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天子之怒
皇帝虽如此问，但他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江立不敢欺瞒，硬着头皮跪下，双手十指相对放到地上，头伏到手背上，老泪纵横：“臣有罪！”
皇帝敛了笑，帝王的威严瞬间便出来了：“说！”
短短一个字，不见喜悲。
“小女月浅并非臣亲生女儿，而是臣收养的。”江立依旧头伏于地，皇帝没吱声，等他说下文。
而柳煦此时也跪到了江立身旁，有了后世的一世经历，她是不愿意跪拜，但在这场景下她要做的是符合这大封国的礼数。
她倒没像江立一般五体投地，只是跪下低了头，一言不发。
“当年臣穷困潦倒，莫说进京赶考的盘缠，就连三餐都不继，便是月浅生父资助臣进京赶考，因此当年臣在启州外放时，他家中老仆抱着襁褓中的月浅找到臣，说他夫妻二人不幸身故，请臣代为抚养之时，臣便将浅儿与犬子江武视作龙凤胎，决定将浅儿当成自己所出抚养长大。”
“嗯，倒是有情有义。那你为何自称有罪？”
“后来臣得知那故友名讳与镇北侯次子相同，臣大惊，查问之下才知浅儿是镇北侯的后人……”
“镇北侯？”皇帝眉毛都竖了起来，怒意已然酝酿在眼底，“朕十六年前便将这通敌卖国之贼人褫夺了封号，灭了满门，又何来的镇北侯？江立，枉朕对你信任有加，你竟在明知朕将那贼子灭门之后依旧将这早该随其大逆不道的祖父一起被斩首的罪人之后娇养长大！江立，你将朕置于何地？将大封的律法又置于何地？”
皇帝怒气冲天，虽句句带问，但却没有想要江立回答的意思，怒喝：“来人，将江立和江月浅押入天牢等候发落！将江府一干人等全数押入天牢！”
“皇上息怒！”
“父皇万万不可！”
荣王、江立、谢禹森、柳煦及盛世公主异口同声，而荣王、谢禹森和盛世公主亦直接跪下了。
“皇上，罪臣深知罪不可恕，可此事仅罪臣一人所为，江家老小毫不知情，望皇上开恩，饶过江家一家老小，罪臣愿受严惩！”江立虽有心理准备，知道此事极难善终，但也万万没想到他对镇北侯的称呼便让皇帝龙颜大怒，不敢为自己求恩典，却仍极力想要将江家老小从此事中摘出来。
江立额头、背上皆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这一瞬，他十分懊悔，不是懊悔他不该向皇帝坦白，毕竟他主动坦白比君墨沉或是其他人捅到皇帝面前还是会稍微好一些。
他懊悔的是当年应该把柳煦以小孤女名义送与启州普通积善之家抚养，既能保住她性命，今日也不会有皇上龙颜大怒，江家满门受到牵连之事。
然而当年他外放启州，亦是没想到没几年便会官至丞相，甚至这女儿还被皇上封了郡主赐婚。
他在皇帝面前只替江家老小求情而不替柳煦求情是因为来之前就想过了，无论如何，就算皇帝不考虑她救过十皇子，帮过太后，她现在是准翼王妃，皇上就算再震怒，也会顾虑翼王和东秦。
更何况荣王一定会救柳煦，但荣王却没什么理由救他这个向来合不来的政敌一家老小。
再加上谢禹森当初求娶她被翼王劫胡，皇上又故意延迟了翼王大婚时间，因着谢禹森，护着柳煦的人不少，不差他这个自身难保之人。
江立虽想一人承担下罪责，但天子一怒，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放肆！江立你官至丞相，岂能不知有些重罪是沾不得的？柳无敌那贼子，朕和荣王曾对其推心置腹，朕甚至欲给柳家世袭异姓王的尊荣，结果他是如何回报朕的？他竟然宁愿和东秦与姜国勾结，想谋我大封江山！这样的乱臣贼子，难道不该被灭门？”皇帝声量不小，语速不慢，可见其愤怒程度，“而你江立，你明知这江月浅是那柳家余孽，还私自庇护她锦衣玉食地长大！更为甚者，朕将其封为郡主赐婚东秦翼王时，你也一声不吭！你这不是欺君是什么？犯了欺君之罪还想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你当我大封国的律法是儿戏？”
江立一直拜伏于地，汗如雨滴。
他遇事无数，是个沉着稳重之人，但皇帝对他如此的雷霆震怒，这是首次。
而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此时闭嘴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说不定惹得皇帝当场便要处决他和江家上下。
临出门前，他让平叔给几个平素关系很好的大臣送了信求救，他最好是等皇帝雷霆之怒过去之后，那些大臣向皇帝求情。
但他不知自己被关起来之后，是否还有机会面圣，因此他诚惶诚恐一直跪伏于地，御前侍卫已经待命，欲抓走江立和柳煦，然荣王亦跪在地上：“皇上，江立虽有罪，但他将月浅这丫头教育得极好，人美心善，又学医治人，十皇子被她所救是事实，母后和盛世也因她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这也是事实。臣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原本荣王早获特别恩准终身不用跪拜，但此时他亦是想都不想便给皇帝跪下了，一则皇帝只是听到江立对镇北侯的称呼便怒不可遏，天威难测，荣王的行为给足诚意，二则因当年镇北侯的事，他兄弟二人已经闹得极不愉快，姿态必须放低。
然而此事岂是姿态放低就能解决的事？
皇帝伸出手指，怒指着荣王：“你闭嘴！十六年前的账朕还记着！”
皇帝下令斩首示众之后将柳家一干人等扔到乱葬岗喂狗，而荣王却不管不顾将其尸体抬走，缝合下葬，何尝不是挑战皇帝的权威？
荣王放软了声音：“皇上，一码归一码。原本江丞相是想将此事一直隐瞒下去的，就连月浅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结果这君墨沉一来咱大封，就搞出了许多幺蛾子。现下皇上若将江丞相全家打入天牢，岂不正合君墨沉之意？”
“荣王，你是性情中人朕知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我大封的子民就得遵守我大封的律法！十六年前江立隐瞒不报，庇护罪臣余孽便是大罪，与那君墨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