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凤鸾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萧湛争夺权夺利的垫脚石。
她此刻,正躺在床上看萧铎白天带来的东西,吃的、玩儿的、解闷儿的,琳琅满目堆了一大桌子,每一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甄氏瞅着女儿吃吃发笑,“怎么样?是不是感动了?”
凤鸾笑笑,“我就那么没出息?眼皮子浅?”
甄氏一样一样摆弄来看,玩了一会儿,腻了,便都撂开手。她转身过来,目光盈盈看着女儿,说道:“你也别太得意,眼下怀孕又不在王府,别的不说,承宠自然是不行的了。”指了指端王府方向,“可便宜了另外几个。”
凤鸾淡淡道:“这个嘛,是免不了的。”
甄氏有些担心,“端王殿下正值年轻力盛的时候,精力充沛不说,也很容易让别的姬妾受孕,万一别人怀上……”
“怀上就怀上呗。”凤鸾嘴角微翘,端起清茶润了润嗓子,“这事儿我管不了,就连王妃娘娘都管不了。只要王爷肯去姬妾的屋里过夜,又不让她们用避子汤,谁知道哪天会冒出来一个?还能掐死了啊?”
甄氏嗔怪道:“你怎么不着急?”
“母亲,急也没用啊。”凤鸾握了她的手,细细劝道:“这事儿,我真的管不了。”继而幽幽叹了一口气,“再者说了,我和王妃娘娘那边已经闹僵,何必让她只盯着我一个?蒋氏她们要怀就怀,要生就生,大家多生几个才够表姐忙乱的呢。”
“你是说……”甄氏听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
端王妃本来就和女儿闹翻了,差不多就是水火不容。与其让她只盯着女儿一个人的肚子,还不如让王府姬妾分散点注意力,王妃的怒火闪开,大家一人也能均摊点儿。再者说了,苗氏、魏氏算什么?有了孩子,便是儿子也不值一提。
甄氏眉头微蹙,“不过,蒋侧妃稍微有点难缠。”
凤鸾不以为意一笑,“母亲,你是知道我的那个梦的。”抚摸着光洁粉盈的指甲,葱管似的有寸长,“萧铎便是能发达,也还早,差不多是八、九年后,在这之前蒋家是翻不出风浪的。”
“那之后呢?”甄氏越发担心,“要是萧铎真的能……,那蒋家可不就飞黄腾达的了?蒋恭嫔,还有蒋侧妃,将来可是不好对付啊。”
“这个我知道。”凤鸾安抚母亲,“没事,放心吧,我们还有近十年时间准备呢。”
前世自己一无所知,今生已经洞悉众生命运轨迹,智珠在握,难道不会提前布置筹划?算算时间,魏氏和苗氏都差不多快该怀孕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倒是蒋侧妃前世进王府晚,生孩子也比较晚,不知道这几年能不能怀上?这个自己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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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外面流言纷纷,望星抱月阁却显得很是安静。甄氏吩咐过了,不许拿外面乱七八糟的消息,来打扰凤鸾,丫头们在她面前都是三缄其口。偶尔有些小闲话被凤鸾听见,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对于她来说,好好养胎,别的什么都是次要的。
----她比任何女人都想生下孩子!
虽然这一个,已经不是前世怀的那一个了。
日子悠悠一晃,很快到了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
凤鸾度过了怀孕的前三个月,胎像稳固,烧心的反应也跟着褪去。眼下除了肚子稍稍隆起以外,别的和平常人没两样,每天窝在家里享受着,堪堪到了初九这天,是她十七岁的生辰之喜。
甄氏没敢大办,怕人多眼杂害了怀孕的女儿。
不说远了,就是二奶奶穆柔嘉就叫人放心不下。
因而只是小小的办了一场。
不仅连亲戚等人都拒之门外,就连宴席都分成两边,凤家的人在外面热闹,甄氏和凤鸾在望星抱月阁单独开了一桌,防人防得死死的。
穆柔嘉知道以后气得半死。
可是虽然生气,但在丈夫连着睡了琵琶半个月后,她不得不低头。一母同胞的姐姐是要帮的,可总不能赌上自己一辈子啊!再说了,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又不能让阿鸾落胎,还不是只有忍了。
今儿凤鸾的生辰宴席,穆柔嘉还是打起精神出席了。
而望星抱月阁这边,又是一番光景。
凤鸾大方,今儿打赏是平日的三倍银子,丫头们都拿得手软,欢天喜地的,个个觉得跟着主子沾光,一片欢腾气氛。
快开席的时候,萧铎来了。
端王妃也来了。
她不能跟丈夫唱反调,加上这几月外面疯传,都说她迫害姬妾、容不得年轻貌美有势力的凤侧妃,不得不过来辟辟流言。况且做了嫡妻,哪怕心里再苦再涩,面上都是要装大度贤惠,----这是和嫡妻尊荣配套的苦涩。
像王府姬妾,想吃这份苦那还没有资格呢。
凤鸾起身相迎,笑道:“见过王爷,王妃。”
“你坐。”萧铎摆摆手,“又不是外人,用这些虚礼做什么?”
