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分道

  “即是大家都没钱,那便看谁吃得慢跑在后头了。”李九油纸袋一裹,将桌上几笼包子两盘牛肉统统塞入袋中,顺手便丢至黑小八怀里,又取了茶水咕咚咕咚灌入水囊,一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搁置,看得玛朵目瞪口呆。
  “老板,再来五张饼子五笼肉包子,还有两盘牛肉四碗辣汤!”李九打包做的习惯,苏凤同李昭容也看得习惯,都若无其事的吃着碗中的食物,坐等老板上菜。
  “……”怎的才刚刚瞧出这人有了太子的模样,此刻又成了地痞那般?几人都罩着笊篱,瞧不见过多的面容,玛朵有些呆呆的定在椅子上,身形僵硬。
  “我们自小便是这般长大,熟络了没个正行,你莫见怪。”李天行坐定,放下手中的羊奶茶,轻轻拍了拍玛朵。
  啧啧……黑小八呀黑小八,瞧不出你也不是个老实的。李九微微侧着头,脸上若有若无的淡笑。
  “赶紧吃!数你最慢!”瞧着笊篱下笑得越发脱了像的李九,李昭容一巴掌拍在她头上,长姐风范倒是十足。
  “喔……”李九差些磕了下巴,闷闷的滋溜着辣汤,心中腹诽,你们这都是成双成对的,看来是空留自己独个儿一人啊。
  “过了这条道,便要走商道了。”玛朵扒在车窗上,一双褐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映闪着柔和的金光。“我乞颜乌的族中标致虽说能震慑来往的各方势力,不至于为难我们,然而这般招摇过市,却也同样容易招惹麻烦。”
  “你可是说的刺客?”李九袖中还有半枚鸟窝中掏出来的鹰符,心中猜测,另外半枚,是否还在玛朵身上,那些刺杀公主的人,是否也为了这兵符?
  “正是。”玛朵望着车窗外,吐气幽兰。
  “该来的始终会来,且兰若姑姑也派了人跟着,即便再如何担忧,也于事无补,不若早些歇息,养精蓄锐。”风雨欲来之势众人皆知,可自打当年从那山洞中踏入了皇宫的路,自己何曾走得舒心过吗?李九取了软枕,推了推睡成一滩泥的李昭容,侧卧在软塌之上。
  “男女有别你懂不懂。”一直静坐不语的苏凤此刻不乐意了,一把将李九拽下,目露不愉。
  “这是我二姐!别个什么别!小八也睡了,你如何不说他俩!”李九困乏,十分不耐烦。“且这塌子这般大,你思想龌龊。”
  “老八同容儿那是亲姐弟,你个外来的不算!”苏凤恨恨,低声磨牙,床榻就那般大,自己没得睡,李九也休想安生。
  “……”这小子就是没度量,心眼儿小。李九撇嘴,无力反驳,抱了枕头踢苏凤,“你滚一边儿去,这儿我睡了。”一面说着一面伸长腿,就着马车地上的绒毯,和衣而卧。
  “……”苏凤嘴角微微勾起,无声的笑笑,朝一侧挪了身子,也倒地侧卧。
  “……”瞧着睡得喷香的二公主,横在地上的皇太子,侧卧一旁的国公嫡子,玛朵揉了揉眼睛,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心中漾起满满的羡慕,这,便是弟兄姊妹吗?天行能拥如此同辈,何其有幸。困意一点点袭来,侧了侧身子,半靠在车壁的玛朵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马蹄蹬蹬,月色下幽黑的马车顶着皎色,疾疾前行,车内气氛安详,不似白日的剑拔弩张,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唯留一个独臂少年一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发着光,警觉如野地的苍狼。
  “是何情况?”第二个醒来的是李昭容,一只戴了银铃的皓腕被李天行攥住,二公主猛的睁开眼,一双眼睛瞬间恢复清明之色。
  “有追兵。”黑小八李天行松了李昭容的手腕,以臂撑床,静默起身,“将他们唤起来,莫要弄出太大的动静。”
  “……追兵?”李昭容策马长枪倒是使得好,可这般闻声辨物的本事倒不是强项,一面侧耳,一面起身,一脚踩在床榻边的苏凤胸口,顺势弯腰,俯首将一只掌叠盖在苏凤唇上。
  黑夜茫茫,苏凤猛的睁眼便瞧见一双凤目近近的望着自己,半分睡意朦胧半分清醒决绝,不知道为何,这双见了十多年的眼,此刻却忽而令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有追兵,通通叫醒。”李昭容见苏凤睁了眼,朱唇微启,便不作停留,轻轻移开手,直腰起身。
  “我听到了,”眼看着苏凤一只手要拍下面门,李九一个侧身滚至一旁,眨了眨还带着睡意的眼,不满撇嘴。
