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还清

  陆良人有昏睡了大半天才醒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可是没有关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白天和晚上没有区别,光明和黑暗也没有区别。
  “你伤的很重,不要乱动。”
  听见这声音,陆良人手脚都颤了一下。
  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不是边白贤。
  而是——
  朴灿列。
  “什么时候来的?”
  “铃铛的三天冷却期一过去我就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晚了一步】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句话虽然都是一个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朴灿列的话,陆良人就是想哭。
  如果说面对边白贤她是愤怒和怨恨的话,那么面对朴灿列她就是伤痛和委屈,“灿列,是边白贤,是边白贤把我的孩子给……”
  “别哭,”粗糙的手指从眼角划过,“我知道,我都知道……傻妮儿,今时今日,我才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个弟弟,因为他是冷的……血是冷的,心也是。”
  “呜……呜……”压抑的哭声。
  “别哭,别……”在朴灿列平淡的表面下,却仿佛在遭受万虫撕咬,那些虫子一点一点的将他血肉吃净,内腹掏空。
  “你来了。”
  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温存。
  陆良人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如果说她对以前的边白贤是又爱又怕,那么她对现在的边白贤就是又恨又怕,怕他霸道残忍的占有欲,怕他不讲道理的顽固偏执,怕他不能忤逆的唯我独尊。
  朴灿列站起来,转身面对边白贤,“早知如此,那天晚上我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边白贤眸光也变得沉静幽深,声音更是冷冽的不带一点温度:“说起来,事情会变成这样还真是拜你所赐啊,如果不是你那场滴血认亲的好戏误导了我,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姐姐也不会这么生气。
  “边白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命,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命吗?你这种人,太狠毒了!”
  “朴灿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果设身处地的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就会知道我已经很仁慈了。你能容下那个孩子,是因为你心虚,你抢走了我姐姐,那是我的良人啊……她答应过我,要永远留在我身边……”边白贤的声音又轻又缓,蛊惑无比,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朴灿列不说话了,只皱紧眉头与边白贤四目相对,他们就像是两只穷凶极恶的狼在虎视眈眈的对望,互相探视对方的弱点,以待出奇制胜。
  战斗一触即发,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
  边白贤出手几乎都是奇袭,往往出人意料,可朴灿列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再加上鹿大GM特意扩充的数据库,使得他精神力量非常庞大,边白贤渐渐感觉到吃力,胜利的天平慢慢在往朴灿列的方向倾斜。
  就在朴灿列没了猫捉老鼠的兴致,掏出抢来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边白贤眼底寒光一闪,突然一个后跃跳到陆良人床上,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道:“住手!”
  朴灿列震惊在原地,旋即咬紧牙关,怒道:“边白贤,你简直不是人!”
  “呵——”边白贤冷笑一声,“想要杀掉我然后你们两个幸福甜蜜?休想!我告诉你,哪怕是拖着她下地狱,我也不会把她交给别人,因为这是她给我的承诺。”
  边白贤说着转眸看向陆良人:“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姐姐!”
  陆良人:“……”
  边白贤讥讽一笑:“怎么,怕的说不出话来了?”
  陆良人非常平静地摇头:“不怕。”
  这个回答出乎边白贤意料。
  陆良人继续说:“早在那个山洞里,你就这样做过一次。还记得吗,为了对付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白白,你把我丢到水里,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游泳的。”
  边白贤的手颤了一下,他咬紧下唇,狠狠地闭上眼睛。
  ……不!蠢女人,不是你想那样!
  陆良人:“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我,只是你随手可弃的一个累赘罢了。”
  ……傻子,你根本不明白,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不会伤害你,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演给别人看而已。上次是!这次也是!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不再信任我。
  边白贤苦笑了一下,微眯着眼睛说:
  “曾经,我也以为你是我的累赘,一心一意的想要摆脱。”
  “可是等你真正离开我才发现,我与你生活的一点一滴,二十六年的每分每秒,都已经刻进了血骨里。”
  “你的离开,比抽筋剥皮之痛,割肉断骨之痛,还要更痛。”
  “这种痛……”
  “能杀人。”
  “你说我不是你的弟弟了,你弟弟已经死了,这种说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正确的……而杀死你弟弟的人……是你啊……”
  陆良人睁大眼睛,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颤抖着说:“不,不是这样,你胡说!”
