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常笑提着行李走在路上。
低着头走出来,穿过小区的女贞树,一直走到小区外面,才慢慢停下脚步。
在黑暗中回望自已的小房间。
那里还亮着灯。
心中只觉委屈,不是不伤心的。
夏天的晚上,热浪袭人,可是阵阵的热浪里,更加称托得人心情烦闷不开。
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他抬起头来,看到天空如深墨重泼,月亮在乌云后面,闪着淡淡的白光。
风雨欲来。
他就站在那里发呆。
她为什么不能明白他的心思?
只是不想让她出事,可是她却总是以为他是为别的女人着想。
最后的争吵还在耳边。
你把录音给张美丽?
他想起张美丽来,那个大饼脸恶毒泼辣的女人。
他常笑就算多情,也不至于为了讨好那样的女人吧。
她的误会真够侮辱他的。
她说,你这两天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心里愧疚。
他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却被她说成是别有居心。
想起她的话,站在那里发呆。
直到豆粒大的雨点落在头顶上,夏天特有的雷阵雨就要来了,他才意识到非找个地方住下来不可。
能去哪呢,当然是只能去马麟那里。
马麟看到常笑提着行李,在雷雨夜投奔他,不由万分奇怪。
常笑道,那样怪笑作什么,我全身被雨淋了,先让我洗个澡。
马麟才笑着把他让进来。
对他道,你去洗吧。浴室刚好有热水。
他也本来打算洗澡的,如今常笑来了,自然是先让着他。
常笑在洗澡的过程中,马麟还在猜测,什么事跑来投奔他了。
常笑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
马麟从冰箱拿了啤酒给他,示意他坐下,喝了一口啤酒问他道,怎么?
常笑没有回他,只说道,我在你这里住几天。
马麟点头,看他不愿意说,便笑笑,举了举啤酒,敬他。
常笑和马麟也算是多年的朋友。常笑个子高瘦,马麟中等个子,但是常笑面相沧老,马麟一张娃娃脸,两个人看上去,马麟就像常笑的小弟一样。
事实上,他也一直听常笑的。
常笑倒是心里有事,找不到人,在心里闷得慌。
他看马麟不说话,便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几年,还是一个很明显的男性单身宿舍,简单凌乱,墙上贴着足球明星的海报。
不由问道,你也不小了,长得又不差,为什么不谈恋爱。
马麟笑道,我有喜欢的人,可惜她不喜欢我。
晶晶?
恩。
马麟笑笑,很爽快的承认了。
她喜欢谁?
常笑倒是好奇起来,虽然一直听说,也是第一次问起。
马麟道,她喜欢她老家一个男的,他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的长大。
常笑笑道,喜欢就去追,没结婚不算小三,公平竞争,不要玩阴的就行。
马麟哈哈一笑,说道,她挺喜欢那男的,两个人好像很相爱的样子。
马麟想起从前,经常陪着晶晶去寄信,而且那男的也经常会写信过来,他看到最多的,就是晶晶抱着一堆信在那里反复的看。
想到这里,不由愉快的心情慢慢沉下去,从心底浮上来的,是些许失意。
和晶晶在一起,她最爱说的事情,就是她小时候是怎样和那个叫平贵的男人在一起的。
平贵一个人守着大山中的家,他爷爷翻山越岭给人放牛去了,没有伴,晶晶从小生活的小山村,一直被人欺负,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只有平贵愿意跟她玩。
平贵不爱说话,只有和晶晶在一起时,他们才有说有笑。小的时候,她从山中带来板栗,苦榉,野柿子给他吃。他在家里给她烤红薯,熬南瓜汤喝。
她怕猫,每次只要看到猫,就躲到平贵后面。平贵总是护着她,拿着石头吓那只猫,那只猫要是不走,他就把石头扔过去,把那只猫赶得远远的。
晶晶回忆起这些时,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大大的眼睛含着浓浓的笑意。
让一旁听着的马麟不知多羡慕那个叫平贵的家伙。
也问过她,两个人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在大山里结婚,你要到城市里来打工。
说到这里,晶晶总是沉默,刚才的笑容立马像吹过原野的风,瞬间消失,然后乌云就来了,整个人阴沉下去。
许久才说道,平贵家穷,他爷爷死了,我要挣嫁妆才能嫁他。
马麟听得不解,说道,为什么他不出来打工,要你出来?
晶晶解释道,我不要他出来,我是偷偷出来的,没告诉他。不要出来,他是属于大山的人,我也是,我总是要回去的,我不喜欢城市。
一点事,都急着为他辩白,可见爱得是多么深了。
他们两个那么幸福,我又何必去骚扰他们。没事,我这种人,一向的看法是,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幸福就好。
常笑点点头,想到自已,不由问道,马麟,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马麟奇怪道,你没恋爱过吗?
常笑不由尴尬,说道,恋爱过,但好像还没喜欢过人。
马麟看他一眼,对于常笑他是了解的,他是很多情,对所有女人都好,但是也还是很有分寸,从不乱来的。
当下点点头,想了想,对他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幸福吧。
常笑心中一动,仿佛心里某个节拍暗合。
不由有点惊慌起来。
轰隆隆————
外面雷声阵阵,霹雳一声,一道闪电耀眼闪过。
他自然的想起,也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夜,捡到猫猫的。
常大哥,你为什么没有喜欢过人,没碰到过吗?
恩,也不是,我以前不容易接受一个人,碰倒是很早碰到了,最近有点明白过来了,虽然自已也有点奇怪,但是转而一想,如果不经过这么久的时候,估计也不可能。
他说到后来,已经完全忘了马麟的问话,自言自语的,跟自已的心做着解释。
在雷雨中睡下去,常笑晚上就作了梦。
梦见自已又回到小时候,五六岁的样子,住在祖母家,他有六个祖母,一起住在深宅大院里,每天都穿着同一款式的对襟旗袍,脸上都是木木的表情。
漂亮的三祖母和六祖母,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仿佛慌张的寻找什么,可是她们走啊走啊,总是走不出那个深宅大院,外面的阳光总是照不进来。
院子的阴暗角落里起着一座坟,年少的他惊慌的从暗影里跑出来,大声叫着,家里有坟,家里有坟。
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只是往前跑着,直到前面走来一个黑衣瘦小的女子,她一直低着头只影孤单的往前面走着。
他认出她来,猫猫?
站在她身后大声的叫她。
猫猫?
她却一直往前面走着,不应他,也不回头,远处的地平线静静的躺在那里,旷野上荒草凄凄。
猫猫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渐渐看不到了。
猫猫?
他大声唤她的名声,醒来时已是一头一脸的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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