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燕
太初之时，天地一片混沌。后混沌分化，衍生大道三千，左道七千，合为诸天万道，为万界定基之根。
但每逢乱世，必有妖孽作祟。其中有一类生灵，千百世难得一见，唯有真正大世之时，才会显露踪迹。它们以大道为食，啃噬天地的根基，让秩序陷入混乱，为天理所不容，被称之为：道孽。
道孽一类，居无定所，身无定形。它们出现的地方，万道都会被吞没，沦为无法开化的虚无地带。即使执掌大道的万族至强者遇到，也要避其锋芒。
江尘从丹经中找到了相关的记载，心中悚然。这是不该出现在天地间的孽物，他根本没有制服的手段。
神念轰击造化烘炉，但让江尘绝望的是，造化烘炉仿佛也在惧怕什么一般，紧锁如磐石。任由江尘神念轰击千百遍，依然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你那件道器没有执掌大道的存在催动，根本无法镇压我！”
道孽的声音响起在江尘的泥丸宫中，它化成一团人形的黑气形状，悬浮在那一片混沌的世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尘冷静了下来，他的神念发出质问的声音，和道孽交流。
“我想要你啊。”
道孽的声音透发出无比的邪异，传入江尘的神念中，让他的心神有些动摇。
“什么意思？”
江尘艰难地保持着一丝清明，想要弄清道孽的目的。
“吾以大道为食，天理不容，只有在大世将起，天道紊乱之时，才能出世。这一世为亿万载难见之大世，万道皆要归于混沌。吾若能吞噬万道，就能够凝聚出无上的混元道果，成为亿万界的至高主宰！”
道孽说着，双眼中绽发出疯狂的光芒，望着江尘的神念，它黑色的身躯缓缓飘来，声音变得飘渺而空灵：“但这一世，有人族至强者提前布局，凝聚人族气运与天道争锋。你是那些至强者推出来的人选，将来有资格代表人族与万道角逐。只要在你体内种下一道障，待你成长起来，吾便能窃取道果，取而代之。”
听到道孽的话，江尘心中凛然泛起寒意。他不知道孽所言的“障”为何物，但已然明白道孽要做些什么。
它是要以江尘为棋子，谋夺修行，最后借其身吞噬万道，成就无上的道果。
“你放心，我会给你好处的！”
飘渺而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要在江尘的神念中扎根。下一瞬，道孽黑色的形体抓住江尘的神念，一股强绝的力量涌现，江尘根本来不及反抗，神念便被丢入一片黑色的世界中。
这是道孽栖身的尘世身，江尘神念进入之后，暂时与尘世身融为一体。
“尝试一下，现在它是你的了。”
道孽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江尘闻言，不由自主地尝试去控制尘世身。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感觉充斥全身，让江尘生出能够主宰天地的错觉。他的视野变得无比辽阔，极目远眺，他看到天荡山脉深处有无数强大的妖蛮，体内涌动着浩瀚的力量，散发出令人惊颤的气息，但江尘却觉得此时的他一只手就能让它们全部斩杀。而在大燕王朝腹地，江尘的目光洞穿高大的建筑，看到了皇城下那座地下宫殿中，被浸泡在血池里的一具壮硕的身躯。
他抬手，打出一道漆黑的光刃，没入虚空中。下一瞬，那光刃剖开空间，出现在血池上空。
“嗯？”
虚空中响起惊疑声，旋即一道晦涩的剑光破空斩出，转眼与光刃对撞了不下千百次。
“是谁？”
血池中，那具躯体发出沉闷的声音，如雷声阵阵，传响不绝。但江尘却听得明白，那是属于古宗的声音。
“不知道，但是很强！”
剑光最终与光刃双双湮灭，虚空中响起了回应声。
“咦，此子神奇，竟身怀如此多的气运，只可惜……”
江尘耳畔，道孽的声音传来，让他有些不解。
不等江尘思索出来头绪，那股强绝的力量再次出现，将他的神念从尘世身中剥离出去。
神念刚重归泥丸宫，那团人形的黑气猛地化作一道漆黑色的光印，冲入江尘的神念躯体中。
“这是只有道孽才能看到的封印，名为孽障。好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要被天心察觉了。你日后遇到困难，可以来大秦王朝的虚无绝地找我，那里是我的道场……”
道孽的声音愈发远去，最终不可闻。
江尘神念恢复了清明，他前方那尊尘世身变得净若琉璃，褪去墨色，焕发出圣洁的气息。
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但脚下的泥土中，还有温热的妖血蒸腾，散发出惨烈的气息。
望着一片和着血泥的猩红土地，江尘陷入怔然。
“嗡”
丹田中，造化烘炉发出剧烈地颤抖，人皇剑金光炽盛，想要从中冲出，却被无尽混沌的气息镇压住。
“放心吧，我没事。”
神念对着人皇剑传音道，道孽强大得堪称举世无敌，就算之前人皇剑出手，也无法改变什么。
