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想不想当我后妈?

  屋里的温度很高,伴随着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娇吟。
  陆仰止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具身体与他这般契合。
  真是每一寸皮肤都让他觉得爱不释手,每一条血管里的血液都是一种接近沸腾的状态。
  可是这种几乎荒谬的沉溺,让陆仰止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却是极度的危险,与莫可名状的自嘲。
  自嘲他一向自诩稳重,却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对某件东西产生热血沸腾、非要占有不可的慾望。
  危险,是因为这件可以让他产生慾望的东西、这个像狐狸精一样让他只想在床上做她到死的女人,偏偏是那个曾经背叛过他、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唐言蹊。
  不可笑吗。
  陆仰止时深时浅的动作让唐言蹊大半神智都失去了。
  耳畔突然响起他的质问,粗哑低沉,“唐言蹊,我是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做?”
  女人眯着眼睛,像只蜷缩的猫。
  理智堪堪聚起来,又转瞬被冲得支离破碎。
  “说话!”他冷声喝着,突然撤远了些。
  女人这才睁开眼,下意识寻找着他炙热的胸膛,咬了下唇,轻声道:“陆仰止……”
  “难受了?”他极其残忍地挑了下薄唇,在她耳边低问,“那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
  陆相思在门外能稍微听见屋里的动静。
  没有水声,爸爸大概是洗完澡了。
  难道唐言蹊已经被抓住了?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能听见屋里有些不小的动静,好像不是什么和平谈判的场面。
  陆相思转头就想躲得远远的,生怕爸爸的怒火烧到她头上来。
  可是刚走了两步,又犹豫。
  好歹她是爸爸的女儿,就算生气,爸爸也不会真对她怎么样,而唐言蹊,她是个外人啊。
  爸爸会不会……
  陆相思就来来去去地在门口转圈圈,一会儿下定决心离开,一会儿又满脸纠结地绕回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不能见死不救。
  屋里隐约能听到女人求饶的声音,陆相思小脸“唰”的一白,脑海里立刻闪过各种暴力场面。
  爸爸不会在打她吧?!
  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小女孩满脸正义地将房门推开,大声喊道:“爸爸,你别对她动手,是我放她进来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
  场面有两秒钟的寂静。
  屋里漆黑一片,灯都没开。
  陆相思眼睛瞪得老大,也没看清屋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唐言蹊只觉得面前扫过一阵风,紧接着自己整个人都被一条薄被裹了起来。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纤细的手指在被褥中抓着男人肌肉分明的手臂。
  妈的陆相思,这丫头怎么……唐言蹊简直哭笑不得。
  “谁让你进来的?”陆仰止的嗓音仍然很哑,被打扰了兴致,态度尤其不好,“出去!”
  陆相思从小有些夜盲,他是知道的,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到底自己心虚,总怕她看见什么。
  “爸爸。”女孩的声线哆嗦了一下,马上强硬起来,“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早就知道她在你房间里,我也知道她要偷东西,你不要只打她一个人,要打就打我吧。”
  陆仰止只觉得她每吐出一个音节,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就猛地跳一下。
  “说谎”、“偷东西”这几个字眼在他脑海中频繁出现。
  陆相思才五岁,谁给她的胆子做出这种事!
  唐言蹊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男人微微涌动的怒意。
  毫无防备的,一只柔软而温凉的手就这么抚摸在了光裸的后背上。
  陆仰止几乎是下意识怔住,心里稍稍被点燃的怒火顷刻间被熄灭。
  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火。
  他沉了沉嗓音,“我不打她,你先出去。爸爸和她谈谈,半个小时之后下去,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嗯?”
  听到他的保证,陆相思却还是放不下心,“你确定吗,爸爸?”
