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一场大梦的
想到那短暂而美好的日子,情感一下子丰盈到哽咽,服务生端来他们点的餐品,林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三明治,“嗯,真好吃,哥,你尝尝。”
商陆边切盘里的拿破仑边说:“我不饿,你多吃点,来,尝尝草莓味的。”
他根本就是特意为林睿点的拿破仑,看她狼吞虎咽,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他能幸福到晕过去。叶雅歌远远的看见商陆一丝不苟的照顾着林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呢。虽然没出格的举动,她仍觉得酸酸的,灵光一现,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一张照。
林睿自嘲道:“我吃了好多啊,早饭中饭一起吃了。”
“饿了就多吃点,管它是早饭还是午饭。”
“哥,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商陆在餐巾上擦擦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说:“这是我和章柳去美国时给你买的唇膏,一直忘记给你了。”
林睿开心的接过来,“送我的啊?”
“是啊。”他没说是特地给她买的,也没说你应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人真心实意送的化妆品,因为时机已经不对了。
林睿打开盒子,惊喜的欣赏着,“颜色真漂亮,谢谢哥。”
她的反应同他无数次想象的一模一样,只是所带着的情感和他期待的南辕北辙。
她每叫一次“哥”,商陆的心便痛一下。
叶雅歌没错过记录下任何一个画面,事态的发展越来越精彩,她的兴趣越来越浓,用送唇膏来挑逗自己弟弟的女朋友,叶雅歌耸耸肩,商大老板还是不懂女人呐,化妆品能值几个钱。
她恨不得给商陆洗洗脑,教他几招追求女人的招数,随着这个想法而来的是,假如商陆把林睿勾引走了,那也不错啊。
那是非常非常的不错。
她扬起嘴角,仿佛看到了自“跳楼”失败后,老天爷赐予的另一缕曙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来,来了一桌,又来了一桌,叶雅歌瞥了眼时间,午餐时间到了。
章柳仍没出现,他的心大到装得下一头牛了,叶雅歌惋惜的替他叹了口气,那桌似乎吃完了,商陆拿出烟盒,递给林睿一根。
林睿笑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能抽烟。”
商陆便把香烟放回到烟盒里,笑说:“我疏忽了”,又说:“还在抽吗?”
林睿没有否认。
他多想再看到一次她抽烟的画面,忧伤的,隐忍的,柔弱到令人疼痛的,是他教会她抽烟的,男人总是迷恋各种各样的第一次。他奢望陪着她一起,哪怕卑微不足挂齿,仅仅是用抽烟来排遣烦恼,他回过神,不敢再多想。
林睿困了,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睛里有泪光闪现,商陆恐她要离开,忙说:“林睿,做我公司里的法律顾问吧。”
林睿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好啊”,调皮的眨眼道:“我给你打个折。”
她在工作中的进步显而易见,商陆依旧清晰记得那天晚上月光皎白,他们站在理发店的门口抽烟,那是她人生的低谷,剪碎了一地的长发,他请她做公司的法律顾问,她说,之前没底气,现在更没底气,不着急的话,等我再进步一点吧。
她转眼间就成长起来了,好像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一个不留神,已然是大人摸样。一个不着急,已隔万水千山。
客人越来越多,安静的咖啡厅显得有些嘈杂了,林睿抓住包袋,似乎准备起身告别了。商陆不愿她走,不愿她现在就走,不愿她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不愿两个人的独处转瞬即逝。
他着急的道:“还在读博尔赫斯吗?”
林睿想了想,说:“最近在读聂鲁达。”
“你喜欢聂鲁达?”
