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应诺
苏言看着无声的大地，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他还什么都未能够感知到，他甚至连那一家三口究竟去了哪里，都还不知道。
这片刻之前还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的大街小巷，仅仅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面便安静了下来，甚至于化为了一片根本听不到一丝声响的死寂，将是原本生机勃勃的广袤大地，瞬间就转变为了毫无生气的死地。
而此时，所有城池之内的大小灯盏，也皆在这狂风怒号之中被熄灭。
转眼之间，当苏言的目光从天穹之上落下，而失神望向大地的时候，却只能够看到在月光与星光的照耀之下，而依稀可见的断壁残垣。
此刻出现在苏言眼前这处处狼藉的模样，甚至于都根本无法令人联想到不久前那种无比繁华的景象，反倒像是一个熄灭了成千上万年的文明，一个覆灭了很久而被淹没在岁月长河中的国家一般。
一切的发生，仅仅只是在弹指一挥间。
而对于苏言来说，他只是一个抬头又低头的时间，繁华便就化为了灰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神了许久之后，苏言的心头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种躁动的情绪，随即他便是抱住了头而放声咆哮，对着山崖下方那已经死寂一片的大地咆哮。
三名老者难以明白他咆哮的缘由，就连苏言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究竟为何咆哮。
但他只希望，若是自己的声音，能够唤醒那空无一物的繁华就好了。
当那一束白芒散去很久之后，苏言才是停下了咆哮，而双臂撑着跪在了地上。
他向往那种充满着平静、繁华与安宁的生活，但是，那样的日子就在片刻之间，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明明在那之前就知道了将会发生的一切，但是却根本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种无力感，苏言这一世只有过两次。
一次，是在他失去父母的时候。
一次，便是此刻。
“为什么……究竟是谁，为了什么才要残害这么多无辜的生灵？”
又是良久之后，苏言重新站了起来，而在他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是覆盖上了一层血丝，口中的疑惑饱含着他心中几乎无穷无尽的愤恨与痛苦。
一位老者长叹了一声，随后说道：“那个魔头的名字叫做北长醉，三万年前他曾是东州仙盟盟主的继任者之一，只可惜他走上了歧途而修炼了一种旷世邪功，通过血肉献祭来提升他的修为，因此他还残害了无数的性命。而你眼前的这一场灾难，便是他走火入魔之后急火攻心而最终酿成的。”
听到此处，苏言的拳头也已经紧紧捏起，而望向了方才那一束白芒射出的方向，心头更是溢出了浓重的怒火。
为了一己私欲，却置无以计数的生灵而不顾。
“如此之人，称之为魔头都算得上亲切。”
而前一位老者话音刚落，另一位看起来脾气有些暴躁的老者，便立刻是如此补上了一句。
随即，第三位老者则又是接着说道：“不过好在，这一次他算是自掘坟墓，如此灾祸非但是涂炭了生灵，更是令他生命力疯狂衰竭，也才给仙盟制服他的机会。只不过，他的邪功太特殊，无法将其彻底抹杀，所以便将之封印在了这片土地的中心，也就是玄龟洞府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玄龟洞府是在那之后才建立起来的。”第一位老者说道，“而仙盟要建立玄龟洞府的真正目的，便就是为了镇压这个魔头。”
“如此说来，那个修炼了邪功的人……还未死么？”
苏言略作思量之后，便是开口如此问道。
当下，其中一位老者说道：“自然是如此，哪怕是过去了三万年的岁月，也还是不足以令那魔头死心，而只要那魔头的心一日不死，它的邪功便能够支撑着它的生命直到天地消亡，如此耗下去，我等的性命必将先他一步枯竭……”
话至此处，他停了下来。
但是不用说完，苏言便已经是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一旦这三名老者也身死道消了，而那所谓的‘魔头’却还没有真正死亡的话，到那时，或许就再也没有力量能够压制住封印之下的魔头，而那‘魔头’在三万年前造成的灾难，或许还会再度上演。
“你们要我，去杀死那个魔头么？”
沉默了片刻，苏言在心中，便是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而后，站在中间的老者便是说道：“玄龟洞府每过百年封印便会动荡一次，如此在每一个百年的最后七天就有了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的机会，而玄龟洞府的封印每动荡十次，那魔头墓府之外的封印便会受到影响而产生同样的动荡。早在玄龟洞府建立之初，便就已经有了一则预言，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沉寂了三万年的魔头将会借机冲破封印。”
