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以彼之道

  “佛经？用血抄得？还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
  看着书的杨晓然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赵四，问道：“你怎么看？”
  赵四想了下，低声道：“前几日娘娘的阿爷去杨师道那儿大闹了一场……奴婢查了，那要逐出杨氏的谣言正是长广公主让人散播的。”
  顿了顿又道：“狗急跳墙……”
  杨晓然眯眼，想了想，道：“这个杨氏倒是个对自己狠得。”
  顿了顿又道：“只是对自己都这般狠，对别人能慈悲的了？以血肉之躯来祈福？呵呵，佛口蛇心，若不是杨嫔命大，那里就香消玉殒了……”
  说着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道：“只是可怜了那忠仆。也可怜了杨嫔，多年的陪嫁贴己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般陨落，当真是冤枉。”
  赵四心有戚戚，叹息了一声道：“这个杨氏当年奴婢也见过，那时便觉此女浑身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没想到这多年过去，一直在这宫里夹着尾巴做人，不但没人磨去棱角，反而越发狠厉了……”
  顿了下又道：“就我们知道的，已有三条人命折她手里。奴婢本来估摸着，那日娘娘那般说，已让陛下起了疑心。可没成想，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可怜皇后生前待她那样好，死后却是被她做了筏子用来拴住陛下的心。”
  “哼！”
  杨晓然冷笑，磨着牙道：“要不怎么说她是聪明人呢？贱婢！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却是在火中取栗。所谓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就走着瞧吧。”
  “娘娘的意思是？”
  赵四弓着身，压低声音道：“静观其变？”
  杨晓然笑了起来，“我倒是想。只是也得别人容得下我过安省日子啊……”
  赵四有些糊涂了，“娘娘，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晓然咧嘴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儿，道：“小赵子，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看着杨晓然笑眯眯的模样，赵四冷不丁地打了一个颤。
  跟随主人几年，虽然这些年这主子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前不久见识到了某姑娘另外一面后，赵四深深的意识到，自己这主子的手段莫测已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这模样……
  还是为那杨氏点上根蜡吧。
  再看看那秋菊姑娘……
  一脸子的兴奋，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让赵四感到了一股子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
  生生打了个激灵！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到的，只看自家主人一个表情，便知有高招了。
  不敢多想，忙问道：“娘娘可是有主意了？”
  杨晓然嘿嘿一笑，小.嘴是咧着的，可眼里却是杀机重重。
  “这杨氏利用母亲作文章，想来母亲天上有灵已被气坏了。我这个当儿媳的岂能不给她老人家出气？啧啧，这季节，正是虫蚁出没频繁的时候……那佛经供奉到母亲的宫里头了？去寻那儿的大监，就说本宫来拿回报了……你且附耳过来……”
  “是……”
  赵四凑过去，那秋菊和锦姑着急的，也忙凑了上来，可杨晓然却笑嘻嘻地道：“姑姑，秋菊，这事且不让你们知道，不然不好玩了……”
  秋菊跺脚，“哎呀，大姑娘，您，您怎么卖起关子来了？”
  锦姑也是一脸八卦，好奇的模样。只是年岁大了，到底沉稳，且素来最重规矩，所以忍着不问。但眼里强烈的渴望却是出卖了她的心事。
  杨晓然吐了下舌.头，道：“晚点就知道了……好了，好了，容我先卖个关子。过两天就等着看好戏吧。”
  秋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
  自家大姑娘自小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想说的事逼也没法。
  只好把满心的好奇埋进肚子里，然后开始期望那天的到来了。
  杨晓然在赵四耳边一阵嘀咕，听得赵四那细长的眼睛都瞪得大了起来，瞠目结舌的问道：“娘，娘娘……这，这可行？”
  杨晓然点头，笑着道：“去办吧，听我的准错不了。”
  顿了顿又道：“小心行事，让清宁宫的大监也小心些，一旦露了马脚，可不美了……”
