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有备而来
陆哲去了趟医院。
他目前还在休假中，还没有正式报道。
走在市医院的大道上，有人认出他来，向他问好，他都微微点头致意。
一路来到了财务科主任办公室，他连门都没敲直接进去了。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颧骨比较高，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后面，戴着纯黑色边框的眼镜。
她看了一眼陆哲，没什么反应，口气也是淡淡的，“回来了。”
陆哲“嗯”了一声，解开西装扣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
先不说年龄吧，就陆哲的职位，这财务科的主任也是应该起身迎一下，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下级对上级应有的态度。
陆哲也不生气。
“我有个事想请主任帮个忙，”陆哲开口道，“关于我带回来的那个进修生的事情。”
“我听老周说你自己都做主了，还找我来帮什么忙。”主任看了他一眼，口气也是淡淡的。
“这事确实是我不对，”陆哲面上没有一丝自己不对的表情，“但我把她放到那里去上一年学也有我自己的考量，我也是为了科里着想。”
主任这才扭过头看着他，“老周都给我说了——什么为了科里，假公济私而已。”
“非要说这么直接吗？——姑姑？”
陆亦曼斜斜的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她这个侄儿最是冰冷高傲，自大学后能入他的眼的女人她一直都以为还没出生。那天吃饭周继林透露了两句，她也不傻，瞬间就猜到了几分。
她知道陆哲从小县城带了个小女孩回来，但她没想到他会自作主张把她先放进了学校，而且一声没招呼就这么干了。
她这个科主任连人都还没见就被他截了胡给安置到了别处，把她这财务科主任往哪儿放？
陆亦曼冷哼一声，“你直接把我的人带走了，不给我通个气，这会来做什么？”
“姑姑，我这不就是来跟你通气来了吗？”陆哲口气稍软，较平时大有不同。
陆亦曼倒没想到他会说软话，陆哲这人从来不向谁低头，她有点好奇他从那边带回来的是个怎样的女孩了。
陆哲看她没反应又说，“姑姑，我这么做真的也是替科里着想了的，咱们市医院毕竟跟小县城不同，她的那些专业技术水平说直白一些——可能根本就达不到咱们这边的要求。财务工作一向是重中之重，姑姑你手底下的哪个不是拔尖的人？像她这样的普通本科毕业的人，在咱们市里一抓一大把。她一来如果你把她留在身边接触一些她没接触过的账目，难免工作起来力不从心。但如果你安排她去做一些跟账目不相干的事情，那也违背了叶县派她出来进修学习的目的。姑姑，你说呢？”
陆哲说的确实在理，可她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陆亦曼示意他继续说。
“倒不如先让她去周伯伯的大学上个一年学，姑姑就是从财院毕业的，应当知道财院的师资水平，”陆哲声音不疾不徐，“等她从财院里出来再到咱们这上班，会比她直接来要好一些。”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有竞争的地方，就有许许多多阴暗的一面。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看不上身份和地位不如自己的人。
陆亦曼所统领的财务科，是一个竞争压力非常大的地方。科里的每个人都争着想往上爬，想得到更多。
顾桑榆一来，难免会被人排挤，而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他和顾桑榆的感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之前，一旦被人捕风捉影，他担心顾桑榆会退缩。
这点陆哲没有说破。
陆亦曼又怎么会不懂自己这个侄子的七巧玲珑心，她想了想才说：“让她去财院学习，不过是想她镀层金再回来，也免得她一来就被人使唤穿小鞋而已。”
所谓的镀层金——不过是控制舆论罢了。
这次院里接收的几个进修实习人的名单早就公布了，其他几个医生应该很快就会到岗。如果单单缺了这么一个人，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好奇。
如果大家知道院里安排她去了别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又是全国都比较闻名的财院的话，院里的人会怎么想？
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反常了，从未有过的先例。
第二个反应——这人不简单，还有这样的本事，不来单位报到直接去了别处。
他们会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医院破例让她先去学习一年再到岗上班。
大家势必会猜测、会质疑，等她来的时候，或多或少对她都会有些忌惮。如果陆亦曼只是个财务上的普通的职工，那她绝对不会去欺负和排挤一个这样有来头的新人。
因为，能够让偌大的南琳市医院破例的人，一定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
陆哲对她，可谓是用心良苦。
陆亦曼看陆哲的表情，他仍旧是那样——非常的严肃，一副谈公事的表情，不苟言笑，一本正经。
而且他今天说的话，算是多的了。
陆亦曼喝了口茶，“说罢，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想让姑姑打个报告，以顾桑榆资质不够为理由，派她先去财院学习一年的报告。”
“我打？”陆亦曼皱皱眉。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好。
陆哲在叶县是分管财务的副院长，可南琳市的财务直接归院长管辖，他平时只负责外科一类的科室。
财务上的人，他确实是无权过问的，自然也不能直接安排顾桑榆的去处。但如果由财务科的主任出面，那就不一样了。
就算院领导会议上众人有些异议，但财务主任发了话，到时他再在一旁帮个腔，顾桑榆去财院的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
这个头，不能由他来开，所以他想到了他的姑姑。
“我得好好想想，这个报告该怎么打。”陆亦曼答应下来。
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陆哲这孩子向来固执，认定的事情，就算她不给帮这个忙他也会想别的办法。
但毕竟是一家人，哥哥走得早，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三十好几都没成家，家里人都急坏了，好不容易带回来了个人，不管好坏，先从了他的意再说。
陆哲见她同意，又说：“姑姑不用担心，报告我已经帮你拟好了，稍后我会让季凡发到你邮箱里，直接打印出来就行。”
“你这是有备而来，”陆亦曼啧啧了两声，“我真是对这个来进修的女人感到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会让你为她做了这么多。”
“不急，”陆哲站起身来，扣好扣子，“来日方长。等有机会了，我会带她回去的。”
陆亦曼点头，“等你的好消息。”
“那我就先走了。”
这死小子，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她往里填呢。要不是因为这事，估计这会连人都找不见。
她这个死心眼的侄子啊——但她相信他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