  边白贤张张嘴,可最后还是紧紧闭上,没有再开口。
  他怕她会真的受不了。
  她从来都不伤他。
  她不舍得。
  而他,又何尝舍得?
  他与她的恩怨痴缠。
  还远远没完。
  “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我说什么就信什么。”边白贤哈哈笑了两声,仿佛真的很可笑般。
  “你!!!咳咳……咳……”陆良人弯腰伏倒在床上,一只手用力捂住嘴巴,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她咳得几乎呕血,像是要把心都呕出来才罢休。
  朴灿列怒道:“她都病成这样,你还不肯放过,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陆良人在咳得蜷缩成一团,单薄的肩胛骨高高突起,简直如刀刻般消瘦,她在心肺一片烧痛之中抬起头来,借着迷蒙的月光盯着朴灿列的脸,他的面庞冷如冰霜,一直笑出一口大白牙的脸上眉目紧缩,曾经明媚的大眼睛里布满了心疼和担忧。
  陆良人睫毛微微颤了颤,默默垂眸,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凝聚。
  边白贤冷笑:“心疼了?心疼就把枪扔过来,我数三下,一、二……”
  朴灿列没有犹豫的迅速把枪扔到床上。
  边白贤看着近在咫尺的枪支,笑容里的冷意更深了,“还真是让人感动啊,朴灿列,我倒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现在,我要你自己捅自己一刀,还是老规矩,数三下,一、二、三。”
  边白贤数的很快,似乎根本不给人考虑的余地。
  朴灿列下手也很快,干脆利落的一刀扎进自己腹部,然后满头冷汗地凝视他:“满意了?”
  “哈哈哈哈……”边白贤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看似畅快,然而眼眸深处却满是震惊和恼恨,“满意?我当然满意,你这个虚伪的骗子,你就是用这些招数把我姐姐骗走的对不对?你把姐姐还给我!!!”说到恨处,边白贤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更是放开陆良人,向已经受伤的朴灿列直冲而去。
  就在边白贤快要冲到朴灿列面前的时候,枪响了。
  骤然安静房子里,只有陆良人压抑不住的轻咳,另外两个男人都愣在了原地。
  边白贤冰冷的手指慢慢移动,从腰侧到小腹,最后停留在一个小小的窟窿前,鼻翼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陆良人垂下举枪的手,不敢抬头去看边白贤。
  过了一会儿,朴灿列终于有了反应,浓眉一狞,拔出原本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迈腿跑向边白贤。
  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他要终结这个噩梦!
  他要让陆良人自由!
  边白贤看着朴灿列向自己跑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躲不闪,淡灰色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
  陆良人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切,她看见了朴灿列的眼睛里的杀气,看见了边白贤始终挺立的背影,忽的,她想起来,这二十六年一直都是这个背影在保护着她,原本坚硬如铁的心又有一些融化了,只不过化开的地方千仓百孔。
  就在朴灿列尖刀送出去的那一刻,边白贤的身后突然窜出来一双手将他抱住,然后两个人都化作一团白光,消失无踪。
  朴灿列停了下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抬起手遮住眼睛,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抖:“妮儿……”
  *
  现实世界。
  边家。
  明明刚刚被身后的女子打了一枪,但是此刻边白贤却十分激动,他转过身盯住她的眼睛,任凭泛滥的欣喜将自己兜头淹没:“姐,你愿意跟我回来了!”
  边白贤咧开嘴笑起来,真心欢喜的模样像个纯良无害的稚子,与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陆良人冷冽地直视着他的笑容,心中稍有触动,但是很快又被冻起来。
  “边白贤,爸爸妈妈把我从孤儿院里捡回来,算是赐予了我一次新的生命,可我的孩子也被你害死了,一命抵一命,从今以后,我们平了。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手软,下次再见,我必杀你。”冷冰冰说完这些话,陆良人毫不留恋地走向边家大门。
  边白贤心脏痛成一团,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哽咽声:“你说过你爱我的,我只是想要把你的爱再夺回来,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陆良人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边白贤,眼角挂着她对他的最后一滴泪,笑容苦涩:“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有时,一个笑就击败了一辈子,一滴泪就还清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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