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抛砖引玉

  我突然在想,周忠新今天怎么显得对我这么关注?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我将周忠新不合逻辑的行为,与齐处长联系在一起,那答案都相当容易知晓了。
  因为我知道周忠新曾经在警卫处给齐处长当过公务员,他俩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周忠新被调到四大队来当所长之后,齐处长还曾经多次来招待所找过周忠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忠新应该是齐处长在招待所的重要眼线,他之所以今天找我来,很可能是齐处长指使的,其目的就是过来探探话,看看我和由梦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爱情危机。
  这样一联想,事情反而显得合理多了,很多疑问也迎刃而解。
  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位大校警卫处长,犯得着这样吗?
  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一已之私,竟然三番五次地迫害别人,控制别人。到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他下一步究竟还想要怎么折腾?
  其实,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周围的人情事故,正在飞速地变化着。包括由梦,包括一些曾经与我共事的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恰恰是我不想看到的。
  现在已经是被发放到招待所的第三天,但是关于我的处理结果还没有下来。
  我整天慌慌不可终日,被持续而来的灾难冲晕了头,我期待着曙光的来临,期待着黑暗早点儿结束。但是这些却不是凭我赵龙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
  我只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等待着上级的安排。
  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等待由梦的回心转意。她会回心转意吗?
  ……
  等啊等,盼啊盼,直到这一天,我终于迎来了一丝意外的曙光……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经历了几天的黑暗历程,一丝曙光终于渐渐地射进了我的心灵。
  西门驻门区队干部宋四春家属来队,在招待所入住,趁着陪家属游玩的间隙,宋四春与我在招待所前的小餐馆里,喝了两杯。
  喝着喝着就越喝越投机,宋四春的阿谀奉承功夫又上来了,一个劲儿地敬酒,东一句西一句地奉承我,虽然说被人赞美的滋味儿是比较爽,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无聊。
  真的,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奉承简直是一门学问,如果非要追溯奉承这门学问的老祖宗,我觉得应该是部队。很多人以为社会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很难生存。但其实部队相比于社会来说,应该是更胜一筹。在部队里想要成长进步,单靠踏实工作远远不够,你得会奉迎领导,借以取得领导的信任;你得会奉迎战友,借以得到更多的群众威信。这简短的‘奉承’二字,蕴含着太多科技含量在里面,你还得把握住奉承的时机、场合,以及奉承的程度、规格,对于不同的领导,奉承的说辞与方法肯定是不尽相同。
  而这位宋四春,估计是得到了史上第一奉承天王和珅的真传,滔滔不绝间,马屁拍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过火,也不会让人感到虚假。就像当初的和珅和大人一样,虽然贪赃枉法,不务正业,但是却把乾隆皇帝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以至于乾隆皇帝明明知道他是在奉迎自己敷衍自己,但是仍然对他给以重任。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和珅能让乾隆在郁闷的时候,被他奉承高兴了;在愁苦的时候,能让和坤奉承快乐了;在感觉身心疲惫的时候,能让和珅给奉承爽快了。因此,在乾隆眼里,和珅就是一个难得的宝贝,胜过亿万金银。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也并非是奉承在哪位领导面前都好使,和珅不是也在嘉庆继位后被抄斩了吗?
  这位宋四春也是如此,因为新升任的中队长有点儿嘉庆皇帝的作风,不喜欢下属的阿谀奉承,但是这偏偏是宋四春的长处,宋四春的成长进步有一半因素是靠跟领导拉关系拉上去的。宋四春遇到了这样一个领导,所有的阿谀奉承功夫无法得到施展,因此他在中队的地位越来越下降,每年的评功论奖什么的,也都与他失之交臂了。
  谈起部队中奉承领导的行为,其实也说不上是恶是善,我觉得这是人性使然,适当的奉承倒也无失大雅,在21世纪,一个纯粹地真打实干的士兵,已经不算是个好士兵,也不会被认可为好士兵。因此,除了干好工作以外,多一些跟领导沟通的技巧,才能在部队日益激烈的竞争和角逐中立于不败之地。
  宋四春谈起自己在中队受冷落的经历来,倒是颇与我最近的状况大有雷同。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同病相怜更可贵。如果两个‘愁人’遇到了一起,酒在嘴里便不再是酒了,酒的身份,将会比水还水。
  但是即便再不拿劣酒当毒药,它毕竟也是穿肠之物,喝的多了,自然有了几分醉意。
  我的酒量还算可以,但是宋四春的酒量却不值得恭维,几杯白酒下肚,他说话间就开始飘飘忽忽了。
  宋四春醉眼朦朦地道::“赵秘书,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最佩服,最,最有同情心的一位领导了。”宋四春打了个咯,接着道:“怎么说呢,你看你吧,虽然身居要职,但是却乐善好施,孙老头的事情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你好心好意地帮助他,结果怎样,结果反而惹了一身骚;还有就是,就是你对下面这些驻勤中队的帮助,就说二中队吧,不瞒赵秘书说,在此之前呢,我其实,其实已经跟刘参谋和黄参谋他们稍过话了,稍过了。稍过什么话呢……”宋四春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本想劝他少喝点儿,但是又一想,宋四春确实也挺可怜的,其实他的工作还不错,就是摊了个特别反感阿谀奉承的中队长,致使他的形象大受破坏,很多领导盲目地认为,凡是喜欢拍马屁阿谀奉承的干部一定不是好干部。其实对此我有自己的看法,关于拍领导马屁一说,我觉得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也是必然趁势,因为同样处在一个起跑线上的官兵,谁能再向前一步,无疑是上级领导起到关键的作用,上级领导一句话,你就有可能高升,也有可能从此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因此为了成长进步,不管是部队也好,地方也好,下属纷纷利用各种方式试图与上级搞好关系,而这种拍马屁阿谀奉承,则成了一种有效的武器,被越来越多的人使用。
  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不能盲目地讽刺那些喜欢阿谀奉承的弱势群体,很多时候,这也是一种谋生求存的本能!
