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后悔
元旦假期之后，央视新闻，包括国内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一条看似寻常，又十分不寻常的消息：鲁省省委书记余建国请求辞去省委书记一职，并已得到组织部，及国务院的批准。
余建国，大学文化，年龄五十三岁。是国内政坛上为数不多，属于年轻有为的实力派人物。他的突然请辞，而且是事先没有丝毫风声流露出来，事后又不知道请辞的点滴原因，这样一条消息，瞬间便引起了全国上下各式各样的猜测。
知情者寥寥无几，当然不包括余建国的爱人，余晓鹏的母亲王鹏英，和姑姑余莉。
自从两人进京见过余克三，王鹏英回来把公公的话带给丈夫后，王鹏英虽然心里紧张，但是她并没有想到丈夫余建国会真的递交辞职报告。时间一天天过去，王鹏英没有看到丈夫余建国有任何要辞职的动作，紧张的心情渐渐放了下来。注意力再次回到被羁押已经长达四个月的儿子余晓鹏身上。
元旦刚过，还没等王鹏英想出如何见儿子一面时，新闻媒体上突然报道出来的，自己的丈夫余建国辞职，而且已经被批准的消息如同一颗炸弹一样在自己的眼前，心里轰然炸开，王鹏英感觉天都塌了。和她的心情类似的，还有余晓鹏的姑姑余莉。第一时间跑到大哥大嫂家里，可是只见到呆呆坐在客厅里的大嫂王鹏英，却没有看到大哥余建国。
“嫂子，我哥呢？”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两天两夜了。”
听着嫂子王鹏英有气无力的话语，再看看她似乎老了十岁，不再光彩照人的脸颊，以及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知道嫂子也应该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嫂子，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应该是，不然不会两天前就把自己关到书房里的。”
看见小姑子余莉似乎想要去敲书房的门，王鹏英赶紧拦住她。
“你哥交代过，任何人不许打扰他。”
“可是，我哥他不会……”
王鹏英对着小姑子余莉摇摇头，她是了解自己丈夫的。有公爹和婆妈在，丈夫是绝不可能出意外的。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都没有说话。终于，还是王鹏英打破了沉默。
“这两天，我把过去的事情统统想了一遍，在教育晓鹏的事情上，可能真的错了。”
说着，王鹏英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嫂子，现在自责也没有用。谁知道晓鹏那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做下了什么事情，能够逼迫大哥辞职，肯定小不了。就连爸爸都无能为力，唉，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余建国脸色憔悴得厉害，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好。
“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省法院，晓鹏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现在可以去见他了。”
“哥，晓鹏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一会见了面就知道了。”
被羁押达四个月之久的余晓鹏知道爸爸被批准辞职的消息，比余建国本人都要早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就在余建国把辞职书交上去之后不久，上面就已经批准了，只是考虑到许多原因没有马上答复就是。一直压到余晓鹏的案子基本查清之后，才予以公开。
邹振书和李乃隽就是靠余建国被逼辞职一事，才让余晓鹏最终开口的。
“余晓鹏你可知道，因为你做下的事情，你爸爸将不得不辞职？”
“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牵连我爸爸？再说，我不过就是逼迫过颜倾城以及丛叶，还在日照巷的拆迁中做了些手脚，这些事情至于影响到我爸爸吗？好吧，就算把休闲会所的事情也算到我身上，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吧？”
“余晓鹏，到这个时候你还不彻底交代吗？”
“你们每天都逼着我交代，到底要我交代什么？我做过的事情就那些，难道非要我讲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出来才行吗？”
李乃隽见余晓鹏始终不承认自己勾结境外组织，谋杀智小康，以及还要谋杀颜倾城和丛叶的事情，终于第一次把余晓鹏拨打的那个焚化厂的电话号码，利用他妈妈王鹏英的身份开的那个账户，以及三年内共汇出三笔钱款的凭证摆在了余晓鹏面前。
“你能对此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很明显，当余晓鹏看到这三样东西时，眼睛里有一丝非常明显的惊慌神色闪过。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号码，这个账户的确是我用妈妈的身份证开的。可是，这个账户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动过了，并不知道是谁汇出的钱款。”
