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来袭

  天像是缺了个口子,瓢盆的大雨倾泻而下,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淹没般。
  把茶唯带回房间,文零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水滴顺着裤脚沾湿了地板,能清晰的看到地板上拖着长长的水渍。
  废了好大的力气背着,林花花把茶唯放在床上,拨开脸上的刘海,能看见她眼睛周围的血丝密布,从眼眶里蔓延出似得。
  文零摘下眼罩,甩下刘海遮挡住那黑洞洞的窟窿眼。林花花看了看,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便也不好了。文零看在眼里,她欲言又止却不知说些什么,觉得有些可爱,笑道:“你这地,靠海,这雨下的这么大莫不是要把渔村给淹了。“
  林花花这才想起,她也觉得奇怪说:“这样的大雨,我就没见过。“
  打开房门,雨水没过了台阶涌进了房间,外头早已天变。大雨滂沱,冲垮了渔村边上山顶的泥石,林花花望着祠堂后那座山,泥石滚滚而下。
  水已经淹没到了膝盖处。
  兔狲从祠堂门走了出来,龇牙咧嘴瞄的一声叫唤,喉咙底发出嘶嘶的危险信号。它两个瞳孔如针眼般直直地盯着海的方向。
  祠堂内的桌椅被雨水冲跨,老祖宗那座石像摇摇欲坠。蜡烛被风吹灭,整个祠堂暗了下来。
  顺着兔狲的叫唤,林花花跟文零暗叫不好。从房檐下走出来,雨水淹没过膝盖处,他们抬头朝海那边看,海水形成巨浪席卷而来。
  隐隐约约,浪头上有个身影。
  “她来了!快!送茶唯去百妖洞。“文零冲进房间,背起茶唯,往早已拟定好的路线跑。他一边跑一边嘱咐林花花说:”寺清呢!让她赶紧往这边来…“
  林花花捏紧着符纸,她眼眸盯着那席卷而来的巨浪,战还未打心早已有落败之感。被文零这么一叫,她颤了一下。
  雨水落在嘴角,舌尖舔了一下,咸得厉害,这分明是海水。
  耳边传来邪念白龄咯咯咯的笑声,笑声震耳欲聋。
  “你可以吗?“文零握住她的手。
  林花花回之一个微笑,牵强说道:“放心,走吧。就按原计划进行!“说完,符纸泛着黄光飘逸而升空。
  他看了一眼黄符,那满天的荧光,心里的紧张少了些许,但还是有些担忧,不由得又叮嘱道:“拖延之计,无需逞强。“
  “护好茶唯。”
  海浪俯冲而下,祠堂前一根柱子被冲跨,堂前的小屋被海浪怕打成渣,霎时间海水涌动,嘶吼着,即将破坏一切。
  兔狲踏着水走到水缸边上,里头化成人形废了所有力气的寺清,兔狲伏在水缸边上,说道:“老头子死前要求本尊时刻遵守戒律,守护好他一生的基业,本尊从不食言。即使,拼上本尊的修为。”
  说完一头钻进水缸中,水缸滚进海水中,摇晃得厉害。
  林花花站在屋檐上,黄符往邪念飞去,每一张黄符都能撞开一层巨浪,浪花跌落,砸断了草木房屋。
  邪念立于浪尖上俯冲而来,距离越来越近。
  只听见一声猫叫,声音很尖,划破了整个夜空般。兔狲从海水中飞腾而起,幻化成人形,身后九条尾巴摆动着,他张开双手放置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邪念。
  “本尊护住祠堂,你走吧,去百妖洞。”
  林花花看着兔狲,突然就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平时打打闹闹惯了,关键的时候兔狲真的很靠谱,虽然很贱。爱打小报告,嘴也不实诚,但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特别可靠,林花花不由感慨起来。她说:“你一定要活着,我会奖励你很多小鱼干。”
  “死开吧!“兔狲轻蔑的看着她,说:”少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哄骗本尊,起开…“
  一条猫尾巴把林花花横扫下去。
  白龄盯着屋顶上那张开九条尾巴的猫妖,海浪分为几支流,如长柱般势如破竹。一支流狠狠的朝林花花攻击而去,她从屋顶跌落,脚下没得踩,被突如其来的直流狠狠的击中。直接砸落于海水之中。
  兔狲立于屋顶,张开一个很大的光圈,护住祠堂,防止海水冲垮。那海水已经淹没了上来,眼瞧就要到屋顶了。
  九尾猫妖能力就如此吗?
