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逃亡生活(二)
说是餐厅其实也就是简单的路边餐，只是这个路边餐分为屋内和屋外。在这个热死人的国家，当地的男人们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坐在大太阳底下喝茶聊天。
餐厅老板将萧辰末点的东西搁到桌子上，满满的一大盘淋着黏糊糊汤汁的米饭。
萧辰末用勺子扒拉着那盘米饭，尽管他是饿了，但是盘子里的那堆饭还是让他提不起胃口。
“能吃吗？”他用极低的声音咕哝了一句。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引来了餐厅里用餐的当地人集体的注目，萧辰末充满鄙视的言论激起了他们的愤怒。萧辰末一见形势不对，立马抓起饭勺塞了一大口进嘴巴。瞬间，他被满嘴的咖喱味呛到了。
艾赛克斯伸手摘下他耳朵上的同声翻译器，“你忘了关闭。”它敲了敲那只小家伙，“下次记得先关闭再说，不然可是会引起公愤的。”
萧辰末憋着满嘴的饭粒含泪点头。尼玛，他都被咖喱呛出眼泪来了。怪只怪艾赛克斯给他的同声翻译器是双向的，他自己说的话也自动翻译成当地语言，而且不管他声音压得有多低，耳朵上戴着的那个小家伙都会用正常音量翻译转述，还不如以前用的单向翻译器好用，至少自己压着声音吐槽什么也不会被传出去。
“是你没有设置好，只要切换到单向功能就可以了。”艾赛克斯替他调节到单向翻译。
“……”萧辰末很无语，这玩意儿是才买的，他又听不懂当地语言，翻译器内部的语音提示他都没听明白，想着估计各地的翻译器都差不多，也就开机直接用了。结果就出了这么件事，他现在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周围的人时不时拿眼光瞟他，他都坐不住了。
“我们换一家?”艾赛克斯说。
“嗯。”萧辰末飞快搁下勺子和艾赛克斯离开。
路边有当地传统的手艺人卖甩饼，一团面皮在一座灰不溜秋的弧形铁器上甩开，面皮被甩成更薄更大的圆，接着又再翻了一面甩，那张面皮大到挂满整个铁器。灼热的铁架炙烤下，那张面皮很快烤出金黄的色泽，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就吃那个吧。”萧辰末指了指那张熟透了的面皮。
艾赛克斯拧眉，面皮看着色香味俱全，然而烤面皮的师傅一身大汗淋漓，身上的尘土味夹杂着面粉裹满他整件外衣。再加上当地人的肤色，底层终日劳作的手永远都是有种没洗干净的杂色。
“他的烤饼干净就行了。”萧辰末满不在意，他现在可是很想尝尝这种当地的特色食物。
饼倒是不贵，一整张也没多少钱，萧辰末抱着装在袋子里的大饼边走边吃，“还是这个味道好，你要尝一下吗？”
“嗯。”
他扳下一小块塞到艾赛克斯嘴里，“好吃吧？”
“嗯。”艾赛克斯点头，“还是少吃点，上火。”
“哪那么娇贵了？你别弄得跟我妈似的。”
说到老妈，萧辰末想着怎么才能给她拨个通讯，“不然，我们借别人的通讯给老妈发个信息也行啊，这样至少让她安心。”
“这样还是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艾赛克斯很内疚的看着他。
“不打也没关系的。”萧辰末立马安慰它，“等迟点再说。”
“我们可以给她寄明信片，等寄到了，我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可以吗？”萧辰末的眼睛亮了，“这样好，免得老妈担心我们。”
萧辰末真是把他老妈想得太好，萧瑜湘的担心只会局限于自己的儿子，至于艾赛克斯，她真是巴不得它现在就报废了才好。
