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见识不凡的小武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一条牯牛在面临生死威胁时,没有几条大汉是不能让它血流满地而死的。”
  “由此可以推断,这条正值壮年的牯牛,是受了白天在那个山涧边放牧的发情母牛诱惑。”
  “它在夜里挣脱牛缰,循着母牛散发的气味,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失足跌下山涧摔死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懂了,原来,他们口中的牯牛,其实,就是公牛。
  胡老头和同来的两个庄户人听小武如此一说,不禁止住泪水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小武说的合情合理,令人信服,他们实在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周达更是如获大赦,跪着连连给我们叩头:“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我就知道这里不会胡乱逼供。”
  胡老头等三个告状的庄户人连忙跪下纷纷给小武磕头。
  胡老头满面忧愁的说道:“启禀二位将军,我们也不想把谁往死里逼。”
  “这私自宰杀耕牛是死罪。把人冤枉死于我们也是无益。”
  “只是……”
  他又开始用肮脏的衣袖揩起眼泪。
  “我们几户就是倾家荡产一赔不起东家的牛啊……”
  小武把眼睛看向我:“副统领,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我正在犯楞,被他冷不丁一问,急忙说道:“嗯?啊?噢……哎!他们都是不容易,情有可原……”
  我陪着笑脸,仿佛他才是做主的——
  很无耻的说道:“武将军,能不能有一个……唔,比较两全的处置,嘻嘻,就算我们做做好事,帮帮他们吧。”
  小武睁大眼睛,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真受不了,这种定定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起小雯。
  每当她对我不满又不敢指责我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小武是不屑我这种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这是带兵打仗为将之大忌。我冲他讨好的眨巴眨巴眼睛。
  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情况不同,可以区别对待嘛。
  反正我们又不是官府办案,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武便清清嗓子,转向胡老头和周达等人。
  大声说道:“副统领存心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周达,你虽然没有宰杀耕牛,但是发现山涧里已经死去的耕牛,却不上报。”
  “并且胆大妄为,私自割取牛肉获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副统领命你交出所获之利,还给苦主。罚你充军边塞,免去杖击。”
  “现在,你马上回家料理好家事,收拾行装,三日后前来军营候遣,你可心服?”
  周达慌忙用头触地,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见周达并无异议,小武方才令人解开他身上的捆绑。
  周达如同得脱天罗地网,急急的叩头领命而去。
  这下轮到我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小武,。
  我心说,就这么让他走啦?也不派几个人押着?
  他还会再回来?傻呀?要是我,准会跑得小鬼晒太阳---没影儿。
  小武并未注意我的疑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听他继续说道:“胡老儿,我派一个什长带着二十兵士,同你们一起去山涧把死牛运回送往官府。”
  然后他唤进一个什长吩咐道:“你带着你的弟兄,随胡老儿去把那条摔死的牯牛运回来。”
  “山路崎岖,可以把牛肉割剁开来,便于运输。然后带着他们去官府。”
  “向郡守大人禀报,此牯牛忽然狂性大发,不服乡人驾驭。”
  “挣断缰绳,自行奔往山岭,跌落山涧致死。”
  “统领营得报,遂随乡人入山涧,运回意外致死的牯牛。”
  “请郡守大人按西秦悯农律例,给予他们领取恤贴。”
  小武又对我说道:“他们领取了官府对耕牛意外死去的补偿,再加上周达卖牛肉的钱,赔偿东家的这条耕牛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
  胡老头原本对小武糊里糊涂发放了周达心怀悲愤,敢怒不敢言。
  现在听了小武的决断安排,三人方才明白。
  便千恩万谢,叩头随着什长去了。
  这些人纷纷告退,小武对我抱拳行礼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卑职告退。”
  “慢着……”
  我对小武摇摇手。
  “过来,小武,我问你,你派了二十个人还抬不回一头牛?干嘛还要割开来?”
  小武狡黠的笑了笑:“副统领明鉴,割开了就好交差了。”
  我恍然大悟,看着小武点头笑道:“哦?原来如此?对对对,割开了便可交差了……”
  小武帮着我,好歹处理了这一宗我究竟也没闹明白谁是谁非的案件。
  虽然藉此也可以知道,这个百夫长小武见识不凡。
  深藏不露,而又极有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手腕。
  我心里,却对他感到很是满意。
  因为这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要能处置的皆大欢喜就行了。
  今天若不是小武相助,对西秦律例,稼穑牛羊一头雾水的我,可就丢人现眼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石逋修,该如何处置?
  但我只是觉得,那些可怜的西秦老百姓能不被荼毒,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经过这件事事情,也一下更拉近了我和小武的距离。
  且说巡城正统领石逋修, 他这一“去去”一连几天也没有在统领营露过面。
  存心的和我玩起了只给米吃不给面见的把戏。
  据称,他回去见客以后就戟伤发作,不能起床理事了。
  于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毫不客气的。
  把统领营一河滩的事情,全部摞在不知东南西北的,我这个副统领头上。
  这不是——明摆着刁难我吗?
  可是我却有苦不能说。
  打死我我也不会跑到我老爹那里诉苦的,那不是让他看我的笑话吗?
  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吧?
  虽然,统领营的一切事务,看起来简单。
  不就是把城巡好,就得了。
  可事实上,这里面同样有着千头万绪的琐碎事情。
  不是我这么一个一头雾水的初来者随便就能协调好的。
  由此,我也逐渐的明白了,为什么我那位老爹龙飞虎会如此倚重石逋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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