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多余的解释

  人生的际遇，大多数，都是出乎意料的。
  我没想到会在地铁站遇到韩子阳，更没有想到，先前翻脸的他，竟然又跟我开起了玩笑。这种前后对比的变化，让我有些慌张。
  我看不清事情发展的脉络，看不到我们两人之间变化，因为不了解，所以会紧张。
  可是当他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我还是，心甘情愿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让我滚也可以，至少先过了今晚吧。”
  他会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骄傲如他，听到我的讽刺之后，依然固执的，带我去附近的酒店，帮我安排好一切。
  是两间单人房。
  面对面，距离很近。
  韩子阳就站在我的对面，看了我一眼，说：“东西收拾好，陪我去楼下吃饭。”
  我无辜的看着他，说：“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喝了啤酒吃了烤肉当然不饿，可是我饿了。”凶巴巴的语气，不耐烦的表情，韩子阳说完，转过身开门，又说：“十分钟之后见。”
  门“嘭的一声关上，我压根都没时间回答。
  明明比我年龄小，还动不动就发命令，凭什么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钱都还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虽然脾气不大好，不过今天晚上还好有他在，万一是其他人，我的运气可就没这么好了。
  抱怨归抱怨，十分钟后，我还是乖乖的去了门口，门刚打开，就看到韩子阳站在门外。
  头发是湿的，显然已经洗过澡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急忙瞥过脸，又听到韩子阳说：“头还晕吗？”
  我摇了摇头。
  “走吧。”韩子阳说着话，伸手过来拉着我的手，我急忙避开，他无奈的摇摇头，走在了我的身前。
  和往常很多次一样，我跟在他的身后。我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他的心思，疑惑的是，总觉得看不透他。
  告白好像开玩笑，开玩笑又像告白，让人捉摸不透。
  而且，每次都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出现。无论我在哪里，似乎都能找到我。我不知道归功于缘分，还是归功于巧合。
  吃饭是在酒店的二楼，左侧是西餐厅，右侧是中餐厅，酒店服务十分到位。韩子阳问我的意见，我左右犹豫，最后被他带到了中餐厅内。
  韩子阳点了两份夜宵，给我要了一份醒酒汤，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优雅的吃相，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韩子阳不发脾气时，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只是发起火来，杀伤力比较强而已。
  我见他不说话，便也低着头喝汤。汤才喝了一半，他便开口了：“半夜三更跑出来喝酒，还喝那么多，是不要命了？”
  和你有关系啊。我没有抬头，暗自腹诽。
  “手机关机，电话不接，你想玩什么？躲猫猫？”气冲冲的言语，丝毫没把我当成姐姐看。
  “zk给你发了多少奖金，有钱了？玩什么找快递送，欠了这么久的钱怎么不自己过来？啊？怕什么呢？”
  “喂，”我恼火的抬起头，声音抬高了一倍，见韩子阳脸上暴露的诧异，降低分贝，说：“钱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一定要说这种话来讽刺我吗？”
  明明已经撇清关系，可是话说出口时，竟然还是带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我不敢正视韩子阳，急忙低下头，对着碗里的海带丝发呆。
  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餐厅里静的能够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气氛过于压抑，我紧张的喘不过气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那个……”
  “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惊讶的看着对方，我叹了口气，说：“你先说吧。”
  韩子阳放下筷子，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说：“林思媛，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
  我惊愕的看着韩子阳，抿了抿唇，刚刚想说的那句“谢谢”，堵在了喉咙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韩子阳双目怒视着我，说：“明明去了医院，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你……”
  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是不是准备一直隐瞒着？”韩子阳语速很快，又说：“把东西都寄给我，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决定那么狠心，为什么要去医院照顾我？为什么要去医院看我！”
  愤怒声打破了餐厅的寂静，正瞌睡的服务员猛然惊醒，朝我们所在的位置看来，脸上带着惊色。
  我紧张的握紧双手，指尖已经掐到了掌心里。
  “林思媛，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你这么做，到底几个意思？”韩子阳手里握着筷子，轻轻地敲到着面前的碟子，脸上的表情咄咄逼人，似乎我不说个所以然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钱，是我应该做的。”我勉强开口，可是嗓子里却被堵得难受，说：“你伤口复发，可能是因为我的话太过分，所以……”