  白龄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祠堂内被护住的石像,不由得取笑道:“又是一个愚忠。生而为妖,就那么不引以为傲么?非要做人类的奴才,一个个鼠目寸光,胸无点志。“
  “少废话。”兔狲十指张开,尖锐的猫爪如利刃,攻击而去。同时,它九条尾巴边攻边守,形成护盾护着。
  不远处,小皮艇上。文零看着浪尖上白龄的水鞭与兔狲的尾巴搅打在一起,他实在搞不明白,被那些毒蛇咬了成窟窿的白龄,哪来的复原能力,如今好似更加强了。
  不过也不费解,白龄与寺清不同,她为了谋私利,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尽情杀人取戾,修复自己的元灵,这等事,她也不只做过一次。
  小皮艇在水中飞驰,往百妖洞去。
  渔村被海水淹没,原本好好一个渔村,百家灯火,如今被淹没在了海底之下,怕是再难见天日。
  还未走远,白龄眼角瞥见不远处皮艇上的两人,看见昏迷的茶唯,又见独眼百目鬼,笑声响彻夜空。她大笑:“调虎离山?“
  随之一海浪如猛虎,把兔狲拍了下去,压在爪子底下。白龄藐视着这些人,轻笑道:“雕虫小技,尔等愚笨!殊不知符箓之地,海水之边,是我等之优。“
  “优在何处?”水中,寺清飞天而起。
  海水面上形成无数漩涡,霎时间无数龙卷风般的水柱拍在她身后,她一身白衣,光着脚立在水浪上。
  气势如虹。
  颇有仙风道骨的飘逸感,她一起来,雨势瞬间小了不少,随之空中的雨水也停止了。
  白龄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她说:“你还没死啊?符箓的妖气吧。狼狈成这样,到处乞食?”
  寺清无需跟她废话,龙卷风的水柱风快而去,打散了她的浪花。
  霎时间,海水沸腾的滚动,皮艇被拍得翻了个。
  茶唯没入了水中,文零想去抓她,却被海水冲开而去,他呛了几口海水,扶住皮艇一直不停的咳嗽。
  白龄见状跳入水中,寺清紧接着跟随。
  海水中两人快速游动,白龄缠绕住茶唯的腰身,她呛了一口海水睁开了眼睛。白龄瞧见她双眸,嘴角抿起,一根尖锐如刺的水针往文零方向飞去。寺清见状,迅速游过去拉开文零。
  只在一瞬间。
  白龄抓住茶唯深入海底,不见了踪影,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被丢在沙滩上的茶唯不停的往后退,她站起身想要跑,可是被眼前的女人吓得浑身发抖。
  “终于…终于…”
  只见邪念从白龄身上撕裂开来,好似黏在皮肉上久了,生长连在一起,这会撕裂开的肉中带着血的。
  可怖极了。
  邪念撕开像一滩水,她立起身有个轮廓,像寺清的身影。
  “你不是寺清。”茶唯呐呐道,她立刻起身往回跑。
  那股水势如破竹冲了过来,从茶唯背后粘合了进去,跑着跑着她整个人都跪倒在地。邪念想进去,夺取茶唯的身体,可怎么都进不去。
  怎么回事?
  眼前一顿黑,晕厥得厉害,邪念看着茶唯的身影逐渐模糊了起来。
  …
  “鱼精的迷幻后遗症不好受吧?晕得厉害是吗?”