  “路线不对,”这边的动静也惊醒了窗边的玛朵。此刻这异族的公主撩起一角的车帘,神色沉凝。
  “竟是这般快便劫了车。”李九咬唇,对方的行事作风虽说还在掌控之中,可他们的本事却是出乎自己所料。
  “我们如何办?”玛朵掩了车帘,唇齿微微张合,轻声问话。
  “便按原来计划,不过是提早了些。”李九望了眼李昭容,这个平日里糊涂的二公主此刻直视着李九,眼中几分不忍。
  “二姐,玛朵。”李九扫了一眼车内的两个女子,一个艳丽如皎月生辉,一个纯真如星子扬尘,皆是一国公主,掌上明珠,可此刻却无一人有害怕退缩之意,都是定定的看着自己。
  “八哥便托付与你们了,想来以二姐的本事,外头那几个逆臣贼子,我大安二公主还不至于看在眼中。”李九微微扬起嘴角,如玉的眼中划过熠熠光辉。
  “一切小心。”李昭容捉了李九的手,一直以来,自己都觉得生为女子确是抹灭了自己的才华与抱负,可自从知道自己这个九弟,大安的皇太子竟然是同自己一般,她所背负的,经历的,将要面对的,都不是自己这个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二公主所能想象的。然而无论是朝中的明潮暗涌,亦或是后宫的纷杂阴谋,都未曾将这孩子本性抹灭,自幼时至少时,吃过多少亏,受了多少苦,都非一个皇太子,亦或一个女子应该承受的,可她却从未有过责怨与哀怜,一贯自在,活得那般自在惬意,一如本心。
  “二姐安心,我同苏凤,也不是吃素的。”李九笑笑,轻轻回握李昭容的手。二姐眼中的担忧她都瞧得清楚,那是一个姊姊对妹妹的牵挂不舍,她知道,但凡有能力,李昭容是会如那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将自己护于羽翼之下,不受任何风雨敌袭。
  “苏凤,照顾好我九弟。”李昭容松了李九,不再拖沓,眼睛紧紧的望着苏凤,朱唇微启,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再将牵挂说出口。
  “往日未见你这般啰嗦。”苏凤扬起嘴角,一张脸妖冶而耀眼。李九,你好本事,皇族从未有过的,便是兄弟齐心,你一个异性的皇太子,竟是求得一片真心相待。呵,或许这皇位,本该属你。
  “舞河见。”黑小八李天行面容依旧冷俊,望向二人的眼神却是十二分的无奈。
  “舞河见。”两人齐齐拍了拍李天行。
  李九散了发,取了纱锦蒙面挽发,长长的纱幔垂于脑后,环佩叮当,一如玛朵。苏凤将笊篱扣在李九头上,最后望了一眼李昭容,不再啰嗦,垂了眸子翻身从车后跃了出去。
  “臭小子等我。”李九咬牙,回头笑笑,月色下长发飞扬,一双眸子耀着异常的光芒,还未教人瞧得清楚,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早知如此我便该多学轻功,而非那什么射箭长枪!”李九跟在苏凤身后,前面那人功夫好,足间轻盈行走如风,可自己不过三脚猫功夫,不过是费力跑得快些,此刻瞧着身后愈发靠近的追兵,气喘吁吁,面色渐白。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没有一门功课强的,”苏凤一手拉着李九,助力疾驰,一面不忘揶揄这个课业不佳的太子爷。
  “你们是自小学习,我可是丢了记忆半路才要赶鸭子上架的。”李九脚力虽是不佳,口中却是丝毫不服输的。
  “你若将这般寻借口的精力用在轻功上,咱们已经进林子了。”眼看着追兵逼近,苏凤皱眉,腹中内力微动,扯了李九加快速度。
  “这也是没马,我骑马还是很不错的。”李九感受到苏凤的提速,猛吸一口气,压制丹田,配合搭档的出力。想来御马是李天沐教的,自己日夜苦练,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可惜此刻无马,只得靠一双人腿了。
  “别废话了,就要入林子了,将你那费事的纱幔丢了,上树隐秘,”苏凤倒是佩服李九这般精神,脸都煞白了还不忘打嘴炮。
  “我布阵,你引敌,希望追兵真的都过来了,别给二姐留尾巴了。”李九一手扯了纱幔扬入风中。
  “他们追的是玛朵那小妮子,定是会追来一些的。”司马苏凤双手交叠,李九单脚点地,借力上枝,两人一上一下双双隐匿于夜色中的密林。
  黑衣军卫顷刻间便行至眼前,众人望着月色下摇曳在树梢的纱幔,叮叮咚咚伴随着垂铃轻响,齐齐收鞭,勒停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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