  “所以你觉得良心不安了？”韩子阳急忙接受了我的话，说：“林思媛，让我来说出你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韩子阳你知道我的想法？韩子阳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他知道，我对他的……
  我惊慌的看着韩子阳，可是这份惊慌中，却带着期待。
  生怕被看穿，面对王梦露，我会觉得愧疚。可是又期待被看穿，至少不会一个人品尝着那份苦涩。
  “林思媛，你真的，那么喜欢俊熙哥吗？”韩子阳结结巴巴的开口，可是当我读完他整个一句话时，我的期待，又被戳破了，“之前你一直用各种理由拒绝我，抗拒我，我本以为你只是开个玩笑，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自从俊熙哥出现之后，你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我承认这个时候我比较慌张，所以才会……我以为，我们虽谈不上感情深，至少，还是有一点的。我以为，这一点，至少，我是在俊熙哥之前的。”
  我沉默的看着韩子阳，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么看我的。
  “上次徐博文的事情，我也感到很抱歉，”韩子阳顿了顿，说：“对于我的伤势，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的漠不关心。我不去联系你，你也不来联系我，可是听着露露说你和俊熙哥约会，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你……”
  “韩子阳，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完……”韩子阳抬起手制止我，继续说：“在医院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你应该会来看我，盼一天，等一天，可是都没有。我能理解一个女人陷入恋爱之后的心情，但是林思媛，你的狠心，是在我的承受范围内的。”
  “收到你的快递，我也想着就这么算了吧。偏偏从特护口中得知你来过的消息，所以没法假装不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将那一夜的事情说出去，你放心，王俊熙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放心的谈你的恋爱，只是……林思媛，别刻意的躲着我了。我不会出卖你。”
  最开始的几句话，听得我是心神荡漾，我以为，有些事情，虽然我是保持沉默，但是对方总能感应到，或许是时间问题，或许是理解问题，但是我固执的相信，对方一定能感应到。
  我固执的相信，不去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默默掩藏也好，小心靠近也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但是我错了，事实，并非如此。
  韩子阳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放心恋爱，他不会出卖我。
  “所以，你来找我，是……”我勉强的呼出一口气，开口提问。
  韩子阳耸了耸肩，说：“你太敏感了，我担心你对那一夜放心不下，所以跟你讲明白，你不用愧疚，也不用觉得良心不安，你对我也挺照顾的，再说了，我都没当回事，你何必放在心上。”
  我都没当回事，你何必，放在心上？
  我仔细的咀嚼着两行字的含义，得出的结论是，那一夜，真的就只是一夜意外。
  我试图从韩子阳的脸上找到答案，开口问：“如果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如果我喜欢的人，不是王俊熙，而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慌张的转过脸，这才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说出了想法。
  “露露，”韩子阳欢快的声音响起，说：“哦，记得嘛，下个星期三下午三点，知道了，一直放心上呢，我……我现在在外面……和谁在一起？拜托，这个问题我不喜欢，还在忙，先挂了。”
  是王梦露的电话。
  轻松欢笑的语气，压根没有一丁点烦躁。日期记得那么清晰，可不是关于我的消息。
  林思媛，这种结果，还需要解释吗？
  解释是一种徒然，只会增加尴尬吧？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韩子阳挂断了电话，抬起双眼看着我，问：“我好像听到，喜欢……？”
  “没有……”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是想说，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哦。”
  “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上班。”我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有去看韩子阳，说：“谢谢你的关照，谢谢你的大肚量，谢谢你没有拆穿我，谢谢。”
  “不用谢，这才多大点事儿。”韩子阳跟在我的身后，朝电梯走去。
  这一次，我走在他的前面。
  我不想再看那个高大的身影，我不想再去想自己拿多余的幻想，只要看不到，我想，就会没了心思。
  没了多余的心思。
  电梯门关上，我们两人都保持了沉默，直到到了房间门口，韩子阳才开口到：“林思媛，今天把事情都说开了，以后不要刻意躲着我了，这个，还给你。”
  我转过脸看去，便看到了韩子阳手上的牛角梳，手臂刚刚抬起，又缩了回来：“这个我用不惯，还是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