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就是希望苏言能够在那‘魔头’彻底冲破封印之前，阻止它。
“我们不求你能够杀死他，因为这是连东州仙盟的先贤们都未能够达成的壮举。”另一个老者开口便道，“但是，凭借你的信念与能力，必然能够阻止它这一次冲破封印，如此一来，东州苍生便可免去一次浩劫。”
听着他们的话语，苏言神色一凝，看着下方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废墟。
“我该怎么做？”
片刻之后，苏言开口一问。
而听着他的话语，站在他侧后方的一位老者眼神中放出了一丝精芒，不过这道情绪确实转瞬即逝的。
当下，那个眼中放出精芒的老者便开口回答道：“那魔头是到了晚年才修炼了那旷世邪功走上了歧途，而在那之前，他所修炼的一直都是最为顶尖的东州武学，领悟的也是传承自那一代盟主的武道。其实在他修炼邪功之前，他的武道便已经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后身晚辈在每千年一次的轮回中，皆会进入他的墓府探求传承，这一次必然也不会例外。”
这老者话音刚落，另外两名老者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凝重，随即在对视了一眼之后看向了苏言，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而苏言听完了那老者的话语之后，神色中显然是流露出了几分异色。
“为何无人阻止？难道就不怕有人将那邪功带出去么？”
当即，苏言便是如此一问。
而被苏言发问之后，站在中间的老者便立刻是开口说道：“实际上，当年东州仙盟的先贤们，是将其封印在了一座石棺之中，所有的武道造诣全部都散入了摆放那石棺的墓室，而那邪功并不属于武道，所以除非那邪魔有意指导，否则无人能够领悟。”
得到了如此的解释之后，苏言才是点了点头。
随即，第三名老者则是上前一步，对着苏言便是说道：“你若是愿意为苍生而去阻止那魔头的话，你便可以混迹在争夺那魔头传承的小辈当中，只要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你便能够进入封印魔头的那座墓室之中，到那时，你便有了阻止它冲破封印的机会。”
“但是相对的，你将要面对的会是无比艰难的挑战。”前一名老者话音刚落，另一位老者则立刻开口说道，“你所要面对的，非但是来自于其他东州小辈之间的抗争，更要经受得了那魔头的诱惑，稍有疏忽可能就会送了性命。”
话至此处，那三个老者便不再言语。
而苏言听完了他们的话语，也没有开口。
“为何是我？”
良久之后，苏言又问。
“因为，命运选择了你。”
老者仅仅只是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而苏言虽然无法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也并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而在这之后，苏言便是盘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望向悬崖之下，双眸就如同水面一般映射着已经是一片死寂的昏黑大地，而他的目之所及，则皆是一片片的废墟。
他的内心之中，在思考着。
苏言向往着这样的美好，自然也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阻止这些美好的事物覆灭。但是相对的，他或许就要献出自己的性命，若他的生命中只有他一人那也就无所谓了，可在赤凌王国青玄门，苏洛璃在等待着三年后苏言履行诺言，而在这天下的某一个位置，她的父母生死未卜仍等待着他去找寻。
还有很多很多，他无法割舍的东西。
所以，他需要思考。
而在如此沉默的思考之中，时间一晃而过。
苏言的注意力，被东方天际边的一抹朝阳所带回，而后他则是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他看向了下方狼藉一片的大地，心中的愤慨与痛苦在这一刻也已经完全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
“我答应你们。”他手中捏着拳，口中说道，“我绝对不会放任这种玩弄生灵的罪过持续下去，但凡他心中还有一丝想要使用邪功的念头，我甚至于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他，哪怕我自己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