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血夜落幕
罗森的言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夜袭众人的耳朵里确实有些响亮。
往常她们需要面对的敌人都是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质疑的极恶之徒，不管他们说什么，夜袭都能当做魔鬼的狡辩不予理会。
可当一位身处泥潭之中，仍然愿意出手清除腐败的正直之人说出质疑革命军存在根本的话，她们却很难再选择无视。尤其是这位少年说的还那么有道理。
其中最冷静的布兰德想要代替玛茵对罗森解释，但却被黑发少年抬手制止。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们情况远比我说的要复杂的多，扔开主观，革命军客观意义上做的确实还能入眼，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在比烂大赛当中你们稍逊帝国一筹。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这不是谁对谁错，而是立场问题。”
罗森总结性的说道。
“另外，看在赤瞳的份上，我会替你们隐瞒下今晚入侵帝都的事情，你们趁着帝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离开这里吧。”
“罗森……”
“我没有在针对你，赤瞳。”
罗森笑了笑。
“有闲心情的话你可以以个人名义约我出来聊聊天，看在曾为同伴的份上，我不会在意你的立场问题。”
明确的说，他甚至有野心让赤瞳跳反到他这边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期望，罗森也清楚现在的夜袭与赤瞳的羁绊有多深，所以也就识趣的没有直说，只是提供一个两人再次接触的机会。
赤瞳自然无法得知罗森的野心。
看着黑发少年的眼睛，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到最终只得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难以调解的就是立场矛盾，赤瞳知道这一点。
劝说拥有出类拔萃身手，还是帝具使的少年加入革命军的想法很难再实现。
而且，她现在也需要时间，来好好去思考罗森话语中的含义。
少女思维实在是太天真和简单，往常她觉得只要自己听从命令，向着那些腐败之人挥刀就可以，但罗森的言语却是血淋淋剥开她的安逸区，让赤瞳不得不直面曾经下意识忽略的东西。
“队长小哥的口才好厉害。”
雷欧奈笑着说道。
“感谢警备队长的宽宏大量，不追究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我们也愿意相信你，能说出那番话的人肯定不是帝都那些畜生。但我们可是接到任务才来的帝都，不见到目标回去，有违我们的信条呢。”
虽然原则性的矛盾不可调和，但在策略上革命军和良知派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合作关系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盟友。
少年所言明显表现出帝国良知派的倾向，所以雷欧奈此刻这样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话题重新回到正规，这时候夜袭众人才想起他们是来杀人的。
旁边，听两边辩论听的目瞪口呆的塔兹米也反应过来，急切的问着罗森。
“你把艾莉亚大小姐弄到哪里去了？”
“艾莉亚？”
罗森看了一眼地上的铁锯，指着仓库说道。
“她和她的家人都在里面，只不过你们要辨认模样的话可能就得想办法先把她们拼装起来，我切她们的时候切的挺小段的。对了，少年，仓库里面还有你的熟人，进来帮我把他们搬出来，我刚才出来就是想找个担架，你在这里正好。”
所有人在罗森的带领下走进仓库，一同注视到那人间炼狱的风景。
夜袭她们看到目标一家人成为七零八落的碎块时，仍然脸色微变。
很明显，这就是出自名为罗森的少年的手笔。
不仅是口才，他对待敌人的辛辣也远远超出夜袭众人的想象。
“不妙啊……”拉伯克嘀咕道：“这样的人竟然明确反对革命军，我有不好的预感了……”
“可从刚刚的话来看，这位队长先生好像不是我们的敌人吧？”天然呆的希尔歪着头问道。
“就是因为不是才麻烦啊。”拉伯克叹息。
被罗森驳倒的玛茵从刚才开始就很安静，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惯尸体的赤瞳蹲下身来从碎块中辨认模样，片刻之后对同伴点了点头。
“确实是目标一家，已经被彻底葬送。”
“哎呀，还真是白跑一趟……”雷欧奈挠了挠头：“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趁着队长小哥还愿意帮我们忙，我们赶紧撤退吧。赤瞳，你还有什么想要对队长小哥说的吗？”
经过雷欧奈的提醒，赤瞳终于想起来，她还有关于手背上螺旋纹章的事情要问罗森。
那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少女要开口之时，塔兹米惊愕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伊耶亚斯，是伊耶亚斯吗！”
“这个声音……塔兹米？”
牢笼中的伊耶亚斯睁开疲倦的双眼。
塔兹米难以置信的望着满身病疮的友人，不敢去相信，那样活力的伊耶亚斯会变成这番模样。
“伊耶亚斯，这……到底发生没什么事情了？”
“我们上当了啊……”伊耶亚斯苦涩的说道：“这家的大小姐……假装收留乡下人将我们骗到她的宅邸，最后用各种各样的拷问来折磨我们……如果不是这位先生到来及时，恐怕莎悠也撑不到现在……咳咳！”
“莎悠，也在这里……”
塔兹米顺着伊耶亚斯的手指看去，身上简单套着一件衣服的黑发少女躺在地面上。她失去一条腿，而且呼吸非常微弱的样子。
塔兹米的表情变得慌乱起来，他左看右看，声音颤抖的乞求道。
“有谁……有谁能够救救我的朋友吗？求求你们，谁都好，快点帮一帮他们吧！”
“尔伯拉病的末期，那边的女孩是破坏性的外伤……”
雷欧奈眼神中有不忍，但却只能摇了摇头。
“他们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伊耶亚斯，莎悠……”
“我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打算离开帝都了吗？”
罗森挑了挑眉头，对夜袭雷欧奈众人问道。
“如果是的话，不妨让我把你们抓起来变成功劳。”
他又对绝望的塔兹米说道：“看起来你不仅智力有障碍，听力也很有问题，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快点把你的朋友搬出来，由我来负责救治他们。”
“真、真的？”
“假的。”
罗森头也不回的离开气味难闻的仓库。
与赤瞳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就是这样才让赤瞳内心分外难受，就像失去一位珍贵的同伴一样。
“这种伤势和疾病都能治愈？”雷欧奈惊讶看着罗森充满自信的背影，忍不住向赤瞳问道：“你的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的。”
赤瞳带着莫名肯定的说道。
见识过噩梦世界罗森那层出不穷手段的她，相信少年能够带来奇迹。
就像带领着她击碎世界帷幕，回归到应该在的位置般。
少女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宅地外开始传来嘈杂声，想来是帝都警备队发现异常，开始着手调查。
他们不能再继续久留了，手背上纹章的事情也只能留到下次在询问罗森。
——是的，下次。
赤瞳在内心做出决定。
纷乱而又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夜晚，于此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