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

  我们走的是高速,路上,由母对我的驾驶技术赞叹不已。
  我笑道:“我的技术是在警卫队的时候练出来的。那时候每天都要进行一两小时的强化驾驶技能训练,雷打不动。”
  由梦嘻嘻地炫耀道:“妈,您就光知道表扬他!您的女儿,也是驾驶能手呢!”
  由母逗她道:“吹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本事?”
  由梦将了母亲一军:“人家都是孩子看着自己的好,您倒好,总是看着别人的孩子好。难道我在您心里,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由母笑道:“小赵又不是外人,他不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吗?”
  由梦脸上微微一红:“说什么呢妈!”
  我一边掌控着方向盘,一边旁听着母女二人的谈话。在我看来,她们俩倒不像是母女,而像是姐妹。无论是从外表上看还是从说话方式上看,都如同姐妹般亲密,无话不谈。我从来没见到过由母如何和蔼可亲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到达我们老家县城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一点。自驾车有不足也有优势,虽然累点儿,但速度由自己掌握,只要高速上没有突发情况如大雾大雨天气之类,车速放到一百六七那是绝对不在话下。
  我本想带母女俩在县城吃过饭再回老家,但是由母执意要先去拜访家父家母。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在县城里采购了一些即食小吃,驶回家中。
  接近家乡和村落,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它仍然如故。虽然在车里,我却仍然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乡音。
  到处充满了熟悉的旋律和乡土的味道。
  而实际上,我已经将回乡一事提前通知给了父母,此时的他们,早已迫不及待地站在村口等待着,张望着。
  而且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竟然有好几十个男女老少,陪着我的父母站在村口处观瞧。
  由母显然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冲我追问了一句:“小赵,前面那是怎么了?”
  我笑道:“等着迎接您呢!这些都是我们村的村民,乡亲。”
  由梦插话道:“我妈她低调来的,你别整这一出!”
  我道:“自发的,肯定是自发的!”
  由母微微一皱眉头:“难道你们村,你们村都流行这个?”
  我笑道:“不是流行。这个------这个怎么说呢,您问由梦吧。”
  由母望向由梦,由梦赶快推辞:“别问我,问了我也不知道。”
  她这是在欲盖弥彰。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着呢!就说去年她跟我回家的时候,可谓是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竞相一睹由梦的芳容,甚至是邻村的也赶过来看热闹。再就是我们在黄老爷子的指导下,去黄河滩上练功,也是培养起了不少忠诚粉丝,诸多的元素,使得我们这次回乡,引发起了村民们的普遍关注。
  当然,不容否认的是,我父母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后,我的父母肯定没少宣扬炫耀,逢人便说‘我那没过门儿的儿媳妇来了,还有亲家母也来了……’,本来我和由梦的工作就比较特殊,甚至可以说是神秘。你传我我传你一番升华,便引得村民们纷纷出来看起了热闹。
  对于由母的诧异,我当然不能道出其中的原因。因此我笑了笑,说:“热情,我们村的人,热情好客!”
  由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这也太好客了!我们这一来,怎么这么多人都出动了。搞的像是迎接县委书记似的。”
  我笑道:“县委书记哪能跟您比呀,呵呵。现在这些从政的官员灵敏度相当高,我觉得您这一来,估计县委书记都要亲自过来登门拜访。甚至,甚至是市委省委的官员,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村!”
  由母试问:“没那么严重吧?”
  由梦补充道:“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呀,您一来,是给赵家增光哩。”
  由母训斥由梦道:“去去去,可别瞎说!”
  这么多人在村口迎接,我当然不能再继续向前行驶了。靠边停车后,我熄了火,走了下来。由母和由梦也跟着我推开车门,下车。
  我的父母静望了片刻,马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母亲率先喊了起来“是龙龙,是我们家龙龙!”
  父亲也跟着喊道:“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我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兴奋之情,不由得鼻子一酸,想哭。但我还是强力克制住,叫了一声:“爸,妈。”
  父母争先恐后地答应着,快步迎向我。
  我发现,我的父母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华。我在北京从军,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时刻都在思念着我。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母亲握住我的手,激动了片刻,瞧向由梦,冲她笑了笑:“闺女也来了,坐车累吧。”
  没等由梦回答,母亲便将目光重点投向了由母。在某些程度上来讲,由梦只是个中转站,由梦的母亲是长辈,当然得先唱主角。“这是,这是亲家母,亲家母?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哩。”母亲激动地凑了过去,手却迟迟不敢伸出去。
  我知道,母亲是害怕自己那双粗糙的劳动之手,扎疼了由母那细腻的小手。
  由母微微一笑,率先伸出手,母亲犹豫了一下,才握住。由母笑道:“老嫂子,你看,你们整的太隆重了,还出来接。”客套之后,由母左右观瞧了几下周围的风景,连连赞叹道:“还是农村好啊,风景好,空气新鲜,人杰地灵。”
  我的父亲极不协调地插了一句:“农村好啥呀,农村要是好,怎么还都想着跳农门呢!”
