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负责与不负责
救护车在城市内长长的道路之上,平稳而快速的行驶,钟景洲看似专心致志的在开车,实际上却是分出了心思,在听着夏沫和秦媛媛之间的对话。
秦媛媛,女,21岁,杭市某大学的大四在校生,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
而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此时,孩子的父亲正在计划着要继续出国深造,对于人生和未来已有了更好地规划,而不愿意一毕业就结婚生子,迅速进入到了传统的生活当中,过上柴米油盐的生活。
秦媛媛与男友商量,想留下这个孩子,得到的却是没有一丝余地的拒绝。男友劝她做人得现实一些,大四将至,未来不定,她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怎么能负担起另一条生命?可是秦媛媛却认为,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一条小生命,这是她第一次怀孕,那种孕育着新生命的感觉刺激到了她的母性,她是真的没法做出绝情的决定。
两人不欢而散。
大四下学期开始,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有的在学托福、雅思准备出国,有的积极备考准备研究生考试,也有的打算就业,忙着面试工作单位或是公务员考试等,就只有她,带着对新生命的期待和不舍,反复的跟男友进行沟通,试图想要扭转整件事。
男友见劝不动她,而且还被严重的影响到了正在进行的留学准备工作,干脆提出了分手,紧接着便是避而不见。
两个人的联系方式早已被单方面的切断,男友也搬出了学校去另外租房住,新换的手机号码和住址都没告知她。
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秦媛媛既害怕又担心,她不得不回到家里去,寻求父母的帮助。可以想象,学习努力、乖巧懂事的女儿突然有天未婚先孕回到了家里,不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坚持着就是要把孩子给生下来,这件事会给一个普通的家庭,带去了多么大的震荡。
父母坚持让秦媛媛去医院打胎,虽然秦媛媛坚持不肯,他们还是预约妥当,准备带她前去。就在那一晚,秦媛媛收拾好了行李,偷偷跑了出来。
在她晕倒之前,她已经在外边流浪了两天一夜。
身上的几百块钱都花光了,不能回家、不能回学校,更加想不到去处的她,茫茫然的在城市里流浪,晚上是去24小时不关门的连锁快餐店内,趴在桌子上睡,白天就得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心力交瘁之下,低血糖犯了,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身边围满了人,好心的大妈给她送了点吃的,又喝了一碗红糖水。
秦媛媛觉得很丢脸,也很害羞,更不知怎么去应付和回答那些热心人的问题,后来她发现,自己害怕的说不出话来,却被他们认为是聋哑人士,而且还有人打电话喊来了救护车,她就更没有勇气开口来说明真相了。
至于大胡子司机是怎么看出来她是正常人,又是怎么知道她已经怀孕,这一点实在是令秦媛媛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身体健康,其他的困难和难题全都要排在这件事之后,我能理解你有多么困扰,更能想象到你有多么的难。不过,有些事是没有对与错的,因为每个人衡量问题的出发点时,更多还是出自于自己的考虑和感受。你的心理压力不要太大,等冷静下来时,再慢慢的去考虑这件事是否有其他更佳的处理方式。”夏沫说着,开始给秦媛媛量血压,并询问她的感受,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以便等会到了医院时,能跟迅速的完成病人的交界,尽可能不耽误患者入院之后的一系列检查。
秦媛媛侧着身子躺在病床上,听完了夏沫的话,两行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夏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挺没脑子的女人,自己还得靠着父母资助才能去读书,居然还想再生一个出来,又任性,又不负责任,简直……”
“如果真的是不负责任,你想的会是立即去预约流产手术,尽快的结束自己的心理压力,然后赶紧养好身体,假装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与其他同学一起去筹备毕业前要做的各种准备,开启未来的人生。”
秦媛媛瞪圆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刚听到的。
自从确定自己怀孕了以后,男友、父母、亲人朋友,每个人全都在责备她,每个人都在指责,给她讲人生大道理,给她讲未婚先孕的种种坏处,父亲一辈子没打过她,可这一次,他动了手,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秦媛媛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巴掌之后,脑袋里跟着嗡嗡乱响的感觉,她更加忘不了母亲失望的神情,还有她深深爱着的男朋友,绝情转身而去的背影。
其实这两天流浪的日子,她的脑海里跳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极度绝望的感觉,在那些大爷大妈把她给围住的时候,她想的是带着宝宝离开这个世界,甚至还认真思考了每一种死亡的方式该如何操作。
“人生已到了谷底,未来的每一步都是上升,熬过去,你会很好的。”夏沫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拉高了被子,轻轻搭在了她的小腹部,“闭着眼睛休息一会,等下到了医院,会有更多的人帮助你。如果你跳出目前的思考局限,而将你的人生,以五年为期,划分为几个阶段,你回想一下你已经度过的五年,当时你认为最最艰难的困境,是不是到了五年后的今天再去想,就变得没那么严重了呢?”
秦媛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夏沫说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心情一放松,整个人又有点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正犯迷糊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拿了柔软的纸巾,在她的眼角轻轻的擦了擦,将那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出涌的泪水,全都抹去了。
一定是夏医生吧。
她想着。
————
“夏医生?”
钟景洲的声音,从侧前方的驾驶座传了过来。
夏沫已经想不起彼此间有多久没有这样子平心气和的说几句话了, 因此她整个人是愣了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
“夏沫!”
钟景洲等不及她回神,又喊了一次。
夏沫停直了身体:“什么?”
“你检查一下患者是否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她的突然晕倒不一定只是低血糖和情绪激动导致的。”
夏沫有些意外,她根本想不到钟景洲会提醒她该如何做工作。
可联系到了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钟景洲似乎总能用各种方式去证明,他虽然不是医生,但他的意见却是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