不是外人?端王妃心里一酸,忍住了,“是啊,阿鸾眼下你怀着身孕,不用讲究那些礼数。”她微微笑着,“贺礼让人放在外面,空了你再瞧。”
凤鸾道谢,又问,“表姐这段时间身子可好了一些?”
“好多了。”端王妃笑得一如从前亲切,仿佛从来没有听过迫害姬妾的流言,也从不介意表妹打了自己的脸,温婉道:“看你气色不错,王爷和我就放心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一些客套虚假的场面话。
正在词穷之际,外面飞快奔来一个小丫头,急慌慌道:“郦邑长公主驾到!”
屋里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萧铎抢先站了起来,诧异道:“大皇姑怎么想着过来了?”然后一怔,郦邑长公主好像是凤家的亲戚,娇娇生日,好像……,也勉强说得过去。
端王妃则是神色紧张,情况太意外了。
甄氏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走罢,赶紧出去接驾。”
凤鸾缓缓起身,心下飞快的转个不停。
----太奇怪了。
郦邑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啊?满京城里,就没人敢在她面前挺腰子,就算是皇帝、太后,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里头有个缘故,因她是皇帝和英亲王等人的长姐,而且早年还曾经和亲北方,受了不少的苦,后来丈夫死了才回了京城。
先帝在世的时候曾说,“瑟瑟忠孝仁义、以身为国,乃姊妹中的第一人,萧家后世子孙无论是谁,都不能薄待了她。”
瑟瑟,是郦邑长公主的乳名。
前世里,因为英亲王和襄亲王相继获罪下狱,然后惨死。郦邑长公主直接冲到了金銮殿上,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骂他是个不敬先帝、残害兄弟的卑鄙小人,骂他是个只知道讨好嫡母、不念生母的无耻之徒。
皇帝气得发抖,差一点就要晕倒在金銮殿上面。
即便这样,也没敢让人当场押她下去。
后来郦邑长公主因为伤心兄弟逝去,久病不起,最终蹊跷的“病”死了。
到了院子里,已经赫赫攘攘站了一群衣着不凡的人。
众星拱月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雍容贵妇人,已经过了半百年纪,看起来却好像只有四十多岁,足见保养功夫下得深。她的身上有一种隐隐气场,让人震慑,好似她裙面上的五彩凤凰一般,一派皇室风范,而且绝非寻常公主可以媲美。
特别那双眼睛,好似幽幽的古井水一般直透人心底。
凤鸾等人都是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她的声音,有着不和谐的清脆绵软的韵味儿,宛若少妇一般。
凤鸾听着别扭,但是面上不敢露出异样。亲自迎了长公主殿下进去,把自己的主位让了出来,“长公主殿下请上座。”
郦邑长公主似乎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难相处,笑了笑,“都别这么拘束,坐罢。”然后与凤鸾说道:“算起来,你得喊我一声表姑婆。”
凤鸾赶忙起身,“是,长公主殿下。”
“别起来。”郦邑长公主摆摆手,“我这人不爱人家的虚礼,你怀着孕,别一起一动的折腾,只管坐着好了。”
凤鸾笑着坐下了。
萧铎亲自执壶倒了一杯酒,笑道:“大皇姑,尝尝这酒。”
“哟。”郦邑长公主好像才看见他似的,似笑非笑,“老六你也过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说你这孩子,小时候瞧着还算老实听话,怎么大了,就越活越回去了呢?阿鸾给你做侧妃,那是你几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气,怎地不珍惜?不说好好在王府里宠着爱着,反倒弄得要回娘家生孩子。”
她说了一大通,众人脸色的表情可谓五彩斑斓。
甄氏浅浅含笑不语,凤鸾惊讶,萧铎脸上尽是尴尬,端王妃则是涨红了脸,赶忙起来赔不是,“长公主殿下勿怪,王爷一向都是很宠爱阿鸾的。”
“是吗?”郦邑长公主目光凌厉似剑,咄咄逼人,“那你倒是说说,阿鸾为什么会被逼的回娘家住啊?难不成……”她悠悠道:“是谁给了阿鸾气受?”
这话简直就是在说,都是你这个不能容人的妒妇给人气受了!
端王妃要是还听不出长公主的意思,还看不懂她对表妹的维护,那就是傻子!心下一片慌乱惊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长公主了。更不明白,她今儿为何专门过来给表妹撑腰子,打自己的脸。
仅仅因为表妹是她的侄孙女?因为姓凤?
一时之间,端王妃根本来不及细细推敲思量。
只能斟酌说词,陪笑道:“还请长公主殿下放心,要说有人给表妹气受,那是断没有的事。王府里面,我们王爷爱宠阿鸾就不用说了,别的姬妾也是敬着、让着她的,至于妾身,原本就是阿鸾的嫡亲表姐,自然是拿她当亲妹妹看的。”
“哦?那就好。”郦邑长公主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摸了摸凤鸾的柔软头发,语气怜惜,“阿鸾,别怕。”她的话是对凤鸾说的,目光却落在端王妃身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表姑婆,我替你大耳刮子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