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最后一遍
接下来的两天,萧靖都是在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中度过的。
准确地说,他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只知道,有人把他送到了一辆马车上。这辆车很大很舒适,不仅车下有护卫,车厢里还有专人负责照顾他。
这些人一定是陆珊珊的手下。
因为顾及他的伤情,快要当驴车用的马车走得很慢,所以车里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震动。每天巳时,会有人把他从客栈的床上抬到上车;一到申时,一行人就会找地方投宿,这一天只走三个时辰,估计是怕他的身子无法抵受旅途的奔波。
他这样的伤员需要静养。即便如此还要上路的理由,无非就是怕陆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再使些什么恶毒的手段来谋取他的性命。
浑身是伤的萧靖终于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不仅如此,照顾他的人还要给他喂药、敷药、换夹板,简直是无微不至。
起初,他的伤情非常严重,随便翻个身都会吐出点血沫子来;经过了两天的精心照料,虽然他的伤依然很重,不夸张地说如果治疗不当会有生命危险,但至少他不再吐血了。
一路上,除了向服侍自己的人道谢以外,萧靖在清醒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
直到第三天,陆珊珊在半路追上了大车。
人家进到车厢的时候,萧靖正好醒着。他看了眼陆姑娘憔悴又写满愧疚的脸,轻轻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好些了没?”陆珊珊坐到了他身边,忐忑地道:“之前我请人给你看过了,眼下用的也是陆家能搞到的最好的药。郎中说,只要你好生休息,便不会落下病根。对了,那几处骨伤也不算严重,我有个祖传的方子,你好了以后就用它认真调养再勤加锻炼,不仅能恢复如初,还可以强身健体……”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无非是用“预后良好”来安慰萧靖,让他宽心。可萧靖对这番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真正想说的只有七个字:托你的福,还没死!
萧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心有余悸来形容了。任何人都不想轻易卷入生死攸关的乱局,他也不例外。出发之前,陆珊珊把一切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这一趟是去旅游的;快到丰州的时候,她才讲了此行真正的目的,可她没说家里有这么多故事,最后还用眼泪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请人演的简简单单的一出戏。
他信了,也配合了。结果,不仅在人家吃饭闹得不欢而散,还被几个彪形大汉打成了重伤,最后险些丧命。
有了这样“难忘”的经历,萧靖当然会责怪把他骗到丰州的陆珊珊。
他答应帮忙,是因为陆姑娘对他有救命之恩。来生结草衔环什么的不太现实,不喜欢欠人情的他觉得还是尽早还了这份情义比较好。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结局居然是如此凄惨!
哪怕你直接说这一趟有风险,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我的心里都会舒服些啊!萧某是知恩图报的堂堂男儿,岂有在恩人面前畏险畏难的道理?
这会萧靖睁着眼睛,也一定听到了陆珊珊的话,可他就是一言不发。
陆珊珊叹了口气,又道:“我看你伤得很重,怕我哥打你的主意,就自作主张地把你往南边送了。再走个五、六天,他就应该拿你没办法了。到时候你就安心休息,我会给你找个地方静养,报社那边,大不了我派个人送个信回去就是。”
萧靖依然不吭声。
陆珊珊似乎也不指望萧靖说话了。她稍稍俯下身,轻声道:“爹娘知道了你的事。爹气得够呛,陆冲被赶走了。爹还说,是陆家对不起你,家里一定会赔偿你,还让你以后有机会再来。”
萧靖翻了翻白眼。还来?我还要命呢!
“经过了这事,你若是讨厌我,我也不怪你。”陆珊珊黯然道:“可是你得知道,我绝没有半点害你的心思。陆冲整天在外面游荡,我也不知道他听到消息就跑回来了,更没想到他居然真敢对你……”
听了这话,萧靖只是冷笑。陆家指不定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陆珊珊就算没有害他的意思,也绝对是把他的安危草率地寄托在了一点点侥幸心理上。
尴尬的沉默依然延续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陆珊珊终于放弃了让萧靖说话的努力。
“你好好休息吧,我下车透透气。”她抿了抿唇,道:“等到了地方,咱们再聊。”
就在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为了避免尴尬在闭目装睡的萧靖忽然开口道:“等等。”
陆珊珊顿时面露喜色。她放下帘子回到萧靖身边,柔声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想吃的?你说吧,我这就让人帮你去买。”
萧靖稍稍摇了摇头,虚弱地道:“你就这么跟我来,你家里也放心?”
陆珊珊忙道:“本来就是陆家人做下的事,我来照顾你也是应当的。”
说着,她的脸蛋有些发红:“再说,爹娘还以为你是我的情郎,也是他们让我来找你的。”
萧靖嘿嘿冷笑着。情郎?戏都演完了,你就不用如此入戏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还没把真相告诉家里人么?
“陆冲被赶走了?赶到哪儿去了?”他咬牙牙齿地道:“说是去反省,莫不是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吧?依我看,你爹根本就管教不了他!嘿,反正他也不爱在家待着,赶出去不是正好得其所哉么?”
陆珊珊默然。萧靖没说错,不过陆家也有不方便让他知道的事:动了真火陆千秋不仅把陆冲赶出了家门,还把他的种种劣迹告诉了老爷子。相信在老人的管束下,陆冲能稍微收敛一点,至少消停半年一年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有一天,陆冲会故态复萌,那时又该怎么办?
“不说这个了。”萧靖拼命忍住了咳嗽,肃然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