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相负
身陷百万蛮军阵中，周遭天地间元力被滔天的血气之力撕得粉碎，一时间江尘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神祗落”
“搬山”
“空击破”
……
丹田中那片元力之海狂暴起来，元力液滴汹涌成掀天巨浪，拍打虚空。
江尘将所有能够施展的法全部运转，想要挡住蛮人大军进攻的步伐。
元力浩荡，各色光华纷呈。这一刻江尘爆发出来的实力完全不亚于一位蛮尊，所有冲到他近前的蛮人都被无匹的元力撕碎开来。
但，就算是真正的蛮尊，也无法阻挡此时进击而来的蛮人。
蛮人的队伍像是一支洪流，冲破高山的阻隔，冲过万里的疆土，践踏而来。
它们要行使毁灭和杀伐，势不可挡，而人族，他们可能只有一片墨色的前景。
数万蛮族的血气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把造型扭曲的血色兵器虚影，悬浮在它们头顶。
“吼”
那些蛮人发出震天嘶吼，体内气血震荡翻腾，它们头顶那血色兵器洞穿而下，带着惨烈的气势斩向江尘。
人族除了神之眷顾者外，还有其他一些秘法，也能够引动人族大能力者残留的意志，勾动出神明的尘世身。
妖族和蛮族也是如此。它们震动气血，可以凝聚出先祖的战兵残影，诛杀强敌。
血气兵器就是一位陨落了无数载的强大蛮人的兵器，虽然只是一个虚影，散发的气息却丝毫不亚于四阶的元器。
被血色兵器锁定，江尘心头微惊，但他只回望了一眼，而后猛地前踏一步。
“嗡”
丹身、器骨同时催动到极致，金色的光爆发出来，将江尘化作一轮璀璨的金色神日，色夺人目。
“猛士前进，敢于慨然前行！”
远处，夫子望见江尘的身影，喟然长叹。
他举起春秋笔，在虚空左右各画了一笔，写下了一个“人”字。
人，一撇一捺，头顶苍天，脚踏实地，宁折，不弯！
“人”字烙印虚空，八种无上的气意被勾动出来。
那是古之大帝留在万道侧畔的人族大道，只与人族相合。
人道震动，虚空发出不稳定的颤抖，八道无量光从虚无深处涌出，结在一起，化作一面照耀诸天的明镜，让万族都能望见镜面上的熠熠神辉。
神镜光芒一放既收，只落在玄洲大地上。
此刻，七国百姓同时抬头，望见那面神镜，更望见了神镜中韶关郡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望见那些衣袍染血的人族武者，望见蛮族脚下血肉成泥的土地，望见残余的人族满目只有悲壮却无丝毫退却之意，玄洲七国，数以亿计的百姓一个个跪了下去。
他们愚昧，他们弱小，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引颈受戮，看着保卫家国的武者被蛮人杀死。
他们无力，可是，他们有心！
被神镜明辉照耀，他们心生明悟，知道该如何做。
“恳请上天，化秦帝为圣！”
七大王朝，亿万百姓跪地，齐声高呼。
声音响彻天外，化作无可违逆的人族意志，施加在玄洲的天地之灵上。
八帝所开人道，引导亿万黎民开众生之口，发出最为振聋发聩的众生之音。这是最为宏大的众生志，就连天地都不可以忤逆，否则便要被八帝的人道镇杀。
不过，众生唤取天地之灵，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每一次呼唤，亿万黎民每一人都要付出十年的寿元。
呼声落下，一股靡靡的力量，从十方天地涌动出来，没入秦嬴政体内。
这是天地造化之力，即使是凡人得到，都能超凡入圣。
这种成圣，并非是武境一飞冲天，成就武圣之果。
而是内圣外王，内里神念强大万劫不灭，外在战力达到所处天地的极限，制霸一方。
“轰”
一股极端霸道、狂野的气势，从秦嬴政体内喷薄而出，即使比之牛首蛮尊也毫不逊色半分。
秦嬴政化圣，短期内，他的战力能够站在玄洲的绝巅。
这片天地能够承受多么强大的力量，他就能发挥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恳请上天，化夫子为圣！”
“恳请上天，化吕韦为圣！”
“恳请上天，化白器为圣！”
亿万黎民三拜，三拜之后，人间新添无数白头。
韶关郡城外，人间四尊圣者傲立虚空，与蛮人一方的六位蛮尊对峙。
成圣者皆有圣号：秦嬴政为帝圣，夫子为儒圣，吕韦为王圣，白器为兵圣。
四人目光望向头顶那面神镜，兵圣白器神色凄怆，道：“好一个人间，吾等庇护山河，万民亦不负吾！”
吕韦也是满面的凌厉肃杀，道：“铁肩担道义，这一场，人间不负，不负人间！”
秦嬴政目光中赫赫威严流转，回应道：“先有人后有家国天下，天下便是人间。吾为万岁，当庇护人族万万年！”