  女人懒洋洋地一笑,用指尖戳了下男人的腹肌,“你女儿不怎么信你呢,陆仰止。”
  男人眉头皱了皱,“你给我闭嘴。”
  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想想谁才是罪魁祸首。
  “我跟你爸爸在谈明天带你出去玩的事。”唐言蹊不但没闭嘴,反而将声音提高了,“他马上就要答应了,你再不出去,留在这惹他生气的话,他说不定会反悔哦。”
  话音一落,陆相思立马像一阵小旋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唐言蹊忍不住笑出声。
  小丫头聪明是聪明,论手段,还是差她一大截。
  男人却掐住了她细瘦没有赘肉的腰身,眯着眼睛,低声道:“出去玩?”
  唐言蹊偏过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和她之间秘密倒是不少。”男人的唇吻住她的耳垂,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才徐徐笑了,“是不是也该跟我说说?”
  “你都说是秘密了。”唐言蹊闭眼躺着,红唇扬得很高,“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她的笑容,哪怕在夜色的模糊中,依然晃了谁的眼。
  陆仰止想,他有多久没见过唐言蹊这般发自肺腑的笑过了。
  五年,甚至更久,包括她离开前的那段时间。
  虽然也会弯着嘴角,可大多是阴奉阳违,大多是明嘲暗讽。
  她早就不愿对他笑了。
  捏着她腰间的力道更大了,他想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么让她这么开心。
  可是无论他怎么逗弄她,她都守口如瓶,不肯对他再说一句。
  陆仰止的心情突然莫名陷入烦躁,如同在一片废墟中扬起了沙尘,呛得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平静。
  只能加大力道,报复似的让女人随着他一同沉沦。
  “不要对相思打什么主意。”他说,“她是我女儿,你离她远一点。”
  唐言蹊支支吾吾地应着,根本也没把他的警告往心里去,“我又不想做你女婿。陆总放心,我对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男人眼中淡淡的不悦加重了三分,浓墨重彩的,很是慑人。
  他冷笑一声,“那最好。”
  ……
  唐言蹊借他的卧室洗了个澡,双腿一泡进热水里就开始不停地打颤,一点力气都没有。
  二十分钟之后,她慢吞吞地裹着衣服走出来了。
  男人只穿了件藏蓝色的浴袍,站在阳台上抽烟。
  见她出来,他没什么情绪地睨了一眼,“衣服让人准备好了,自己选。”
  唐言蹊随手拨了拨床上几件衣服,都带着标签,想是他刚才临时让人置办的。
  她也不挑,随便换上一件之后就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他。
  男人抽完烟,转身时发现她穿戴整齐后依然坐在那张被折腾的狼藉的床上,俊漠的眉宇沉了沉,“还不走?”
  唐言蹊的心微微刺了刺,唇边却绽开一抹笑,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在意,只是随口道:“陆总,你还欠我点东西。”
  她说完,迎上他凛若高秋的眼神,仍是笑得自在轻渺,“商人最忌讳言而无信,你总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吧。”
  谁料男人扔下烟头,用拖鞋踩灭,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来,语调没有半分变化,“我欠你什么?”
  “四本书。”唐言蹊仰着脸蛋笑。
  陆仰止真是烦透了她满脸假笑的德行。
  恨不能伸手直接捏碎她这张脸。
  “唐小姐记性不大好。”他凑近她,黑眸中风雨如晦,唇边却有凉凉的弧度,“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上一次床就能换到四本书。”
  唐言蹊的瞳孔猛地一缩。
  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颓然发觉,他是没说过。
  “陆仰止。”她叫着他的名字,好像在嚼碎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吗?”他别有深意。
  唐言蹊简直肺都要炸了,向来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偶尔被人坑一次,心中的火要冒到头顶了,“你真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的人。”
  “过奖。”男人坦然接受她的嘲讽,直起腰,漠漠道,“那唐小姐大概是不照镜子吧。”
  唐言蹊抬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字一顿,“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仰止居高临下地淡淡睨着她道,“你也知道酒神早年的作品已经绝迹了。物以稀为贵,这么贵重的东西,唐小姐总不至于以为跟我睡过一次就能拿到手吧。”
  唐言蹊冷冷望着他,若非竭力克制,她已经一拳招呼在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了。
  “食髓知味。”他还是那张世外高人般的禁欲脸,如果不是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太过情色,“虽然我厌恶你这个人,但是对你这具身体,我没那么挑剔。”
  “呵。”唐言蹊这才品出点味道来,荒谬地笑出声,“原来陆总是没做够,还想接着给庄小姐戴帽子,我没理解错吧?”