人皇剑在江尘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金光收敛。旋即它冲入混沌深处，自觉无颜面对江尘。
造化烘炉翻转，一片烧天的青火喷薄出来，打入江尘的泥丸宫，洗练他的神念，但却无法将孽障寻出。
江尘任由造化烘炉施为，他知道这是无用功，却没有阻止。
心神沉寂下来，神念中，江尘自创的两式武技运转开来。宏大的诵读声响起，震动他的武道之心。
先前江尘的七情六欲被道孽勾动，心生大怖惧，武道之心沾染尘埃。现在他馈视自身的道，明.心见性，将蒙尘一点点抖落，重归清明。
他睁开双目，瞳孔中绽发出煌煌神光。一道虹光从他心脏的位置冲出，化作一口道剑，逆斩向自身。
道孽留下了一道孽障，也在江尘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心生挂碍，无法自拔。
但现在江尘却以大勇毅、大果断，凝聚心剑，自斩心神。
道剑无锋，浑凝厚重，刺进江尘的眉心。钻心的疼痛自灵魂深处涌现，江尘咬着牙，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呼的声音。
“斩斩斩！”
口中爆喝连连，道剑崩断额骨，斩碎了血肉，一路探进江尘的泥丸宫。玄色的光从剑身上爆发出来，笼罩住他的神念。
下一瞬，灵魂撕裂的痛楚传来，饶是江尘心志坚定，且早有准备，仍然差点失去了意识的清明。
泥丸宫中，江尘的神念破碎开来，转息间却又复合。如此反复不绝，九次之后，心剑寸寸折碎，化作迷蒙的光，与新生的神念之躯融合。
“呼呼”
做完这一切，江尘的气息突然萎靡了下去。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
“待我登临巅峰之时，便是斩杀道孽之日！”
这一刻，江尘心坚如铁，战气勃发。他的身躯佝偻着，弯曲的脊背中却透发出凌厉的气意，犹如一柄极尽锋芒的刀剑。
他以道剑自斩心神，在神念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道伤。不过道孽留下的阴影也被抹去，让江尘的武道之心可以勇猛精进，一往无前。
尘世身散去，喧哗的声音响起，无数人族武者浑身浴血，来到这片地域。
路不鸣治下的蛮人已经被血光斩杀了大半，余下的被之前战斗的余波扫中，死伤殆尽。方圆五百里的山林中，只有一些境界低微的妖蛮存活。
“人雄，你怎么了？”
一些武者见江尘脸色惨白如金纸，连忙跑了过来，搀起江尘。
“不碍事的，只不过遇到几只强大的妖蛮，战了一场，受了些伤势。”
江尘摆了摆手，丹田中磅礴的元力滚滚涌动，他的血肉爆发出刺目的光华，气息恢复了过来。
“走吧，屠尽五百里！”
他一马当先，造化元力打出，凝作一柄柄百丈天剑，掀起山石草木，向着山脉深处横推过去。
强绝的手段，惊得那些人族武者心中泛寒。在江尘的带领下，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半日后，便已推平了五百里的山野。
一具具失去生机的尸体，鲜血干涸，漫山遍野地横陈。
那些武者拥在一处山头下，远方天际一轮残红夕阳洒落神曦，笼罩住山头上的那道身影。
他们回望身后，大山苍莽，俯卧如潜龙。他们能够一路冲杀到这里，完成百年不见之壮举，可以说是江尘一手推动的。
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是散修，平日里只知一味地修行，从来没有思考过前路在何方。
此刻，望着山头上屹立的那道身躯，他们看到江尘目光中透发出无比的坚定，让所有人都为之心颤。
“他看到了那条路！”
楚云阳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渴望神情，他知道江尘那目光中蕴藏着什么，心中生出追随的念头。
他向上攀行过去，走到江尘身前，跪地匍匐，语气恭虔道：“恳请人雄为我等指明前路！”
古之八帝之后，人族经历了漫长的动荡岁月，先贤著下的无数法遗失。后世的武者失去了指引，前路不见，只能独自摸索。
那万古如长夜，漫漫无涯。
然而江尘的出现，却如同一盏明灯，为这些武者照亮了前路。只要跟随着他，就必定能踏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楚云阳行下大礼，那是古人参拜引路的先贤和神明时所行的古老礼仪，庄严肃穆。
金红的落日余晖，洒落在这座山头，将这一幕定格。
山下的那些武者出神的仰望着，不知是谁领头，以古礼敬拜江尘，口中高呼出声：“恳请人族为我等指明前路！”
山呼海啸响起，山川之灵为之震悚。一座座壁立的仰止高山似乎低矮了几分，朝着江尘的方向低首叩拜。
低头，江尘望着那一道道拜下去的身影，发出雷鸣般的长喝，响彻五百里山林：“吾江尘，愿为人族先，守护山河！”
喝声跃过高山，淌过大河，带着五百里山川中死去的妖蛮魂魄的啸叫，向着整座大燕王朝的辽阔疆域浩荡而去。
燕境山河万里，众生皆为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