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我住隔壁我姓王
秦寿认为李奉常就是故作谦虚。
谦虚是个好品质,但很多时候也非常讨人嫌。
比如以前秦行之在三江县“随便”作诗震惊四座,知县王好古佩服的同时,心里未尝不充满酸溜溜的感觉。人家随便写写就是绝妙好词,咱们这些文人岂不是都得抹脖子?
秦寿的感觉也差不多。
你李奉常比道爷年纪还小,凭什么道爷真气都没多少,你就到了元婴期修为,套句小道士的话,这不科学!
心里发酸,该奉承的还得奉承:“李道长忒不实诚了,您都能飞天了,努努力直接飞到天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奉常苦笑:“没那么简单。不瞒秦道长,贫道也曾试过,可惜高空之上根本没见传说中的天庭。”
“啊!那岂不是说不存在天庭?”秦寿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天庭存不存在,他一个没多少修为的老道紧张个什么劲?
李奉常摇头:“你我是道家苗裔,切不可怀疑天庭的存在。再者说,我华盖派刘祖师白日飞升,派中长辈是亲眼所见的。贫道不才,勉强也可做到呼风唤雨、纵地金光、翻江搅海……神仙之道真实不虚!
贫道以为,找不到天庭,只能说明修炼之道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秦行之不耐烦了:“天庭就不在这个次元,你就是飞出太阳系也没用呐。”
李奉常双眼大亮:“次元!太阳系!”
“李道长神仙般的人物,别听他瞎扯。”秦寿瞪了徒弟一眼,“他脑子有毛病,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李奉常摇头:“不,次元是什么贫道不懂,太阳系的说法可是大有道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秦行之,一时间降妖除怪什么的对他完全不重要了:“秦道友,难道你竟然知道……”
“我们住的大地其实是个大圆球,一刻不停的绕着太阳转。月亮上没嫦娥,没吴刚,也没桂树,只有让人倒胃口的麻子一样的大坑。至于金星木星之类,和地球一样都是绕着太阳转的圆球——所谓太阳系,自然是以太阳为中心,李道长既然能飞天,应该比我清楚。”
秦寿急了:“咄,孽障不可妄言!大地要是圆球,生活在下面不得掉下去?”
“别闹,跟你们凡人说不清道理……”
李奉常十分震惊。
大地是圆球这个见解并不稀奇,但凡能飞天的修炼之人,只要飞得足够高都能看出来——甚至即使飞不高,只要善于总结,也能得出结论。
至于说太阳为中心,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别说神仙有大神通了,就是李奉常这种元婴期高人,也能轻易飞出大气层,能看到宇宙的真相实在太科学了。
前辈们之所以从不在典籍中说,那是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他们留下典籍的目的,是指导后人修炼,不是打算培养科学家。
当然,前辈们也不是科学家,他们解释不了其中的道理,干脆装傻,这点他们是不会告诉后人的。
造成的结果,就是无论普通人还是道士和尚,都把天圆地方当成理所当然。普通人无所谓,修道人一旦能飞天,发现世界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其世界观所受的冲击可以想象有多剧烈。
前辈们觉得这样挺好,权当心神来一次淬炼嘛。
所以从上古时期练气士出现,到如今的大齐朝,修道人和普通人一样,总以为天庭就在天上。如李奉常这样能飞天的高人,知道虚空中无所谓上下左右,多年形成的世界观还是让他下意识在虚空中寻找天庭。
问题来了,既然都是在飞天后才明白,秦行之一点修为都没有,还不如秦寿至少练出点若有若无的真气,他凭什么就知道这些?
这才是李奉常震惊的原因。
更不要说“次元”这个听起来就显得相当高大上的词儿了。
“秦道友果然有大智慧!”李奉常赞叹。
秦行之笑了:“和智慧有什么关系?这是科学。别问我什么是科学,反正它和科举毫无关系。对了,也别问什么是次元,我说不清。”
李奉常郁闷,你说不清,干嘛要把贫道的好奇心挑起来了?