  陆仰止丝毫不被她激怒,只是颔首,“你没理解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他妈的……”
  “唐言蹊。”男人闭着眼也拦住了她扬起来的手。
  那么自然,好像早已料到她会说什么做什么。
  “我还愿意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别把事情往复杂的方向推。”陆仰止睁开眼,眼中的清明与冷淡足够伤人,“我看你刚才挺享受的,应该不会下了床就翻脸说是我强了你。”
  说完,他从床头柜上拾起什么。
  一本书。
  是在她洗澡的时候准备好的。
  “第一册,拿好,明天还回来。”陆仰止说完,就放开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嗓音漠然道,“你新找的那个小白脸水平很一般。今天算是我给他脸,一周之后如果还在原地踏步,我不光会把他从项目里除名,公司里也不会留这种废物。”
  小白脸。
  宗祁?
  唐言蹊盯着他那张天塌下来也不会动一分的侧脸,启唇嘲弄:“不劳陆总费心,我有的是办法调教他。”
  宗祁于她还大有用处,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男人似笑非笑地侧过头,“我不太喜欢从我床上下来的女人转眼就说要去调教别人。你最好注意着点,别让宗祁以什么其他理由被我开除。”
  唐言蹊笑着回敬:“那陆总的气量真是比您的家伙事儿还小。”
  一语毕,男人的脸黑了一大半。
  “唐言蹊!”
  说他小?
  刚才求饶的也不知道是谁!
  女人轻笑,理也不理他,心里的怨气散了些,摔门就走了。
  ……
  一出门,唐言蹊立马就垮了一张脸。
  陆仰止个杀千刀的,竟然跟她玩文字游戏。
  陆相思在楼下喝酸奶,不期然听到“嘭”的一声门被砸上的响声,顿时被酸奶呛了一口。
  抬头,见是唐言蹊,小眉毛挤在一起,斜眼睨着她,懒洋洋道:“你还没被我爸打死啊。”
  唐言蹊走下楼,皮笑肉不笑,“借你吉言,还活着。”
  “活着就好。”陆相思往沙发上一靠,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你怎么换了身衣裳?”
  唐言蹊喝水的动作一僵,被白开水呛了一口。
  两个被呛的人面面相觑,面上同时扬起了无声的笑。
  刚才帮佣阿姨往上送衣服的时候陆相思就醒过闷了,多嘴问了一句衣服给谁送的,对方一脸尴尬,想是不愿意给她一个小孩子讲太多。
  于是用一种很委婉方式,扭扭捏捏转了九道弯才说:“是个和你爸爸关系亲密的阿姨。”
  陆相思从小在美国长大,对这种事接触的早,更何况大姑三天两头就往家里带不同的男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才冲进屋里的时候着急,现在想想,真是……
  应该直接把灯打开啊。
  夜盲症什么都看不清楚啊真讨厌。
  陆大小姐闷闷地想,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喂。”她拍了拍唐言蹊面前的茶几。
  “有话说。”拍桌子这种陋习谁教她养成的?
  陆相思神秘兮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爸?”
  唐言蹊又被白开水呛了一口,抬眼看她,“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我说。”陆相思说起来还蛮自豪的,“但是我爸身边所有的女性都喜欢他,哪怕是条狗都要多闻他两下。”
  唐言蹊,“……”
  “你想不想当我后妈?”陆相思问。
  唐言蹊瞪大了眼睛,“你心里有这种想法,你亲妈知道吗?”
  “你说谁啊?”陆相思咬着吸管,面露不快,“庄清时啊?”