  邪念眼前文零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他一只眼空洞盯着她。抬起头望向周围,场景陌生得很,在洞穴里,是一块平底,下头是海水。
  四周静的出奇。
  寺清缓缓走过来,她看着从白龄身上撕裂出来的邪念,心中不免泛起同情之意。很早时,她们真的是一体的么?
  林花花坐在皮艇上,后面是茶唯,她呆呆的躲在林花花后头,不敢露出脑袋来。
  白龄的身体已经被移开,邪念无可寄主,她的轮廓略为透明,长得跟寺清一模一样。她勾起嘴角,笑不出声。
  “你一定在好奇什么时候!”文零依靠在洞壁上,又说:“不知道吧?接触了你这么久,发现你有一点你真比寺清强,自负。这便是你的致命点,你击落花花的时候,兔狲迷幻了你都不晓得…”
  皮艇上,林花花咬牙切齿,一想到她的阿嫲就气得牙痒痒,她怒吼道:“少他妈跟她废话,寺清,吞了她。”
  这女人今天必须死。
  她跟裘妖人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无恶不作,杀人谋利。
  寺清上前,踌躇了番。邪念伫立在那,神情高傲,而寺清一脸怒气,手伸了又收回,忽然转过头对林花花说:“怎么吞?”
  全场静默。
  文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怎么吸食这洞里的妖气,就怎么吞?吃饭难道还要我教你么?”
  林花花扶额。
  “我要吃。”茶唯插话。
  现场陷入诡异的尴尬。
  寺清摸不清头绪,一脸认真说:“妖气是气体,她是液体,不一样。”
  “那你就喝了她。“林花花站起来,皮艇摇摇晃晃。
  喝了她?
  文零来回渡步,烦的一直搔头。
  若不是兔狲把修为给了寺清,她也不可能短时间恢复成这样。那片淹没的海,祠堂内石像肩上,那只猫泛着黄光。祠堂一毫无损,它答应老头子的事,总算是没被辜负。
  只是给了寺清修为,加上在邪念身上用了迷幻之技,怕是短时间内出不了石像。所以现场也没有一个可以给点建设性意见的了。
  预想中寺清张开血盆大口把邪念吞了,这是没有的,林花花表示很失望,不能解心头之恨。
  “就凭你?也想吞了我?”邪念讥笑了起来,她那透明的脸跟寺清很像,可那执着的媚眼满是傲气,寺清则过于清冷。邪念双眸里野心勃勃,她岂是一个任人欺的主。
  寺清离她很近,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如对照镜子般的。她声音相比柔和了许多,却不少一点傲色,说:“主副你分不清了么?别忘了,这么多年,活下来的终究是我!”
  “放肆!就凭你?“邪念怒吼道:“若非是我,你此时还尘封于泥土中,带着你残存那点记忆,愚忠于一心。你又有怎么资格在此放肆谏言?”
  对她来讲,寺清可有可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促成她的目的的一个关卡罢了。
  唐万江,裘妖人,老李等人跟寺清又有何不同。不,没一点不同,都是她手下的狗,用完便弃之的狗。
  寺清觉得好笑,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很坦然的讲:“不管你多自以为自己多高高在上,往日已逝,今天我站在这,我有朋友,有生活…而你,独自一人,孤立无援。”
  说罢。她伸出手尝试去钳制住邪念。
  邪念咯咯一笑,撞进寺清体内。淬不及防的一举,怔住了在场所有人,寺清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胸口,踩在岩边,整个人倒进了海水中。
  嘭的一声溅起了水花。
  一条海流涌动,从海水掀翻了皮艇。林花花一瞧不好,还未有举动,茶唯提着她整个人跳上岩壁的凸出的石块上。
  林花花惊喜以为茶唯复原,转头一看,还是那个呆小孩。
  邪念从水底下蹿了上来,朝茶唯俯身而去。
  到底,寺清你还是过于天真不是么?元灵俯身出离,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拿手戏,你又怎有自信与她抗衡。
  她虽孤寡一人,却能与她势均力敌。
  或者说,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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