“那你可以稍微解释一下,为何飞出那什么太阳系,也找不到天庭吗?”李奉常问道。
这个问题他非常关心。华盖派固然厉害,真正飞升成仙的其实没几个人。比如派中现在就有几位长老,其中最年长的甚至和祖师刘若拙一个辈分,修为已经止步,完全没有飞升的希望。
他们也上天找过天庭,结果可想而知。
这让他们慨叹修炼来不得半点取巧之外,也早就心丧若死不报任何希望了。在这一点上,道士跟和尚不一样。和尚注重修心,还没怎么地呢就已经心如止水了,追求的是大彻大悟,本质上并不以长生为目的。道士不行,目标比和尚现实直接,不甘心也是能理解的。
秦行之满脸莫测高深:“天庭真实存在,但你又不能说它在哪里。境界到了,随便跨出一步就能到达天庭,境界不到,虚空中飞行万年也是枉然。”
李奉常沉吟片刻,肃然躬身:“多谢指教!”
老道暗中好笑,指教个屁啊。徒弟这话明显就是敷衍人,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小道士懂什么?
李奉常可不这么想。
听起来挺假大空,要看谁来理解了。
记得当初刚开始修炼,师父给李奉常讲解“玄关”,也是这么说的。那时李奉常年轻,觉得师父太没劲了,直接说玄关在哪儿不行吗?非得讲什么“不在体内找,不向体外寻”之类的车轱辘话。
后来筑基成功进入练气期,回头一想,才发现师父没错,那就根本不是语言能说清楚的。
李奉常也这么教自己的徒弟,每次看到新弟子那便秘一样的脸色,总会好笑的想起往事。
李奉常认为,小道士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秦行之嘿嘿直乐:“最佩服你们这些高人了,我说的东西自己都没谱,您愣是能听出点门道……李道长,抓妖要紧,您都布置好了吧?”
李奉常笑着点点头。
他有自己身为崂山道长的矜持,小道士明显不愿多说,他也没法继续追问秦行之有关天庭的见解。
貔貅是个积年的老妖,这辈子坏事做了不少,自然怕被人找麻烦,警觉性比胡一菲高多了。
可以这么说,只要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貔貅绝不会有半点犹豫,先跑了再说——这和对手实力无关,不能在情况不明时对敌嘛。他成天忽悠狐狸精天下没什么高手,那是给她洗脑,他自己其实并不当真。
可惜秦行之等人离得太远,李奉常又是个超级高手,因此到现在他仍然不知大祸临头。
照例安慰了一番狐狸精,貔貅恋恋不舍的把棒槌放下:“这次计划是大哥疏忽了,原以为皇帝很容易被你迷住,谁知那家伙也是个怪人——你说他是不是那方面不正常啊?”
远处偷听的李奉常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孙蒙。
胡一菲摇头:“小妹不知道。”
“早知这么费劲,还不如继续搞沈学习呢。”
胡一菲心说,要不是在沈半城家搞风搞雨,哪有这么多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因此认识了小道长,那是天大的幸运呐。
不久前胡一菲的目标还是摆脱貔貅,现在却变了想法,只剩下庆幸和对貔貅的仇恨。所谓仇恨,完全基于他抢去了本属于小道长的宝贝。
最可怕的是,这种转变无声无息,完全发自内心,狐狸精自己一无所觉!
“皮大哥,我不是来诉苦的。”胡一菲正色道。
貔貅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让我猜猜,你是感到寂寞,来找大哥喝酒的对吧?”
“也不是,小妹来取这件宝贝。”胡一菲指了指棒槌。
貔貅顿时笑脸一收:“不行!”
“皮大哥,这宝贝不是你的。”
“它也不是你的。妹子,你修为不够,这东西即便是宝贝,放你手里也没多大用处,等大哥研究透彻了,一定缺不了你的好处。听话,你还是专心在宫里做事,争取早日迷住皇帝。”
胡一菲怜悯地看着貔貅:“宝贝有主,你我都是妖怪,福缘不够,强求留下它,是祸不是福。皮大哥,看在你我认识多年的份上,奉劝一句,还是放手吧。”
貔貅噌一下站起身:“行啊,当年可怜巴巴等人救的小狐狸长大了,竟然阴阳怪气的教训起老子来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门外传来秦行之幽幽的声音:“她的意思很简单,宝贝的主人找上门啦。”
“谁?”貔貅大吃一惊,被人接近到这种程度,自己竟然没察觉。
“你有困难我帮忙,我住隔壁我姓王。”
门被推开,秦行之等人走进屋。
貔貅二话不说,大吼一声,身体跳起撞破窗子就窜了出去,就这样手里还死死攥着棒槌不放手。
到了室外,妖法全力发动,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刺向天空。这家伙飞起来速度不比李奉常慢,怪不得李奉常要事先准备一番呢。
秦寿冲李奉常大叫:“别让他跑了!”
李奉常倒背着手好整以暇的看天,一点都没有打算干点什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