明信片上的彩绘是一座圆顶的清真寺，一行当地的文字印在右下角的位置，萧辰末猜测这应该是祝福一类的话，他在反面写了几行字，又将笔递给艾赛克斯，“你要写一些吗？”
“不了，你替我写吧。”
“好。”萧辰末又接着添了几行，最后那张明信片贴上邮票塞到了邮筒中。
“会到的吧？”他站在邮筒前很不确定的问，毕竟这种古老的寄信方式他只是在网络上匆匆浏览过而已。
“会到的。”艾赛克斯揉他的头发。
萧辰末的脸被阳光晒地红扑扑的，艾赛克斯本打算在这个国家逗留一段时间，现在不得不另选一个地方了。
说着没那么娇气的萧辰末当夜就上吐下泻肚子疼得不行，艾赛克斯给飞车输入指令往最近的医院开，萧辰末拉住了它的手，“不，不去医院。”
“你病了，必须现在就去。”
“不，我们已经把明信片寄出去了，去医院不安全。”
“不会那么快就寄到的。”
“万一还没等寄到清理者就已经截到了信息呢？我就是拉肚子，没什么大事的，不去医院。”
其实已经拉到没东西可拉，肚子还是疼得要命，萧辰末缩在被单里大汗淋漓，他忍着肚子上一阵一阵儿的抽疼死挨。
飞车调转车头往医院的方向开，定位里显示最近的医院在刚刚离开的那座城市。
艾赛克斯抱着萧辰末飞奔进医院，夜里只有急诊室的医生还在，医生替萧辰末做了检查就让他留院输液。
“医生，我爱人的肚子很疼，能先替他止疼吗？”
医生抬起眼皮看了眼艾赛克斯，“输了液就不会疼了，去吧，让护士给他做皮试。”
艾赛克斯又抱着萧辰末去做皮试，几趟来回折腾时间已经耗掉了一些，等萧辰末躺在急诊的病床上输上液，他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
“艾赛克斯，好像不用输液也没关系了。”
“别犯傻，你病了就得听医生的。”
“哦。”
医院的病床没有消毒水味却有股难闻的咖喱味，可能上一个满是咖喱味的人刚刚躺过而床单没有撤换，萧辰末宁愿睡车里也不想再躺下去，手背上的点滴慢的要死，他真想调快速度快点挂完。
“别动。”艾赛克斯抓住他那只拨弄的手。
“太慢了。”萧辰末说。
“这是药水，哪能随便调？”
萧辰末表示他小时候也挂过，经常是等不及看它慢慢滴就偷偷调快一点的。
“那是你小时候，现在不行。”艾赛克斯拒绝商量。正说着话，艾赛克斯突然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艾赛克斯脸上严肃的神色让萧辰末也变得紧张。
“清理者。”艾赛克斯说。
“什么？”萧辰末慌乱地坐了起来，“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是米国的清理者。”
“为什么会是米国的清理者？”萧辰末以为会是自己国家的清理者追踪到了这里，没想到来的却是米国的人。
“可能估计是恰好在这附近，我们得离开这儿了。”艾赛克斯抱起萧辰末出门。
“哎?你们要去哪儿?这位病人还不能离开这里。”医院里的机器护工拦住了艾赛克斯。
“让开。”艾赛克斯冷冷扫了它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刚才给萧辰末看病的医生正躲在诊室门后偷眼看向这边。
“很抱歉。”对方站着没动，显然是要拖延时间将他们留下。
艾赛克斯猛地一个扫腿将对方踢飞，机器人撞上医院的水泥墙壁砸出一个凹陷的坑又嘭地掉落地面，它勉力撑着机械腿想要站起来，然而重度损伤的机身又让它再度跌了下去。
值夜的急诊科只有这么一只机器护工，人类医生和护士全都躲在诊室里，和机器人巨大的破坏力相比，人类的力量小到不足一提，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是不会再管这事。
医院里的监控显示那两个清理者已经进入电梯，现在从走廊过去势必会和他们撞个正着，艾赛克斯抱着萧辰末往走廊的另一头飞奔。
“艾赛克斯，那里没有路。”萧辰末紧张到心跳都变快了。