  说着,她把两条腿盘了起来,半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唐言蹊竟不觉得奇怪,反而心里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反差强烈的设定。
  仿佛……陆相思就该是这样的。
  陆大小姐叹了口气道:“我好早以前就想跟你说了,庄清时才不是我亲妈。她也是想当我后妈的其中一个,但是我大姑姑一直想撮合她跟我爸,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骗我管她叫妈。还说我在公共场合一定不能多嘴说漏,不然会给我爸爸添麻烦的。”
  说到最后,小脸皱巴巴的,一副苦瓜样。
  唐言蹊表面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里防线已经崩溃了两三回了。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问:“庄清时……不是你妈妈?”
  “当然不是。”陆相思鄙夷地看着她,“我和她长得像吗?”
  唐言蹊想都不想,“像。”
  陆相思,“……”
  咂了咂嘴,讷讷道:“那可能她就长了一张大众脸吧,美国的娱乐周刊就这么写的,说她和苏妩阿姨差太多了,长得一点特点都没有。”陆相思边说边歪了歪头,大笑着指着唐言蹊,“还说我,你自己长的跟她也挺像啊。”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女孩眨巴着眼睛,好奇心很重地瞧着她。
  唐言蹊赶紧闭了嘴。
  差点被这小毛孩子套去话。
  她板着脸道:“那你亲妈是谁?”
  陆相思今年五岁了,至少在她入狱之前就已经出生了。
  那时候她和陆仰止还没离婚,难道陆仰止不只有庄清时一个,外面还养了一堆小三小四?
  唐言蹊越想越觉得心里复杂。
  那是种,明知道问太多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却又管不住想把结了痂发痒的伤疤一起撕开的感觉。
  “不知道啊。”陆相思托着腮,很苦恼,“我问大姑姑,大姑姑不肯告诉我;后来我问爸爸,爸爸只说妈妈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范围还真是广泛啊。”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大姑姑家的佣人私下里都在传,我其实是大姑姑的孩子,所以才和爸爸长得像。但是大姑姑不想结婚,而爸爸为了继承家业必须结婚,可他又不想生孩子,所以我长大一点之后,大姑姑就把我给了爸爸。”
  唐言蹊颦着秀眉听完,不住地点头。
  仔细想来,这个可能性最大。
  陆仰止的大姐陆远菱,真真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比她唐言蹊还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所以陆仰止对陆相思的态度才会一直冷冷淡淡的,因为她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那……当年庄清时的孩子呢?
  她记得那时候庄清时也怀孕了。
  也被陆仰止打掉了吗?
  “哎呀,怎么和你说这么多。”陆相思一拍脑袋,不高兴道,“差点被你带跑了。我想说的是,如果非要给我找个后妈的话,你比庄清时强多了。”
  唐言蹊觑着她,“你别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
  陆相思一下子被她那双犀利的视线看透,撇了下嘴,“她连最基本的二进制都不会,每天就想着教我琴棋书画,我又不准备去卖艺,我学它干什么?”
  唐言蹊被她逗笑,道:“她从小就那样。”
  从小,在榕城名流千金的圈子里,庄清时就是收到鲜花和掌声最多的气质女神。
  而唐言蹊则是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女。
  “给你找后妈的事情还是要问你大姑姑和你爸,你的意见不作数。”唐言蹊站起身,亲昵地揪了揪女孩的耳朵,一听她不是庄清时的女儿,心里顿时舒畅多了,“天仙似的女人也要你爸点头才可以,懂吗?”
  “才不是。”陆相思冷哼,“我爸爸说了,娶谁都一样,还不如找个我喜欢的。”
  “那你喜欢我?”
  陆相思的脸蛋可疑地红了一下,梗着脖子硬邦邦道:“虽然不喜欢,但也、也可以忍一忍。”
  唐言蹊闻言竟真的恍惚了片刻。
  若她的女儿能活下来,如今也该是陆相思的年纪了。
  可是……
  “你不要想了。”唐言蹊淡淡道,“你爸爸不会娶我的。”
  五年前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除非他是傻了,才会娶一个给自己带过绿帽子的女人。
  “你明白最好。”男人平静冷淡的嗓音忽然从楼梯上传来。
  已经换完一身居家服的他,清俊儒雅,面如冠玉,只是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子捂不热的凉薄,“趁早拿着东西离开,别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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