  赵四见杨晓然信心十足，心里暗道：“果是仙人子弟，能造出那多神奇的物件，想来这事也没错得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赵四离去办事了。
  而那边清宁宫的人若不是太子与太子妃当日求情，就得殉葬了。得了大恩，自然感激。且皇后走了，他们也等于是没了主心骨。虽然陛下命他们要侍奉如活人，****打扫，就跟皇后活着时一般。
  可人走茶凉，清宁宫到底是不复以往的繁盛了，日子也清苦了许多。若不是太子妃多有关照，还不知该如何呢！
  这会儿见太子妃身边的大监来了，自然客气的很。说明来意后，王公公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早就恨死这杨氏了。
  处处东施效颦模仿皇后不说，还苛待他们！皇后活着的时候待他们好，这杨氏这样做事简直就是在玷污皇后，心中岂能不气？
  早就看这杨氏不顺眼了，这会儿来了机会，有人出主意，有人撑腰，若再不下手，他们也太对不起皇后了！
  当然，这事做得隐秘。赵四也只跟清宁宫大监一人说，把太子妃的话带到后便离去了。
  目送着赵四离开，王大监一阵笑。
  几个贴心小黄门有些莫名，道：“大监，赵大监跟您说了什么？自打皇后去了，好久都没见您笑得这般畅快了！”
  王大监一咧嘴，丢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你们说杂家能不笑么？”
  顿了下，道：“且附耳过来……本大监有事让你们去做。”
  “是……”
  几个小黄门附耳过去，王大监一阵嘀咕后也不去看那几人诧异的眼神，只压低声音吩咐道：“记得，不许再给其他人知道。一定要妥帖小心……”
  “是，大监！”
  “都办妥了？”
  赵四躬身道：“都办妥了，一切都按娘娘说得做。”
  “很好！”
  杨晓然冷笑，“她不是喜欢处处喜欢模仿母亲么？母亲活着的时候，父亲碍于母亲的面子，一直不能给她名分。母亲是为了父亲名声着想，可想来咱们这位杨婕妤却不这么认为。啧啧，抄经？还用血？心里恐怕已经把母亲恨透了……”
  “所以娘娘要让皇后来治她？”
  杨晓然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说到底，自己这行为好似与那杨氏在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心里发出一声叹息，默然道：“母亲，若你在天有灵会原谅儿媳这次的不孝与不择手段吧？”
  摇了摇头，把心里的那些杂念赶出去。
  李承乾说得不错，慈不掌兵。
  有些事，是你不得不去做得。因为若不做，会有更多的人倒霉。
  只希望长孙皇后在天有灵，能原谅自己这回吧。
  愧疚淹没在眼底，随即又是冷芒乍现。
  杨氏是吗？
  利用母亲博取.宠.爱是么？
  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本宫偏不让你如愿！
  这便一点点揭穿你虚伪的面目，将你拥有的一步一步的摧毁！
  挥散了所有人，这个时候她需要独自待一会儿。
  好似临上战场的将军一般，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任何情绪左右自己。来自后世的三观太过根深牢固，一直在左右着她的思维，但这一次，她真得不能再忍让下去了。
  不管是为了长孙还是为了自己与丈夫，还有她的孩子！
  她必须作出狠狠的反击彻底打灭杨氏为后的可能性。
  只要她知难而退，安分过日子，不再期望后位，只要做到，自己便决不再为难她！
  日子平静的过了两日，少了杨氏的请安不得不说还是很愉快的。一群嫔妃说说笑笑，至于那几个拥护杨氏的妃嫔自觉没趣，便寻着生病的借口不来了。
  而与此同时，杨氏的贤惠之名也开始传播了开来。比如她是如何节俭，如何有已故皇后之风得……
  这些话还未到两天，便传得满城风雨，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了。
  普通百姓不知其中详情，可一群大臣却是警惕了起来。
  一个人总免不了有一些小毛病。比如这太子，虽尊师敬业，可性子太过冷清，不苟言笑，与臣子相处时，总带着一点疏离，而且太过在意妻儿；再比如这太子妃，虽聪慧，可却是太感情用事，且好商贾之事，为人也有些油滑……
  这世上真正的圣人是不存在的。这些士大夫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官场的老油子，目光何等毒辣？
  这杨氏有着名头传来，大家不约而同的就想到了一个人：王莽！
  大忠似奸，便是王莽最好的写照！
  这人在当时可谓是道德模范，儿子犯错都能逼着儿子自杀的道德标兵！对自己的要求不是一般高，可就是这样完美的人，最后却做了一件让大家不齿的事。
  所以自那以后，所有的士大夫，还有帝王最忌讳的其实就是完美之人！一来有王莽的例子在；这二来么，所谓无欲则刚，你啥都不要了，我还怎么拉拢你？
  岳飞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帝王眼里无欲无求，毫无瑕疵的臣子是可怕的……
  所以一旦出现了这样的人，呵呵，对不起，咱就要好好琢磨下你的动机了……
  会不会是第二个王莽呢？这杨氏这般贤惠，会不会是想那个位置？
  答案似乎是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