  因此,我对宋四春并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是我希望他能在基层中队有所作为。
  此时,他的情绪与不满,都无形当中跃然与脸上,语言中饱含着对自己遭遇的发泄与无奈。在提到我的时候,他倒是满脸的兴奋与豪气,从他的表情当中,我看出了他对我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绝对不是处于阿谀奉承的敷衍。毕竟,现在我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以前那些敬畏于我听命与我的同事,有不少已经开始向我翻白眼儿,而宋四春却一如既往地跟我开诚布公地敞开胸怀,谈天说地,仅凭这一点,就证明宋四春并不是一个势利小人,他的阿谀奉承,完全是在部队生存与进步的一种本能反应。
  宋四春接着道:“我曾经让黄参谋,刘参谋帮我办事儿,就是,就是那个……那个关于战士们跟首长合影的事情,他们只是口头上答应着,答应的可痛快了。最痛快的是刘参谋,当时我,我还请他喝了两杯,结果呢,都是杳无音讯!直到我找到了赵秘书你,把这件事一说一讲,你赵秘书直接就答应了。不过,说实话,我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嗐,没想到没过几天时间,你赵秘书真给我办了!我们二中队的官兵终于跟c首长合上影了!就通过这件事情,我觉得你办事地道,不像有些人,光说不练,让人盼着啊盼着,就是盼不到太阳出来……”宋四春一说着,一边拿左手在空中比划着,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却是表达的相当真诚。
  我能听的出来,宋四春这不是在奉承我,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于是我趁机问了一句:“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找我?”
  宋四春挠着脑袋嘿嘿笑道:“哪敢啊。你是警卫秘书,c首长警卫的头头,我当时怕你不屌我。”
  我汗颜了一下,敢情这位宋四春连这么土的字眼儿都说出来了。但是这种土话听了心里却舒服,因为纯朴,因为实在。
  宋四春接着道:“真的赵哥,遇到你,是我宋四春的福气。”宋四春说到尽兴时,突然间握住了我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我赶快笑道:“别介,我应该叫你哥,你比我大六七岁呢。我那时候当新兵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干部了。”
  宋四春尴尬地笑道:“对对对。不管谁是谁哥,咱们这关系,好不?”
  我说:“好,相当好。你也是实在人。你这个哥,我认了。”
  宋四春满足地笑道:“有兄弟这一句话,我就知足了。”宋四春又整满一杯酒,敬过来,接着道:“赵哥……哦,不,赵兄弟,来,跟宋哥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了。”
  我劝道:“行了老宋,别喝了,看你舌头都捋不直了。”
  宋四春皱眉道:“喝。得喝。必须得喝。哥今天豁出去了—”
  我赶快压过他的酒杯,道:“你可别豁出去,整整一个区队的战士们还指着你呢。你作为区队干部,得负责任。”
  宋四春呵呵笑着抢过酒杯,抱在怀里道:“兄弟你放心,哥心里有数。我告诉你啊,现在我家属来队,队长给我放了三天假,现在区队的工作交给一个副区队长暂时管理了,这三天,我可以好好轻松轻松了。”
  宋四春这样一说,我倒是再没有继续阻拦,眼见着他又将一杯酒喝进肚里,抿了抿嘴唇,宋四春继续道:“赵秘书,哦不,赵兄弟,看你现在的遭遇,说实话我很是同情。那什么,那首长电脑失窃的事情,能与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刘参谋搞的鬼,凭什么要处理你?”宋四春说着拿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狠狠地咀嚼了两口。
  我倒是在宋四春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警惕地追问道:“宋哥,你刚才说什么,刘参谋搞什么鬼了?”
  宋四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快捂了一下嘴巴,脸色异常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的意思是说,是刘参谋丢的电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即使负有连带的领导责任,但是也不至于停职啊!”
  我从宋四春的眼神里发现了些许信息,或许这些信息,便是我需要的。
  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掩饰,让我瞬间感觉到了什么。
  我道:“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四春尴尬地道:“没有,没有啊。我瞒你什么啊兄弟。咱喝酒咱喝酒!”宋四春端起酒杯,与我碰了碰杯。
  我越发感到苗头不对,一杯酒表示完,我对宋四春道:“老宋,你说领导利用这件事情这样处理我,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之所以这样说,实际上是在抛砖引玉。
  宋四春道:“赵秘书,不,赵兄弟,有些事情……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心里真有些着急。但是-------”宋四春的话突然间止住了。
  “但是什么?”我追问。
  宋四春端着一杯酒酝酿了半天,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他才举杯饮了一口,嘴唇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宋四春道:“赵秘书,即然咱们今天都是兄弟了,那我就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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