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魔
“去扔了。”
迟晚晚有些莫名:“怎么?奢侈也不是你这样的吧,穿两回就扔?”
白墨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忽然一阵熟悉的惊悚感觉,他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去倒茶,一口饮尽才心不在焉说了一句:“脏了。”
脏了?迟晚晚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许久,终于在袖子上看到了一小块血痕,嘴角一抽:“……”
白墨没有再理他,他此时已是自顾不暇,体内酒气翻滚着冲上灰蒙蒙的灵台,头痛欲裂,举着茶杯的手一抖,啪的一声便摔在了桌上。
迟晚晚闻声望去,忽然觉得他这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面上神情扭曲,不像只是醉酒的样子。
“你怎么了?”
两只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白墨弯下身子捂着头,双眸一片赤红。
“你没事吧?”迟晚晚挪过去拍拍他的肩。
谁知这轻飘飘的一下,白墨竟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并立刻面色苍白的蜷成了一团。
迟晚晚惊了一下立马一扭身:“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别想讹人。”
一片迷蒙空间内,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影子,影子有人形的也有无形的,叫嚣着彼此冲撞,而白墨的元神就像一粒微尘,夹在这一片动荡之中不得自控,被颠簸的七荤八素。
几声压抑到极致的微弱呻吟声从口中传了出来,迟晚晚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一把将他捞起来置在榻上,指尖神念一聚便搭在他眉间探了进去。
他那一缕神念刚刚冲进白墨的灵台瞬间便被一道冲撞过来的影子湮灭了,迟晚晚乍然遭此反噬灵台大震,眉间针扎一般疼痛,顿时惨叫出声来。
“药,药…”
白墨双眼已然失了神,迷迷糊糊的说着,迟晚晚心中暗骂一声强压下灵台痛楚凑过去听:“要?要什么?”
“药…”
迟晚晚反应过来:“你是说丹药?是什么药,在哪里?”
完了。
来不及了。
白墨心中一凉。
迟晚晚没有防备,一下子便看到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只见榻上哆嗦着蜷成一团的白墨忽然就僵住了,他睁开双眸,原本的一片赤红一瞬间化为墨色。
一双完全没有其他颜色的眼睛。只有一片漆黑如墨。
迟晚晚自诩是个见过世面的魔,但他当下只觉脊背发凉。
白墨表情呆滞的看着他,如果这也能算看的话,极缓慢的开始说话,就像刚会吐字的幼童,迟晚晚听了好几遍才弄明白。
他说:“东阳。”
东阳!
迟晚晚的手一下子就抖了起来:“你说东阳?你是不是说东阳?”
可白墨什么都听不见,又呆呆的说了几遍之后忽然身子一僵,再不动了。
当世竟还有人知道东阳的名字?除了那几位,这是不可能的!
东阳,东阳,这个当初让他醋了几万年的名字,迟晚晚咬牙切齿的记着。
他自记事起,便没有见过偌大的万荒宫还有什么别的人在,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互相拥有的,甚至在头几千年的时光里,他一度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小姐和他。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小姐在某些事情上的三观,极其的不正。
导致他在被教养的过程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经历了非常坎坷曲折的过程。她说晚晚,你看,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魔,东阳作为一个神仙,就活的很好。
迟晚晚就朝她翻白眼。
说得好听,不过为了让人家给你酿造更好的酒而特许他飞升成仙。
东阳是个痴心酿酒的神仙。迟晚晚是在四万岁时知道这件事的,他终于明白,宫里那取之不尽的灵酿都是从哪里来的。有这么一个将所酿灵酒无私奉献的神仙,他很感恩。
可小姐笑的得意:“东阳的酒,只酿给我一个人喝。他说他的酒不需要俗人欣赏。”
迟晚晚立马醋了。
赌气似的抱起一坛酒咕咚咕咚就灌。
等他喝的晕晕乎乎难受的直想呕的时候,她才转着酒杯,幽幽叹了一声:“他倒是想给别人酿酒,材料器具全是我给他准备的,修为境界也是我一手提上去的,他哪有脸给别人酿酒。”
蓝衣飘动,她捂着胸口长吁短叹:“你知道培养一个能酿神品的大师有多么不容易么?光是神草圣药就耗了不知几千株,木族的家底都快给我薅光了,这下造化那家伙真要与我不死不休了。”
几千株?
迟晚晚眼前一黑,昏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说,若我是造化也会恨不能亲手掐死你的。
他也不知道他那时候心口不一,小姐听的清楚,他口中其实说的是:“你是魔,他本就与你不死不休。”
想起这些事情他就头痛。
东阳最后的结局,他不太清楚,最后的那几千年,小姐许多事情已经不再对他说了。
大概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他想。
如今三界之中的这些神品和仙品的灵酿,是喝一点少一点,他能感觉得到,不过也不知是因为最后东阳也一并被众神清算了,还是因为小姐不在没人给他那些天材地宝酿酒了。
东阳并不重要,但白墨能叫出东阳的名字,这太重要了,迟晚晚脑子里一下子闪过无数种可能,他心急如焚,伸出手在白墨眼前晃,又使劲摇他,可无论他如何动作,白墨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白墨的元神困在这灰色空间中,看着两道撞得碎裂的影子化为缕缕灰雾朝自己钻过来,他丝毫没有办法。
灰雾入体,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闭上眼,在剧痛中看着那些匪夷所思一闪而逝的画面。
可这次好像有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的元神仿若一瞬间穿越到了一处真实的世界,那好像是一处灵气稀薄的小山谷,谷中有一弯碧湖,两岸树木葱郁苍翠,他眼神一凝,碧湖边忽而化出两道有些虚幻的身影。
那是个一身战袍的少年,他盘坐在精美的道莲蒲团上,面湖而坐,看不到面孔,而他身后站了一位蓝衣的女子,女子的头发很长很亮,就像丝缎一样。
只能看到背影,都是美好的身形模样,可他们却绝不是在欣赏风景。
因为他能听到那少年在哭,他在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