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剑中境界

  只是在顾龟灵的眼中,武道中人,纵使境界再如何出色,终究也难以和真正的修道之士,相抗衡的。故而他也没有半分惊讶,只原地站着,淡淡道:“阁下便是离恨天剑了吧。”
  那白衣白发的老人未曾回头,过了片刻,才答道:“没错,便是我。我身上的剑气,就连我的三个儿子,也难以抵御。虽然方才是刻意全力放出,但你却仍旧面不改色,可见你的实力,已经远超我那三个儿子了吧。”
  顾龟灵淡淡一笑道:“这件事,阁下在我击败你长子之时,便应该知道了吧。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回头?莫不是觉得我,还不配见你一面么?”
  月沧浪呵呵一笑,也不多话,转过了头来,只见一张脸清癯瘦长,虽然也有着些许皱纹,但看上去却绝非已经六十余岁的年纪,而是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顾龟灵虽然知道,有些武学之士,修炼到了极精深的程度,也能够驻颜有术,延年益寿,甚至如普通的炼气士一般,但在七凰界中,他却是从未见过哪怕一个。可见这大雀国中,罗都星上,武道的整体水平,确实是远胜了七凰界的大云王朝。
  月沧浪对着顾龟灵坐好,淡淡道:“顾少侠确实身手了得。我的长子月华浓,已经有了我壮年时,五分实力,却被顾少侠轻松击败。只是我当时,并不在当场,所以倒是不知,他是如何出手,又是怎生被击败的,可否请顾少侠为我解惑?”
  顾龟灵点了点头,也不多话,手掌一握,便从腰间抽出了长剑,随后轻轻一抖,便是四十三个虚影,向前飞出,那四十三道虚影,无论是速度,方位,力道,都与此前月华浓所刺出的,完全一般无二。
  顾龟灵一身剑术,早已超越了武学之士不知多少,想要模拟方才月华浓那一剑,哪怕只是见过了一次,也是轻松至极,没有半分困难。
  月沧浪却没有半点招架闪避的动作,便眼睁睁看着那四十三道剑影,向着自己飞来,随后在身前半尺之处,凭空消失。待到顾龟灵这一剑使完,才淡淡一笑,点头道:“月华浓这一剑,确实已经出尽了全力。顾少侠能够模仿得分毫不差,也是不易。只是不知,顾少侠却又是如何破去?”
  顾龟灵依旧不说话,掌中长剑再一次刺出。方才那四十三道虚影,迅捷有如雷霆,但这一次的这一剑,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歪歪斜斜,似乎连半分力度都没有一般。然而方才一直面上云淡风轻的月沧浪,在见到了顾龟灵这一剑之后,面色却骤然大变。顾龟灵一剑刺出,便即还鞘,但月沧浪的面色,却不仅未曾和缓下来,反倒越来越是凝重,最后甚至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良久之后,月沧浪才轻叹一声,问道:“便只是这一剑?”
  顾龟灵点头道:“便只是这一剑。”
  月沧浪又发出了一声幽幽长叹:“月华浓是我长子,也是我三个儿子,无数徒子徒孙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他这一剑,能够同时刺出四十三道虚影,在同辈之中,怕是已经无出其右。然而在顾少侠眼中,却简直如同小儿戏耍一般,只这区区一剑,便已经能将他这一招一剑落九星之中,无尽威力,与后续的无数变化,尽数破去。就是如今的我……只怕……只怕也做不到。”
  顾龟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静静望着月沧浪。
  月沧浪长叹一声道:“以顾少侠的剑术,难怪根本看不上我允诺的什么剑谱了。莫说剑谱,便是我如今的剑术,只怕也难与顾少侠一较高下。只是……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顾少侠能够答应,与我比试一番,让我这老朽,见识一下真正的剑术。”
  顾龟灵点了点头,重新抽出了长剑。与月沧浪交手,本就是他的来意,自然不会推辞拒绝。只是他刚要起身迈步,向门外走去的时候,却见月沧浪依旧端坐在蒲团之上,冲他摆了摆手道:“便在此处,无需出去了。”
  顾龟灵原本见这斗室,实在狭小得紧,月沧浪既然是要与自己交手,怎么也挥洒不开。但既然月沧浪这般说了,他自也没什么所谓,便重新坐了下去,静待月沧浪继续。
  月沧浪幽幽道:“我自十年之前,便再未与人动过手,只每日在这剑室之中,独对枯灯,参悟剑道。顾少侠与我之间,都已到了极高的境界,早已无需再如那般俗人一样,肉搏厮杀,只需比拼剑意,便已足够。”说完,右手一招,那墙上所挂着的古朴长剑,便已无风自动,向着他掌心飞来。习武之人,到了先天之境之后,便能够以剑气御剑,虽然远不如炼气士中,以法术御剑的威力,但精巧灵细程度,却偶尔还有过之。
  月沧浪一剑在手,对顾龟灵道:“此剑名为晓月,本是凡品,自我不与人动手之后,也便一直随着我,挂在这剑室之中,十年未曾出鞘,但我这十年之内,对剑参道,其中所凝聚的十年剑意,却早已胜过天下任何神兵利器。今日便以这柄晓月,来向顾少侠请教。”说到这里,他话音之中,已经带上了不少恭敬的成分。晓月轻轻向前一刺,竟然与顾龟灵此前那一剑一般,没有半分剑气剑芒,也没有挥出多少虚影。
  顾龟灵此时自然已知道,月沧浪只想两人各自显露,挥剑时所带的剑意而已。到了离恨天剑这等境界,确实早已不需真个厮杀,方能分出胜负了。而方才月沧浪挥出的这一剑,确实也早已跳出了“剑法”这一层次,而触及了“剑意”的高度。
  单以顾龟灵此前在青城派中所学的神剑御雷真诀而论,虽然在真个决死之时,哪怕对上数千数万个月沧浪,也是一剑便能秒杀,但光论对剑意的领悟,却还是不如如今的月沧浪。
  可知“实力”与“境界”二字,并不完全挂钩。月沧浪这等武学之士,若是面对修道中人,莫说炼罡级数,哪怕只是一个凝煞级别的修士,也能够轻松斩杀,但若抛去实力,只谈对于“剑”这一字的领悟,甚至整个七凰界中的修士,包括米辛娘在内,不论实力,只谈境界,也都及不上月沧浪方才所挥出的一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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