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阿雪魂魄归体

  毕竟,他说我是大荒凤族后裔,只是口说无凭。
  但在西秦的阳陈郡,却有着我实实在在的爹娘家人。
  魂归故里,叶落归根,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天经地义之事。
  其实,炎伏罗并不知道我在西秦大安经历的种种。
  甚至连我和简渊之间的关系,也不甚明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无法靠近我。
  如果我不是太过桀骜,就一定是心中早就住着某个人。
  从和我认识以来的相处之中,炎伏罗更断定,我其实已经心有所属。
  尽管如此,炎伏罗还是心存幻想,愿意等着有一天,我终于能接受他。
  直到那日,在玉逶山峰顶,大功告成的炎伏罗降落峰巅之后。
  他不能置信的看见,昏死过去的我,竟被神情痛苦的简渊紧紧抱于怀中的一刹那。
  炎伏罗就真正的明白了,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会给他任何的幻想。
  他一边在心里深深地感叹着,一边平静的接纳了眼前的现实。
  从此以后,我只能是他至亲至爱的表妹,愿意帮助他支持他的挚友。
  可惜,所有这一切,怨恨执念极深的缇鹤兰却无法知道这一切。
  否则,说不定她心中对我的仇恨也许会少一些。
  她和我一样,其实都是无法知晓。
  普天之下,冥冥之中,有些人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
  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美好的岁月和回忆,也无论其中某个人有多痴心。
  而有些人则注定要相伴终生,哪怕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始终形同陌路。
  天意弄人,从来都不是一句虚妄之言。
  怨念深重的缇鹤兰更不会明白,为了自己所得不到的那份爱。
  迁怒上天,痛恨别人,折磨自己。
  使自己活在无尽的煎熬里,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情。
  …………
  当我真正有了感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确还是在燕阴口的某处驻地晨睡。
  因为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貌似有——简渊,还有李钰彤和贺兰。
  他们的脸交替出现,一起冲着我晃动。
  一阵恍惚眩晕之中,我赶紧又闭上眼睛。
  我想,自己应该是真的死了。
  因为我记起,祖父齐光曾经和我聊起过人的生死轮回。
  他说,一个人若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就会把以往的生活场景一一重现。
  不管是多久远的记忆,或者是分别多久的故人。
  尤其是那些心之所念,不能轻易忘怀的人和事。
  现在,我睁开眼睛,竟还能看见不可能看到的人和场景……
  我觉得,我绝对是必死无疑了。
  一瞬间,我的心里多少有一丝忧伤。
  事到如今,我多想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啊。
  能活着看见炎伏罗功成,能活着站在传说中的大天巫面前。
  向这位至高无上者叩问我心中诸多疑窦,看清我这忧伤身世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终于还是再一次死在了一个异世。
  一个……让我身心都感到伤痕累累的异世。
  然而,我的耳朵里,却还听见了他们似乎很惊喜的呼叫。
  虽然那些叫喊听起来很遥远朦胧,如潭底之波,虚浮扩散,但却让我的知觉多少清晰敏锐了一些。
  我努力的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我仿佛有些看清了眼前的幻象。
  竟是……那张梦里魂里千转百回的面容,第一个映入我的眼帘。
  因为他满心关怀急切,面孔现在俯的很低,几乎就在我的鼻尖上。
  我顿时感到惶惑羞愧充盈于心,是不是真的是想念一个人想的太利害了,死去的时候就会反复的看到他?
  可是,我又不由得想抬起手,去抚摸那张脸孔。
  尽管,我心里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美好而又令人伤心的幻象?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我的手根本就无法抬起来。
  这更加加深了我觉得自己是魂魄已经离体的念头,心中更加悲伤。
  忍不住,又慢慢的转头去寻找自己的手。
  不会是我已经没有手了吧?像千千万万个沙场捐躯的战士一样,残臂断肢。
  死的虽然很壮烈,但却极其恐怖难看?
  呜呜,要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太悲怆了,简直永世不得超生哪……
  我想我是哭了。
  此时此刻,我身体的极度虚弱,竟完全不能感觉到,我两只手都被简渊紧紧握在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稍微转脸,我终于又看见了喜极而泣的李钰彤和满脸关切之情的贺兰。
  我表示很困惑的看了他们一会儿,这两个人则是用更加小心翼翼的目光凝视着我。
  似乎他们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了一般。
  简渊已经放开我的手,返身捧着一盏清水,用一只小调羹细心的给我喂进唇里。
  那些甘甜的水缓缓流进我的咽喉里,我几近干涸纠结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得到了无比的滋润,因而舒展开来。
  渐渐的,我可以感觉到身下躺着的衾褥的绵软温暖,神智也逐渐明白。
  明白过来的我,睁大眼睛,看着神情居然十分平静,默默给我喂水的简渊。
  内心深处,竟再次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虽然一直以来,我满心满腹的,都是自以为是的委屈。
  现在突然面对他,我却怎么都感觉,自己倒是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种感觉真是太令人感到沮丧了,难道不应该是我更心冷似铁,无动于衷的吗?
  也许,是他神态之中,那种理所当然的架势太摄人心魄了。
  竟让我从当初理直气壮的不辞而别,变成了现在的做贼心虚。
  好像,做错的一直都是我,而不是他一般。
  我更实在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榻前。
  难道炎伏罗认为我死了,所以把我送回西秦了?
  尽管懵懂,我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既然我已经决定放弃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羞愧心虚的。
  即便是我又回到他的身边,那有怎样?
  我相信等着我的依然是无尽的煎熬,这种日子,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只是,不知道炎伏罗如今如何了?
  云瑶和琪风又怎么样了?玉逶山上,我几乎拼了性命的那场大战,到底有没有令炎伏罗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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