“我知道。”艾赛克斯的速度仍是丝毫不减，“末末，你闭上眼睛。”
萧辰末瞪大了双眼，艾赛克斯抱着他跃出窗口直接跳了下去。萧辰末的心跳到嗓子眼，这特么是五楼啊？只一瞬间，艾赛克斯稳稳落在地面。
萧辰末的心从嗓子眼落了回去，人生大起大落过得太刺激，他已经连这样的极限运动都能平静接受了。
艾赛克斯几个起落越过医院的围栏，车子已经从地下车库开到医院外面的马路等着，车门自动弹开，艾赛克斯护着萧辰末扑进车内，车门快速下降，恰在这时一颗子弹擦过艾赛克斯的手臂射进车座。紧接着第二颗又嘭一下射到了已经落下的车门上，飞车冲天而起，很快驶离医院大楼。
站在窗口的清理者眼看着飞车消失在视线内，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只机器的外貌，他气急败坏地踢了墙面一脚，“shit，狗娘养的。”
另一个人却是淡淡地点了一根烟叼着，“对人类开枪，若是被发现，你就等着降级处分吧。”
“妈的，那只机器直接从这里跳了下去，不开枪谁他妈追得上？”
“开枪你也没逮住它。”
“下次可不会让它这么幸运了。”
“情报显示，那家伙和那个人类形影不离的，不想被处分，下次你还是收起你的那把枪吧。”
“伙计，对付机器人不用枪，谁还能徒手抓住它们？”
“可你手上的是消融枪，如果子弹射到了它身边的人类怎么办？”
“我的技术要是这么差，也不会被安排和你搭档了，你说对吗？”
另一个人点了支烟叼嘴里，夜视镜里已经完全没有那台飞车的踪迹，他吐了口嘴里的烟抱怨，“他妈的这回让它跑了，要追踪起来就更麻烦了。”
消融枪擦过艾赛克斯的手臂，手臂上一大片的仿生肌肤都已经化掉，裸露出里面暗色的金属层。消融枪留下的毒液还在慢慢地侵蚀着周围完好的肌肤，一点一点将仿生皮肤融化的更多。
萧辰末拿出机械笔替它刮掉那层腐蚀掉的肌层，机械笔尖锐的笔尖割过肌肉，下笔稍重了点切到了底下的金属层，艾赛克斯皱了下眉。
“你没关闭痛觉传感器吗？”萧辰末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它。
“关了。”
“你没关，你要是再不关的话，我就手动替你关闭。”萧辰末警告它。
“不，我不想关闭。”艾赛克斯垂下长长的眼睫，它的脸在车内灯的照射下一半隐在阴影中，萧辰末竟在这张机械脸上看到了落寞的感觉。
“为什么？”萧辰末问。
“如果是人类受了伤，也一样要忍受疼痛。只因为我是机器人就可以选择关闭痛觉，可我宁愿选择用人类的方式感受疼痛。”艾赛克斯曾不明白那只叫艾伦的机器为什么那么努力的去模仿着人类的一举一动，明明是只淘汰款的机身，明明做起微表情来那么累。可它现在懂了，因为它的机械心也想要更靠近它爱着的人类，想要自己也能和爱人一样不用模仿，心脏就能够有力的跳动，开心可以自然的大笑，受伤可以疼痛流出红色的血液，它想要和它的爱人一起慢慢老去，走过时间的长河一起白头。
“我真是太贪心了。”它低着头呢喃。
萧辰末恼怒地锤了它一记，“有病吧你?我还想和机器人一样能有随时可以关闭痛觉的功能呢，拉肚子的时候可没把我折腾掉半条命。你现在给我关掉，我可是要下重手切了。”
“好。”艾赛克斯这回听话地关闭，再不关萧辰末也会替它手动关闭。
切下一大片受感染的仿生肌肤，失去皮肤的金属臂看起来狰狞可怖，艾赛克斯穿回衬衣盖住那片丑陋的地方。
“要去买一支仿生皮肤膏，我给你补回去就行了。”
“嗯。”
天亮的时候飞车在一座小城外围停下，艾赛克斯将发丝随意扎起裹在风衣里面，“你留在这里，我去买仿生膏。”
“还是我去吧。”萧辰末也钻出车子，艾赛克斯这么扎眼，站在人群中很难不会受到注意，还是他出去买比较安全，至少他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不会有人经常回头看他。