  我父亲就是粗人一个,不擅长说话。
  由母笑望着我的父亲:“各有优势,各有优势嘛。农村人向往城市,城市向往农村。这是规律。”
  说来也怪了,由母倒像是和我的母亲一见如故,她始终牵着母亲的手,嘘寒问暖,像姐妹一样默契。
  尽管母亲为了迎接我们,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但是她们的巨大反差,却在不觉间将我深深地刺痛了一下。是啊,母亲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土地,没离开过农村。几十年的农民生涯,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她的头发,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的皱纹。而由母看起来则年轻很多,穿着也时尚高档,举止投足之间,尽显高雅之气。
  农民的朴实,乡亲们的热情,使我洋溢在了一种久违的感动之中。大家对待任何事物的看法,从不隐讳。人群当中充满了赞叹和议论:
  “多俊的闺女多年轻的妈啊,赵龙可真有福。有本事。”
  “是啊。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你看穿那衣服,那打扮儿,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好看,就是好看。”
  “你看赵龙丈母娘穿那衣服,得值好几百块钱吧?那皮鞋,款式真好。”
  “那闺女,个儿也高,模样也好。好像比去年见到她还要俊了呢。这闺女是怎么长的,怎么长的跟仙女儿似的。”
  “咱们赵龙也不赖啊,小伙子往那儿一站,就是一个帅!这叫什么来着,俊男配美女。菜籽嫁人!”
  “什么菜籽儿都出来了?是才子佳人!男才女貌嘛!”
  “……”
  听到这番议论,我心里偷偷作乐。由梦只是一个劲儿地笑。或许,她也被这朴实的民风给陶醉了。
  就这样,我和由梦上了车,由母则和母亲牵着手步行回家。一路上,几十个男女老少跟着议论,那场面,相当壮观。
  由梦叼上一颗棒棒糖,哼起了一首甜甜的歌曲。
  我一边开车一边问:“这么高兴?”
  由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虚张声势地透过车窗向外瞧了瞧,说道:“没怎么变哩,去年的时候,你们村儿也是这个样子。”
  我咂摸着嘴巴道:“能变到哪儿去?人没变,房屋没变。”
  由梦嘻嘻地道:“亲切,感觉特亲切呢!”
  我故意将了她一军:“那当然!你马上就要成为这个村子当中的一员了,能不感到亲切吗?”
  由梦皱了皱漂亮的小鼻子,善意地怒视于我。
  车子驶到家门口,我们下车,热热闹闹地进了院子里。
  一切如故。只是院子里的银杏树像是长大了不少,去年的小黄狗现在已经是狗到中年,但是狗的记忆力惊人,当我们一年后重回故里,它竟然不像是见了陌生人一样撕咬,而是狠狠地摇着尾巴,像是在用狗族特有的方式,迎接我们荣回故里。
  看的出来,父母在我们这个破旧的房子上,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墙壁像是被刚刚粉刷过,院子里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就连正屋里也添置了几件新家具新电器。
  由母坐在那种古老的笨重椅子上,似是对我们家的气氛和环境很感兴趣,东瞧西看,脸上洋溢着会心的笑。
  如此一来,我之前的担心,倒是被化解开了!由母身份高贵,我担心她来了我们家,会觉得脏乱而不适应。但是目前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感受到了温馨。
  我和由梦坐在老式沙发上,由梦倒是不客气,抓来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换着频道。
  母亲忙着沏茶倒水,我赶快接过重任,为两位重量级贵宾倒上水。随后,母亲和由母打开话匣子畅聊了起来。
  聊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一个不速之客,挑着一担子热菜款款而来。
  原来是母亲在酒店里订了一桌菜。
  我们坐了下来,按照农村的风俗,由母是贵宾,吃饭的时候要找三两个村中能说会道的人陪着。母亲早有准备,菜还没摆齐,两位在村里还算有一定号召力的中年妇女便匆匆赶来。
  山东人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让酒。祝酒词一套一套的,让客人很难推脱。由母没经历过这场面,一杯接一杯地喝,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虽然是红酒,但是照这个速度和频率喝下去,也得非醉不可。
  两位陪客的劝酒令那是相当了得,而且我们老家酒场上规矩甚多。哪怕你是武松来了,如果不适当地推辞几杯,那你肯定会被一茬接一茬的劝酒令搞成醉汉。你想啊,这么多人坐在一起,要经历很多程序,首先是一起端杯喝酒,这叫一心一意,要一口干;然后还有‘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十全十美’。如果客人不懂得推让,那陪客能让你喝到一百杯,而且每喝一杯都有新颖的说法。但是这一关即使勉强过了,后面还有好几关。相互碰杯,加深。最后还有一场圆尾酒,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严苛考验。
  对于一个农村里经常参与红白喜事的人来说,对付这些酒场上的三关五将,当然不在话下,顶多就是坚决不喝即可。但是由母来自北京,她所接触的圈子里,基本上不兴这些道道。因此,由母盛情难却,屡劝屡喝。眼见着,几瓶红酒,已经荡然下肚。
  由梦是次主宾,当然承受的压力要小一些。更何况,依她的酒量,红酒根本不在话下。
  关键时候,我出来圆了一下场。两位经验丰富的酒场陪客,才终于收敛了祝酒大法,开始正式吃饭。
  饭后,由母和我的父母以及几位村里的乡邻,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说笑。
  由母不怕生,言谈之间高雅大方,妙语连珠。
  我不失时机地拉着由梦出屋,准备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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