听到余晓鹏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李乃隽知道，余晓鹏的心理防线应该马上就要崩溃了。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李乃隽令身边的警员递给余晓鹏一摞稿纸，稿纸的最下面则是一张该有红色打印的公函。
余晓鹏不用问，一眼就认出来是他爸爸余建国的笔迹。而且稿纸的抬头很清晰地写着“辞职书”三个字。余晓鹏快速浏览了一眼，最后看到了下面那张公函。见竟然是批准爸爸余建国辞职的回文，余晓鹏突然哭了。
开始只是默默流泪，随即变成低声啜泣，到后来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李乃隽等人都没有去打扰他，任凭余晓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余晓鹏才逐渐平静下来。红肿着眼睛问李乃隽：
“如果我都说了，是不是就不会连累爸爸了？”
“起码能还余书记一个清白的名声。”
“好，我说。不过，说之前，我要见见爸爸。”
李乃隽看了余晓鹏一会，感觉他不像是故意找借口。
“在你被羁押期间，不允许会见任何人是省厅的决定，我要先请示一下。不过，能不能同意你的要求，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余晓鹏只是看着李乃隽，再也没有开口说话。那意思非常明显，就是在告诉李乃隽：只要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绝不会再说什么。
李乃隽之所以要替余晓鹏争取一下，实在也有他的苦衷。当初是他亲自下令，所以接触余晓鹏案件的警员都不得回家，不得擅自与外界联系。他当时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案子会如此缠人，都过去四个多月了，上面还是没有传来国外那个私人账户的准确消息。再加上余晓鹏这里也只是承认逼迫颜倾城和丛叶，以及拆迁中的猫腻，还有休闲会所的事情，其余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以至于让案件僵持在了这里。
可是，包括李乃隽在内，所有的警员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总不允许他们和家人见面，不允许他们回家难免会心生不满情绪，尤其是警员的家属。李乃隽比谁都渴望尽快结案，好恢复大家的自由之身。所以听到余晓鹏的要求后，马上就向省厅的邹厅长请示去了。
“厅长，是我，乃隽。”
“怎么，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那些东西果然有用，余晓鹏已经同意交代了，只是他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是不是要见他的家人？”
“领导英明。”
“呵呵，不是我英明，是我太了解这些人了。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下令不允许其见任何人。你告诉余晓鹏，要想见他的家人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在他彻底交代之后才行。”
“好，我知道了。”
“乃隽，余晓鹏很清楚他做了什么，很清楚一旦招认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争取的。像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会因为牵累了父亲的前程而心生悔意我信。但是，能后悔到让他招认一切，我不信。”
“领导的意思是说，他要见家人的目的还是要做最后挣扎？”
“极有可能。我知道你们都有三个多月没有和家人团聚了，回去告诉同志们一声，案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用不了多久，不管余晓鹏招不招认，都会结案的。请大家再忍耐几天。”
“是。”
余晓鹏也是个聪明人，对于李乃隽带回来的，省厅没有同意他的要求的结果，也早有预料。既然对方不答应条件，那么不再开口讲话就更加有理由了。
不过，被押回到囚室的余晓鹏心里还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他就在猜测，为什么为了那么点事情，警方会不允许自己见任何人，为什么会一直羁押不开庭宣判，为什么案件会惊动省厅，如此种种，不能不让余晓鹏担心是那件事情被警方察觉了。直到今天看到警方已经掌握了那个电话号码，掌握了那个账号，余晓鹏才彻底慌了。他之所以痛苦失声，一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同时，也的确是很想哭。想想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这样憋屈过，余晓鹏岂能不感到委屈？
至此，在余晓鹏心里算是恨透了颜倾城，当然还有丛叶。
“如果没有颜倾城，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如果没有丛叶到观海捣乱，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余晓鹏暗中咬咬牙，发狠道：
“不管我余晓鹏的结果如何，你们两个必须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