夫子执笔，一眼像是望断岁月长河，声音乃是圣人伦音，定纲常法理，道：“知其辱而保其尊，守其弱而砺其志。士者，不可以不弘毅！”
人族武者，前赴后继，以血为疆，以尸为界，却妖蛮于人族城池之外。
亿万里血色山河中，他们庇护出了一方净土。
而如今，万民叩求苍天，俯祚大地，武者不负众生，众生亦不负武者。
吾与众生，两不相负！
“蛮族宵小，来与吾一分生死！”
白器踏空而上，长喝，战意凌云。
丹田中一枚武道元丹飞出，化作一柄战兵，被他握在手中。
这是白器以自身武道祭炼的元器，只有在武境真正达到武尊境时，才能出世。
现在他化为兵圣，自然要起刀兵诛蛮。
妖、蛮二族，寿命悠长，体魄强横，修炼前期可谓占尽优势。
但武宗境却是一个明显的分水岭，尤其是武宗境后期，人族武者凝聚神念后，妖、蛮的优势就被大大削弱。
单以绝对的战力而言，或许蛮尊并不逊色人族的武尊。但凭借强大的神念，一位人族武尊足以力敌两到三位蛮尊。
而现在，人族一方共有四尊圣者，对上蛮族的六位蛮尊，根本就毫无压力。
“让它们也过来吧！”
一位蛮尊发现战局的天平出现倾斜，开口道。
牛首蛮尊没有立刻回答，四尊圣者出现，按理说这应该是人族最为巅峰的战力，但它心头仍有惊悸的心绪缭绕，无法摆脱。
似乎在暗中还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窥伺着蛮人，这让它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让蛮绝地中隐藏的力量全部出动。
不过，眼看兵圣白器冲将过来，其他三尊圣者紧随其后，牛首蛮尊知道事不可拖，连忙传出一阵波动，召唤蛮绝地中留守的战力。
“轰轰轰”
远方，空间动荡，靡靡血气冲天而起。四尊魁梧的蛮人身影踏空而来，蛮族一方又添四名蛮尊。
这四位蛮尊是守护蛮祖自封之地的力量，轻易不会动用。
但现在蛮族和人族战到了这一步，谁都无法退让半分，双方都只能倾其全力。
十位蛮尊，这是只有在大岳王朝时期才会出现在玄洲这片大地上的力量。
即使放在那个年代，也是一股无法小觑的力量。人族一方虽然有四尊圣者，但也不敢说就一定能稳胜那十位蛮尊。
“江小友，下面，就靠你了！”
儒圣夫子遥遥传音，他们四人只能勉强拖住十位蛮尊，无力驰援下方的武者。一切，就只能依靠江尘了。
江尘表情阴沉得可怕，望了头顶那十四道散发着浩荡威压的身影，他强行将心中的无力压制下去。
“诸君，尽起刀兵，与吾斩杀蛮人！”
长喝，音浪当空，江尘脚踩筋斗云，纵身入阵中，划出一道惨烈的弧线。
韶关郡城外，人族尽起，杀将过来。
刀光如练，血色如飞花，厮杀声震动大地，直上天穹。
生存和死亡被揉碎在一起，所有生灵都在前赴后继，冲向这场盛大的死亡。
夜幕沉落，却被交织的各色华光照亮，江尘献身汪洋般的蛮人大军中。举目望去，四面八方尽是蛮人那魁梧的身躯，鼻翼间被刺鼻的血气充满。
他像是一头人性蛮兽，体内浩荡着一头真龙的力量。每一拳轰出，都是数道身影被他掌指间蕴含的力量轰成碎肉。
更可怕的是他打出的那些法，每一记都能灭杀成千上万的蛮人，破坏力惊人。
“嗡。”
突然，江尘头顶空间一颤，一杆长有百丈的血色大矛被数十万的蛮人以血气凝聚出来，撕扯虚空，刺向江尘。
筋斗云催动，江尘身影如电，速度比血色大矛还要快上几分。
他腾空掠起，冲向长矛，掌指间金光流溢，竟将那长矛捉在了手中。
造化经运转，磨灭诸天的造化元力涌出，镇压住血色大矛的暴躁气息。
而后江尘再次落入蛮军阵中，以长矛为战兵，勇战八方。
百丈的矛身，挟裹刚猛的力量，一记刺出，便有数百道蛮人身躯被洞穿。
夺字诀运转，飞快将它们的生命能量夺走，而后矛身一震，造化元力吞吐，将那些蛮人的身躯碾碎成泥，抖落下去。
手执长矛，江尘大开大阖，挑、刺、推、扫，各种手法转换娴熟。千军万马中，他胜似闲庭信步，所过之处，蛮人尽皆身死授首。
人族一方的武者紧紧跟在江尘身后，摆出锋矢阵，以他为箭头，一时间竟然所向披靡，杀得数倍于己的蛮人惨叫连连，毫无还手之力。
江尘浑身沐浴鲜血，死在他手中的蛮人不计其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过丝毫动摇。
这一战他是为人族而战，纵然掀起血海滔天，他也问心无愧。
再次一枪横扫出去，近千蛮人的被抽碎了骨骼，向着四面八方倒飞出去。江尘继续前冲，却发现已经将蛮人的大阵给杀穿了过来。
转身，回头，擎着血矛，江尘再度杀入阵中。
八帝陨落，人族颓丧，但昔日万死山一战，柳天行拖着老弱之躯曾言：老者当咆哮。今日蛮人压境，夫子也言人族要知其辱而保其尊，守其弱而砺其志。
天下人间，人族万万年。
这一段岁月，没有大帝庇护，江尘继承大帝衣钵，必须要站出来守护山河。
不相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