谁照顾。
  小木心里像被刺了一样,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淑贞看出孩子在生气,对小林笑道,你哥哥很忙的。他现在不是来看我们了吗?
  小林道,半个多月才来,好像邓建国离了婚,他就不是你儿子一样,真没良心。
  她淡漠的看他一眼,好像不认得他。
  小木看到妹妹的表情,心里难以形容的难受,他嘴唇动了动,然而小林说的是事实,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家被生生拆散成两个,大人也许觉得无所谓,可是在小孩子的心里,特别是像小木这种,两边都难割舍的,更是难以形容的痛苦。不管他怎么选择,不管他怎么做,总是对一方愧疚。
  小木不想跟小林计较,他对淑贞道,妈,你怎么自已去了,为什么不叫人家送过来。
  淑贞笑道,以前那个送煤气的说不送了,家里没得烧,我只得自已去灌了。
  小木只得点点头,说道,你买了电动车,你现在会骑了吗?
  他记得自已的妈妈以前是不会骑的。
  淑贞笑着点点头,说道,刚学,只是车子上送了重东西就不敢骑了,所以推回来的,幸好小林回来了,帮了我。
  小木道,妈,你真是,你可以另外再找一个送煤气的电话。
  他心中难过,看她如此辛苦。
  小林却听到心里,觉得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对他道,怎么,自已就不能灌煤气啊,你知不知道妈有多辛苦,邓建国离婚后对她不理不问,她要生活费,都要亲自打电话过去问,邓建国才会给,邓建国也从没问过我,妈妈那么软弱,她以前没做过什么事,现在什么都要学着自已来,装电灯泡,修水笼头,灌煤气,你知不知道,妈妈多可怜,她有一次修水笼头,一身喷得浑是水,被水冲了三四个小时,才把那个不断喷水的笼头修好。邓建国不理我们了,你也不理我们了,我们多可怜,你知不知道。
  小林说着眼里就含了泪,她抹了一下泪,对淑贞道,妈,我们不用理他,没良心的,亲妈不要了,把一个后妈当亲娘,我们走。
  她推着电动车往前面走,淑贞跟小木笑了一下,说道,小木进来吧,不要听你妹妹的,她喜欢乱讲话。
  小木摇摇头,说道,妈,我要回去了,家里肯定在等我吃饭,我不想爸爸担心,我有空再来看你。
  那行,你回吧,不要让那边等。
  淑贞便点点头,眼里满是落寞,转过身进屋去了。
  小木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他的妈妈突然老了二十岁一样。
  第二天,初心记挂着昨天的事,走到小林面前,对她道,你哥昨天来找你了。
  小林点点头,一边忙着写作业,一边说道,我知道。他啊,没良心,真奇怪,我哥以前不是那样的人的,自从我爸跟我妈离了婚,他宁愿跟我爸和那个三在一起,也不要我妈和我,就像变了个人,我骂他,他好像还很委屈似的,他像变了一个人。我哥以前说不许我报复,要我照顾妈妈,他去代我做一切,可是事实上,他跟那个小三亲得跟什么似的,我现在很看不起他。
  初心想了想,说道,你多想了吧,对于他们离婚,你怎么想的。
  小林抬头看她一眼,说道,心里难过是肯定的,可是邓建国那人没救了,我妈解脱也好,只是我,现在也跟一个孤儿没多大差别了,这一辈子,没有人能叫我相信爱情了,唉————
  她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写作业。
  初心站在那里看着小林,只觉得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小林的表现虽然让人难过,可是正常,可是小木变得太怪,一切太古怪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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