“我喜欢那句‘爱情如此短暂,而遗忘太长’。”
商陆一下子就懂了,说:“我不能经常和你,和你们见面,你和章柳要好啊。”
他的眼眶泛红,映在了林睿的眼眸里,她的眼睛也红了,想跟他谈谈昨晚听的章柳做的节目,但终是没道出口,他是哥哥,和沐琦处在平等的位置,林睿永远不会在家人面前干出大哭大闹,一把鼻涕一把泪罗列某个男人罪状的事,也不会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表达出来。每个人真正的想法是复杂的,也是难以说的一清二楚的。
她和他对视几秒钟,点点头,“嗯。”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会让人觉得很艰难。”
“嗯。”
“你要信任章柳,没事的,别把叶雅歌当回事。”
“嗯。”
“你要快乐一点。”
林睿的眼泪差点落下来,哎,他今天的语气怎么那么催泪。商陆强忍住嗓子里的沙哑,说:“我想到了聂鲁达的一首诗。”
林睿笑起来,“背诵一下呗。”
“我给你背过。”
“是吗?哪一首?”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记得,你说你和你的初恋分手时,坐在图书馆的地上读了一个下午。”
“这首诗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我喜欢用这首诗来给一些事情画上句号。”
林睿似懂非懂,商陆道:“我再背一遍。”
林睿鼓鼓掌,浑厚的男音响起,“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你如同忧郁这个词。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店里很吵闹,顾客夸张的说笑声,服务生的交流声,领班穿来穿去的指挥声不绝于耳,这般环境并不适合静静的欣赏一首深情饱满的诗。
叶雅歌急的要命,迫切的想知道商陆在说什么,并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恰巧又来了一桌客人挡住了她的视线,情急之下,向前挪了两张座位,斜对着他们坐下,这下不仅能观察到他们的举动,连谈话也一句都漏不掉了,更幸运的是,不管是商陆,还是林睿,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可能是忘记了,也可能受周遭影响,商陆背不下去了,顿住了,林睿接上去道:“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吧。
商陆自嘲道:“果然过了读诗的年纪了,记不住了。”
林睿道:“是啊。”
“你还年轻,跟我不同。”
“哪里不同了?”
商陆安静的看了林睿一秒钟,一句话也没说。拿破仑里的奶油有些融化了,林睿突然想再吃一口,那切成两瓣的草莓如同一首无声的诗。她低下头用叉子叉住一小块,发丝滑落到脸颊上。几乎没有犹豫,商陆伸出手拂她的发丝,说:“弄脏了。”
林睿半起身,把头发别到耳后,笑说:“谢谢。”
“于白薇说人是有来世的,如果真有来世,我希望我们的年纪能差不多大,可以一起聊聊诗歌,一起吃甜点。”
“哥,你别把自己说老了,我们差不了几岁,不是照样坐在一起聊诗歌,吃甜点。”
“我们差的不是年龄,是经历。”
话出口,他难过的四下张望,余光无意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正恐怖的打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商陆想去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年也算是美丽的知识分子,何以变得卑鄙了。
他镇定自若,又对林睿说:“你和章柳要好啊。”
“嗯。”
“我先走了。”
“哥,你不等章柳了?”
“我下午有安排,等不了了,法律顾问的签约,我安排助理和你联系。”
他说着站起来匆匆走了,林睿望着他的背影打了一个长而深的哈欠,这个早上过的像一场梦。
两天之后,一个信封出现在章柳的办公桌上,打开一看,是一沓照片,关于林睿和商陆的。他们在喝咖啡?楼下的咖啡厅?商陆送了林睿化妆品?最后几张照片上,怕章柳看不懂吧,竟用签字笔写着:商陆在为她念诗。
章柳笑着摇摇头,把照片扔回到信封里,明显是叶雅歌的笔迹,即便她不写字,章柳也能猜出来,否则还有谁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念诗?怎么不写明是哪位诗人?博尔赫斯吗?
他感觉可笑至极,把信封随手丢到了抽屉里。
叶雅歌等啊等,等着章柳暴跳如雷,等他去找林睿理论,等着好戏上演。然而根本无事发生,所有人都跟平常一样,到中午时依然如此,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大家都稍作放松,伸懒腰,喝咖啡时,章柳去了林睿的办公室,芳芳也进去了,后来卢拉萨也来了。一群人说说笑笑谈论杜伦这个地方,卢拉萨还开玩笑说要早日吃章律师和林律师的喜糖。
气的叶雅歌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那些照片章柳没看到吗,不可能,他肯定看到了,那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她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急于求成的心态渐渐凸显,冥冥之中,她感到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